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像往常一样开玩笑的语气,就像是真的嫌你烦。
顾盛动作一僵,眉眼中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心口处似乎被人用一根快断的绳子吊在空荡的悬崖边,摇摇欲坠,稍微不慎就粉身碎骨。
他一时无言,竟不知道说什么。
俞谌停下脚步站直身子,目光落到自己白鞋边上的污垢,是刚才扫地的时候沾上的。
他揉了揉紧蹙的眉,试图让自己放松,把内心格外烦躁的情绪压抑下来,才转身对顾盛道歉:“对不起。”
“我刚才心情有点烦。”俞谌刻意掩去使他烦躁的原因,重新看向顾盛英隽的侧脸。
顾盛摸了下俞谌的脑袋,把他被风吹乱的头发整理好:“没关系。反正我不生气。”
顾盛从兜里掏出一把水果硬糖,五颜六色的,全部塞在他手里:“吃吧,听说心情能变好。”
俞谌疑惑:“你不是嫌弃这些娘们唧唧的东西吗?怎么兜里还——”
顾盛脸上挂出明朗耀眼的笑意,语气似乎有点无奈:“得备着。”
“哄你啊。”
本来阴冷沉闷的心情忽地被光扯开一条口子,豁然开朗。
第19章
晚上,俞谌洗完澡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夜晚漆黑寂静,他能听见其余人平缓而又规律的呼吸声,他睁着眼睛,凝视着根本就看不见的天花板。
俞谌脑袋里反复回想起白天的一幕幕,随后他换了个侧躺的姿势,眉头却还是紧皱着。
俞谌心里发闷,一直想不出白天烦躁的理由。脑中似乎有一团乱七八糟的线头纠缠交错,找不出一丁点头绪。
他忽地掀开被子起身,看向顾盛的床位,黑黝黝的一片,隐约只得看见一个不大清晰的轮廓。
俞谌觉得好像有一些事情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无法预料,难以控制。
时间在插科打诨中一天天流逝,月底来得飞快,不过因为是最后两个月,这个月的月考取消,等下个月底期末考试进行四校联考。
消息传到同学们耳中没有一个是不开心的,毕竟减少一次考试对学生而言也是减少一份压力。
在临近放假的最后一天晚上,学生都忙着收拾明天带回家的东西。
俞谌也没什么东西好带回家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差不多了。反倒是顾盛好几大包东西摆在脚边,手上还在整理着什么。顾盛动作似乎有些施展不开,冲俞谌喊了声帮忙。
顾盛把手里的被单先搁在右手边的木椅上:“被套有点扯不开。”
俞谌替他整理好一个角,帮他一起对折叠好,语气疑惑:“你晚上不睡吗?现在就把被套收起来。”
顾盛把被套往行李箱塞的动作一停,笑着表示没事然后又继续之前的动作。
俞谌也没再问,他觉得顾盛就着那床被絮也挺配的。明亮的白炽灯光照在顾盛的脸上,模样认真地整理东西,脸上很少带有散漫的笑意,做起事来十分正经。
俞谌收回自己愣神的视线,从桌上拿起水卡,先去卫生间洗澡。
他洗完澡一出来发现顾盛还在闷头整理,余谌用毛巾擦着脖子上往下滴落的水,:“你怎么还没整理完?”
顾盛手里是一提刚捆绑好的恐怖杂志,他朝俞谌摇晃几下,俞谌的视线从书缓缓挪到他贲张的小臂肌肉。
顾盛嗅了嗅鼻子,往前面走上几步,低着脑袋在俞谌颈脖上又吸了吸:“你身上的香味好像变了。”宛若大型犬类动物。
俞谌被他弄得有点痒,而且总觉得要是再近一点顾盛就能碰到他的脖子。
他别过头,自己默默往后挪一步,继续擦脖子:“那瓶沐浴露用完了,刚换一瓶。”
顾盛又问:“什么味的?”
俞谌:“水果味…”他正要具体说出是哪种水果散发的香味,却见顾盛一个健步上前堵住他的口鼻,他语气低沉带着一份威胁:“别说出来让我自个猜。”
余谌:“?”发什么神经呢。
顾盛缓慢地将身子凑过来,鼻腔充斥一股浓郁的水果甜味还有刚洗完澡的湿气,就让他心痒痒,顾盛现在都有点怀疑俞谌知道自己喜欢他,并且想着法儿来勾引自己!
该死的魅力!
他内心咬牙切齿,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顾盛的力气强悍,俞谌硬是没推开。他正要开口说话就被顾盛的手掌堵得死死的,俞谌下意识地张了张唇,顾盛堵得更紧导致掌心碰到柔软湿润的东西。
而且还是会动的。
俞谌一下子脸色就变了,幸亏何求梓不在这,不然他非得把顾盛干死在这!
俞谌脸色装作镇定,只有耳垂那块红得宛若兔子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衬托他皮肤更加白净诱人。
顾盛手上没发力,被俞谌粗鲁推开。他眼神落到在自己垂下的手掌,拇指摩擦刚才被触碰的掌心,嘴上又勾起一抹让余谌想揍人的笑:“蜜桃味的!”
俞谌翻了个白眼,拿着自己漱口杯去洗口。
顾盛在一旁问:“你刚刚不是洗过口?”
俞谌接完水开始漱口,等吐完嘴里的水才看向顾盛:“明知故问。”
顾盛盯着俞谌看:“你这嘴上还有白沫没弄干净呢!”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俞谌做了一个踹飞的动作,让顾盛离他远点,然后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根本没有顾盛说的白沫,心下一躁,走进去冲着顾盛的屁股就踹了一脚。
刚洗完澡地上积了点水还没拖,俞谌碰巧踩在上面拖鞋一溜整个人到底扑在顾盛小腹上。
何求梓进来时意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表情扭曲惊讶。
何求梓:“你们继续。”说完静静地关上门。
俞谌:“……”操。
俞谌长吸一口气,从桌上拿起刚从保安那拿回来的手机,一声不吭爬上床。
他从枕头底下掏出白色耳机,戴上后用点开手机开始放歌,轻缓舒适的轻音乐平缓刚才的心情。
俞谌眼睛阖上休憩,忽地感觉床上一震,一开始他以为是何求梓爬上来,因为他俩床在一条边上。
等到他觉得动静离自己越来越近,猛地一睁眼,瞧见顾盛正弯着身子走到他床上。顾盛发现他醒了,挠挠头笑着问:“我今天睡你床上可以吧。”
俞谌眉心重重一跳,他是很不喜欢别人上他的床,总觉得不干净,之前顾盛来他家都是睡的客房。
俞谌冷着脸:“去你床上睡去!”
顾盛一指他床上只剩下孤零零的被絮,用手指戳俞谌在被子下的小腿:“睡那个身上会起疹子。”
俞谌:“那你就把被套再重新套上!”
顾盛一脸讨好地晃了晃他小腿,一脸:“被套都已经装在箱子里面。”
俞谌:“那你就拿出来!”好烦。
顾盛还要不依不饶,俞谌暴躁挺起身,往旁边挪了一下位置:“睡。”
顾盛心满意足地躺下,旁边俞谌的水果香慢慢窜进鼻尖,他侧着脸发现余谌戴耳机听歌,于是伸手摘下了一只耳机挂在自己耳朵上。
声音悦耳,舒缓得想让人全身放松。
他张了张嘴,想说这音乐挺不错的,可刚开了一个字。
“睡!”
“再说话我干了你!”
顾盛:“……”
俞谌的话在他脑袋里转了个弯并且以另一种方式越走越远。
他舔了舔嘴,怅然若失。
行。
求干。
第20章
宿舍床铺实在太小,俞谌早上醒来时,身体几乎快跟顾盛融在一起。昨晚翻个身都十分困难,导致没怎么睡好,眼下乌青浓重。
顾盛则和他相反,起床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
早上是袁老师的课,差不多上到第三节 ,学生全都坐不住在下面开始讲起闲话,有的则已经开始收拾东西。
顾盛则是和他们几个商量假期去哪里,他好像还没正式和俞谌去哪玩过。何求梓用笔头戳他后背,提议道:“去吃羊蝎子,上次不是没吃成吗?”
顾盛问俞谌意见,余谌瞥见班主任投射过来的视线,伸手拧了下顾盛大腿让他声音小点。
中午放学后,俞谌推着行李箱往公交车站走,过了几分钟一辆车缓缓开来。俞谌上车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好。
他习惯性地头抵在窗户上休息,耳边却浮现上次顾盛磁性悦耳的声音,脸上的笑意浮现在唇畔,有点无奈:“靠在窗户上干嘛,靠我肩上。”
右边的座椅似乎有人坐下,俞谌眼皮倏地掀开,余光瞟向一旁发现是带着孩子的中年母亲,便又开始开始合上眼。
顾盛搭着车回到舅舅家,门刚一打开就见吴娇娇跟运动健儿似的冲上前,搂着顾盛胳膊说:“哥,你怎么才回来。”然后非要帮忙提东西,顾盛没让。
舅妈系着碎花围裙从厨房里端了盘菜出来,脸上挂着笑招呼他们吃饭,又说:“可惜你舅舅今天忙,不然一家人一起吃顿饭。”顾盛将东西放在客厅,进厨房帮忙端菜。
吴娇娇一直缠着他,小声说:“哥你上次把那群人收拾一顿后,再没人敢骚扰我了!”
“哥你真棒!”吴娇娇双手举起大拇指夸赞。
顾盛笑笑没说话,吃完饭顾盛坐在客厅上休息,手机在口袋里不停地震动。顾盛掏出手机接通电话,电话另一头的人冷着声问顾盛在哪。
吴娇娇本来还在不断说着话,一听到电话里的男声就闭起嘴来。她从小就特别怕顾盛他爸,沉着脸就像下一刻要把你生吞活剥。
从记事起他和顾盛吵架不计其数,每次和顾盛发生争吵就喜欢抄起东西砸人,下手又狠又毒,顾盛每回一次家身上总会受点伤。
吴娇娇又黏他哥,一看到他额上淌着血,总是坐在地上哭起来,非得顾盛来哄。
电话那边冷笑一声,仿佛不计较顾盛在哪,声音冷肃,短短两字:“回来。”随后便挂了电话。
顾盛沉默了几秒,吴娇娇在旁边问:“哥你要回去了吗?”
顾盛笑着揉了揉她脑袋,说了声是啊。
顾盛跟舅妈道别,找了辆出租车,坐上去合眼开始休息。
一路上都很沉闷,约莫行使了四十分钟路程,顾盛睁开眼神色冷淡地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倒影。司机透过后视镜见他醒来,开始笑着说:“能住这个地方的都是有钱人。”
顾盛面无表情地笑了一声算是回应。
窗户外的景色慢慢变成一栋栋欧式风格的建筑,车子缓缓停下,顾盛从口袋里拿出钱表示不用找了。然后推开车门,映入眼帘的是道路两旁种植的梧桐树。
顾盛往前走,推开雕花铁栏的大门,旁边还有一个不断喷着水柱的喷泉。
电话里的男人此时正坐在沙发里的客厅上,一脸阴沉着脸色,宛若乌云翻滚,就差一声闷雷。
顾盛走进门,姿态劲痞看不出一丝尊敬,他往沙发上一躺,浑身懒洋洋还未脱鞋脚直接抻在沙发一边:“说吧,喊我回来有什么事。”
顾明呈看不惯顾盛这副痞样,没个正行。
“你最好把腿给我放下来。”
顾盛哼了声:“还挺讲究。”带着寒光的冷眸扫了顾明呈一眼,身体没有动作。
“我打算和周离去国外结婚。”
他话一出,顾盛倏地站起来,旁边保姆正巧端着水上来被顾盛打翻在地,水杯亲吻地板发出一声刺耳难以忍受的声响。
顾盛脸色阴沉如墨,他手指攥的紧紧的,指节泛白,胸腔里的不断往上涌的怒火席卷整个身躯。
气氛压抑凝固,瞬间降至零点。
他看着面前镇定的男人,张了张唇,没说出一句话,手里的拳头如同似星星雨点砸了下去。
男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甚至动作更为熟练毒辣。看在顾盛是他儿子的份上,没招招下狠手。
“我说过,你只要不和他结婚!你怎么玩都可以!”顾盛脸上被揍得渗出殷红血迹,甚至有的已经流到眼睛里,眼眸被染成红色。
“顾明呈,你别逼我。”顾盛掀开衣服擦拭眼角,阴狠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直直地往门外走去。
俞谌下午四点多去了趟超市,买了点蔬菜和零食。想到待会要写作业,为了提神还去附近的饮品店买了杯冰咖啡。
俞谌有个习惯,咖啡一定得喝冰的,因为他总觉得热的太苦。
他提着一大包东西打道回府,视线却落到坐在广场上的一道背影上,孤零零地坐在那,垂着脑袋。
那耀眼的贴皮寸头,越看越熟悉,俞谌心中讶异。
他提着东西快步往顾盛走去,俞谌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脸上的笑意,走到顾盛旁边把东西放在地上。伸手要拍一下顾盛脑袋,手还没碰上就被顾盛一把擒住。
顾盛力气特大动作还十分粗鲁,像是要把对方手腕掰断。俞谌疼得发出声音,顾盛发现是他顿时松开手,手指抚摸被他弄红的地方。
顾盛眼神直溜溜地盯着红痕,拼命压抑心中想要亲吻的情绪,哑着嗓子问:“你怎么在这?”
俞谌指了指脚下的袋子:“买东西啊!”而且这是我家附近。
顾盛这才想起,他和顾明呈打了一架后,他发疯似的想见俞谌一面,可是又怕自己现在的样子吓到他。
俞谌一开始被见到顾盛的喜悦冲垮,等再看顾盛发现他衣服上脖子那块都是血,心下一紧就要扒着衣服看。
顾盛连忙说:“没事,就是跟我爸打了架。”他出门时表情冷到可怕,压抑难受的情绪就像飓风席卷而来,可是现在一看到余谌,似乎全都忘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