安明玉没动,把没受伤的那只手伸到他面前,摊开。
程越拗不过他,又担心在僵持一会让杨开淼看出什么端倪来,还是把左手放了上去。
“红了。”安明玉皱眉。
他带着薄茧的手指在程越手腕处摩挲, 被撞到的痛感立马缓解,还引起一片痒意。
程越胳膊一抖:“还好……只有一点点疼。”
“干啥呢?一大早起来就摸小手啊?”杨开淼端着牙刷杯子走回来。
这句话仿佛引爆了他脑子里的那颗雷,程越唰地把手抽走,从他们二人中间挤过去,快步把自己关进了洗手间。
杨开淼错愣:“咋了这是?我,我就开个玩笑……”
安明玉捻了捻刚刚触摸对方的手指,笑了一下:“他脸皮薄,少开这种玩笑。”
杨开淼挠头:“哦……”
奇了怪了,虽然男生之间偶尔gay一下很常见,但总觉得安明玉和程越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了,赶紧打住。
洗手池边,程越拿凉水给自己洗了三遍脸,这才成功物理降温。
他撑着胳膊,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他最近到底怎么回事?
老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明明他只是怕安明玉身上发冷不舒服暖一暖他的手而已,有什么好怕被看见的……
手撞到了,安明玉关心他,给他揉一下,好像也没什么。
程越思绪乱飞,目光落到方才的手腕处,仿佛上面被安明玉摸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温度。
刚消下去的绯红又要爬上脸颊,他连忙又往脸上泼了一捧水。
他又在洗手间磨蹭了几分钟,等手腕和脸上都不烫了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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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下课,安明玉拉住程越问:“一起去图书馆?下周要开化工原理和药物合成,提前预习一下?”
站在旁边的郭羽翔问杨开淼:“这两门课这么难?”
杨开淼:“不知道,我感觉还好吧……”
程越拉了一下背包肩带,拒绝了安明玉:“我要去餐厅。”
安明玉皱眉:“你不是周日上班吗?”
程越眼神飘了几下:“我……李姝今天不能来,跟我调班了。”
他这样说,安明玉也没再阻拦。
程越把他糊弄过去,赶紧踩着单车溜了。
他先去了超市,按照指南买了一堆材料,这才赶到歪歪潮餐。
老板娘看见他来,很意外:“程越?你怎么今天来呢?有什么事么?”
站在柜台的李姝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程越提着一大袋食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我朋友要过生日,我想做个蛋糕送给他,能不能找您借用一下厨房?”
“哦!”老板娘乐呵呵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你用就是了,第三个橱柜里是做甜品的工具。”
“谢谢。”
程越虽然厨艺了得,但蛋糕还是第一次做,而且他想挑战的成品难度还不小,实践起来颇费功夫。
周五客人不多,到了晚上,程越依旧在厨房奋战。
李姝趁着空闲进来看了看,惊呼:“哇,好可爱!这是蛋糕吗?”
“对。”程越正在尝试第四次,旁边摆了三个失败的样品。
李姝蹲下来,仔仔细细观察:“你的手也太巧了吧,这么精细的东西是怎么做到的?”
“那两个没做好。”程越抿了抿唇,“其实不太难,我照着网上的教程学的。”
“咦,我觉得已经很可爱了。”李姝真心道,“看教程我连炒菜都学不会,你真的太厉害了程越。”
“也没有……”程越把新打好的奶油灌进裱花袋,“你要吃吗?这几个你拿去吃吧。”
“可以吗?”李姝惊喜。
程越点头:“可以的。”
反正失败了,吃掉免得浪费。
李姝兴高采烈地端着那几个失败品走了。
程越托着下巴,仔细回忆了一下安明玉的样貌,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晚上九点半,他总算做出了最满意的蛋糕,程越把它小心翼翼用精美的礼盒装好,放进冰箱。
老板娘特意收拾出一层给他单独储存蛋糕,程越道了谢,告知对方自己明天上午来取。
回到寝室,已经接近十点。
他刚走到门口,寝室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程越抬头,发现是安明玉。
后者垂下眼皮注视了他片刻:“怎么这么晚?”
“今天……人有点多。”程越硬着头皮瞎扯。
“嗯。”安明玉侧身让他进来,“早点休息,明天上午十点我来寝室楼下接你。”
程越和他擦身而过,嗅到安明玉身上传来的沐浴露味,混杂着之前闻过的那股独特的香气。
“好。”他点头,将脑袋稍稍往旁边偏了一点,“那个……你发烧好点没有?”
“好多了。”安明玉莞尔,“晚安,程老师。”
程越耳根子一麻:“……晚安。”
又来了,奇奇怪怪的感觉。
洗漱完,躺在床上,程越偷偷给自己定了一个九点的闹铃。
安明玉应该会早起,太早了会和他撞上,晚了也来不及从餐厅取蛋糕。
希望他会喜欢他的这份礼物。
程越想到盒子里装着的成品,弯起嘴角。
翌日,安明玉起床收拾东西时程越就醒了,他躺在床上没动,想等对方离开。
安明玉动作很轻,寝室里几乎只有空调出风的声响和杨开淼的呼噜声。
等了没几分钟,脚步靠近门边。
程越睁开眼,悄悄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八点四十六。
还早。
背后的脚步又走了回来,逐渐向他的床铺逼近。
程越连忙将手机放下,重新阖上眼。
片刻后,滑到腰腹的空调被褥被安明玉伸手帮他拉到了肩膀处,掖了几下。
程越大气都不敢出,尽可能放平呼吸。
等寝室门“砰”地一声关上,走道里的声响远离,他才松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
安明玉帮他盖被子。
程越搓了一把脸,胡乱抓了几下睡得卷起来的头发。
他又揪着被褥,盯住。
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别人一点小动作也能让他想这么久?
程越转头看了一眼杨开淼的床铺。
后者的睡姿非常奔放,被子早就踢到了脚边。
安明玉没帮杨开淼盖被子,只帮他盖了。
程越:“……”
他狠狠锤了几下自己的额头。
顺手而已,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杨开淼的床在另一头,他可能懒得走过去。
从餐厅取回蛋糕,到了约定的时间,寝室楼下果然停了一辆外形低调的豪车,不是上次安妈妈开的那一辆。
车门打开,安明玉下来,眼神一亮:“今天这么帅?”
程越特意挑了一套他被夸过几次的衣服,还顺路去理发店把头发倒腾了一下。
他不想给安明玉丢脸。
“生日快乐。”程越把礼盒递给安明玉,面色有些红润。
手上的盒子被小心翼翼接过,安明玉揽过程越,笑着低头问:“里面是什么?”
程越回神:“保密。”
他怕安明玉拆开,坐上车,特意按住他的手:“等吃饭的时候再打开。”
“好。”安明玉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听程老师的。”
程越抿嘴:“等会宴会……不要喊我程老师。”
“为什么?”
“……”程越扭头,没回答。
安明玉的视线落在他红润的耳尖上,想了想:“害羞?”
“不是!”程越一秒否认。
“那为什么?”安明玉笑。
程越迟疑了一下。
安明玉低头清了一下嗓子,没再逗他:“行,不喊你程老师,但是只能今天。”
“好。”程越答应。
平时这样喊他也习惯了,无所谓。
生日宴只是个小型家宴规模,地点就在安家。
安家大宅位于B市著名的别墅区,一路驶过去,程越已经看到了几排只有在电视上才见过的豪车超跑。
他下车,跟着安明玉一起进门,些微有些不适应。
安明玉单手揽着他,包扎了纱布的右手勾着蛋糕盒子。
“安少爷,我来帮您拿吧。”门口立马有人笑着迎过来。
“不用。”安明玉淡声拒绝,“这是我朋友,跟我妈说一声程越来了,她知道的。”
“好的。”侍者恭敬地低头,“程少爷,请跟我来。”
“让他带你去。”安明玉在程越耳边轻声道,“我去跟外面的客人说几句话,一会就来找你。”
他把蛋糕盒子递给程越:“程老师先替我保管一下。”
“你说了不叫……”程越接过蛋糕,瞪了他一眼。
这一瞪没什么威慑力,安明玉笑得更开,“悄悄地,只有你听到,没关系。”
程越:“……”
等跟着侍者进了屋子,程越还是没忍住在心里惊叹。
实在是太华贵了,这不像家,倒像是小型宫殿。
难怪一开始安明玉会嫌寝室破旧,不愿意住,要换他住惯了这样的屋子,也不可能看得上寝室里的环境。
“程越?”他没再打量几眼,一个女声喊道。
程越回头,发现是安妈妈:“阿……阿姨好。”
安妈妈红唇弯起:“嗯,乖,来坐。”
她没计较称呼问题,程越松了一口气,在她身边坐下。
等他看清桌上足足有半人高的多层大蛋糕,程越呆了。
蛋糕下面还设置了转盘,点缀了不少精致的装饰,餐桌周围也摆了一圈各式各样的礼物盒,看上去一个个全都价值不菲。
光他能认出来的大牌LOGO都不止一个手的数。
又有几个小辈走过来跟安妈妈打招呼,顺便夸赞了一番桌上的蛋糕。
“是请东城区的那位糕点师做的吗?”
“嗯,意大利的那位,明玉对甜食挑剔,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合他胃口。”
“肯定的,闻着都好吃。”
听着她们的对话,程越抱住他的小蛋糕盒,手指微微用力。
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精美蛋糕。
程越转头:“我想去一趟洗手间,请问……”
“去吧,左手一直往里走就是。”安妈妈轻轻揉了一把他的发顶,“小露,你带他去一下洗手间。”
她招手,路过的侍者赶忙放下手里的餐盘。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程越哪里还有心思让人跟他一起去。
他提着蛋糕盒,顺着走廊走到洗手间门口。
程越发现再往前不远就是一处小花园。
他走到花园里,靠着墙壁边的石椅子坐下。
这里很安静,大厅的人声都被隔绝了。
想了想,他还是解开了礼品盒。
盒子里被他细心地包了一圈厚厚的泡沫纸,蛋糕保存完好。
程越低下头,抿起唇。
这太丢人了。
别人请了国外的著名糕点师做的那样一个大蛋糕,他怎么好意思送出手。
要是被别人看到了,这不是给安明玉丢脸吗……
桌上那些贵重的礼物一样一样从他脑海中划过。
没有一件是他买得起的。
更何况他还欠了安明玉那么多钱。
程越垂下眼睫。
他的余光看到不远处有个垃圾桶。
他把蛋糕托起来,又有些犹豫。
这时,他肩上突然被人一拍。
程越本就偷偷摸摸,冷不防被吓了一大跳,蛋糕脱手——
“怎么一个人……小心!”
安明玉胳膊一伸,千钧一发之际,将蛋糕盘给捞了起来,稳稳接住。
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两个Q版小人上。
奶油香气扑鼻。
左边的小人稍稍矮一些,手里拿着一个急救包。
右边较高的那个踹了一把大狙,安明玉一眼就看出来了,五官表情,跟他自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俨然就是缩小版的他。
这得花了多少巧心思才能做成这样……
还是用软软的奶油做的。
安明玉心中震撼。
程越没想到会被他撞个正着,他埋下头。
“我……我不知道你已经有那么大的蛋糕了……”
“对不起。”
“我再补一个更好的礼物给你,可以么?”
他说完,面前一黑,被一道阴影拢住。
“程老师。”安明玉蹲在他腿前。
空气里静默了几秒。
程越的手指被安明玉轻轻触了一下。
“别不高兴,程老师。”安明玉握住他的手,掌心传来纱布的触感,“是我对不起,我没告诉你订了蛋糕。”
“我不是……”程越皱眉,抬起头,“我不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那是因为什么?”安明玉把两个小人蛋糕放在他腿上。
程越没回答。
安明玉又问:“我能尝一口么?”
“可以。”本来就是送给他的。
半晌,面前的人都没动静。
“我不忍心吃,怎么办,程老师。”安明玉看着这两个可爱的小东西,实在不想破坏。
程越:“……”
“我可以先吃你么?”安明玉问。
程越怔住:“什么?”
安明玉笑:“吃你的这个小人。”
程越耳根子一热:“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