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禺和他的体力悬殊不是一点两点。沈珩沉浸在突然见到他的巨大震惊中,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这样被拖着往屋内踉跄着走了几步,脚下磕磕绊绊的就没有站稳过。
被拖了一路,沈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浑身抵触的硬生生停下步伐,紧接着手臂奋力一甩开被禁锢着的手腕,身体因为重心向后猛退了两步,好险摔倒。
沈珩眼圈通红,胸口急促地上下起伏着,看向江知禺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惊惶,他握着自己已经被拽的充血的手腕,警惕地看向他。
像只被逼急了的眼红小兔子,正试图反抗着什么。
“原来你还会防身术呢?嗯?跟谁学的?”江知禺两步便走到了沈珩面前,将人步步紧逼着往后。
沈珩被他堵着,只能向后退,直到身后撞上了酒店房间内贴了暗纹墙纸的墙壁,才堪堪停下。
他被江知禺的两只手臂圈在怀里,后背贴在墙上,这明明是一个暧昧到极点的姿势,他却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了恐惧。
“你这是什么表情?”江知禺掐住沈珩的下颌,手腕一抬,迫使他抬头望着自己。
沈珩的后脑勺被他的动作带着猛地磕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他的表情有些痛苦,两只手抵在江知禺的胸口,想要推开他,但是下巴被控制着,他使不上什么力气。
“说话。”江知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找到沈珩的行程和酒店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们住的酒店是郑云琛家集团旗下的一个连锁品牌,拿到沈珩的房间号和房卡更是轻而易举。
他给郑云琛打电话的时候那头还是酒吧里嗨到不行的蹦迪音乐声,郑云琛听完他的意图,不怕死的在那头嘻嘻哈哈调笑了几声江知禺后院起火,还以为他要去捉奸,笑完以后才找人把信息都发在了他手机上。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沈珩说话断断续续的,他的头磕的还晕着,浑身上下哪哪儿都难受。
“不想看到我?”江知禺沉默了几秒,突然低低笑了起来,语调寒凉,听不出一丝温度:“是吗?”
“你别这样…江知禺。”沈珩几乎要当场哭出来了,他本能的觉得危险,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明白原本和自己那样温存美好的恋人,为什么会因为一些毫无根据,甚至非常荒唐的小事变成这样。
江知禺冷淡瞥他一眼,随后松开手,保持着环在沈珩身侧,将他圈在怀里的姿势,淡淡开口:“可以,我给你机会解释。”
解释什么?
沈珩失神的盯着面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我对你说过的都是真的,从来没有撒过谎。”沈珩身心俱疲,无力的靠在墙上,说话的语气都轻了许多。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和那个姓秦的单独过来出差?你知道我讨厌他,所以才故意不提起来,以为这样我就会不知道,是不是?”
“这也是你跟着他学到的小聪明吗?”
沈珩被江知禺松开下巴之后一直无声无息地低垂着眉眼,直到现在才慢慢抬起眼皮,漆黑睫毛下的那双眼睛清澈的如同一汪泉水:“我很害怕。”
他睫毛轻颤,毫无征兆地落下几滴滚烫的泪来,嘴唇和鼻尖也是红的,看起来纯良无害,他说:“江知禺,我真的害怕。”
“我只是在努力做好我的本职工作,为什么你总以最坏的想法来考量我。”
今晚江知禺的眼神简直是要把他当场拆吃入腹,双眸幽深如潭,缠绕着寒气,是他从未见过的霸道和狠厉。
沈珩的嗓音里带上了颤抖,他的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的不断往下掉。
“我只喜欢你,我说了,你,不信。”
“我很怕,你现在的样子,你让我很害怕。”
“江知禺,你心疼心疼我。”他的哭腔愈发明显。
沈珩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很轻,跟平常一样软绵绵的,却像一只拳头,冷不防砸在了江知禺的心上,砸的他心口酸涩不已。
燃烧了一晚的怒火像是在此刻骤然浇上了一盆带着冰碴的凉水,就是那么一刹那,江知禺突然冷静了下来。
沈珩连哭起来都很漂亮,眼睛和睫毛被打湿,弥漫着一层水雾,鼻头和眼尾都是红红的,我见犹怜。
以往每每在情浓时把沈珩欺负哭时,他看见沈珩的眼泪都会更加兴奋。
但此时此刻,他难以自控地心软了,连带着汹涌的自责。
“好了,不哭了。”
江知禺低头头注视着他,在原地静默半晌,接着才把人搂进怀里,一手轻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小声道:“是我不对,我急躁了。”
沈珩还在哽咽,任江知禺抱着,一言不发。
“我是你第一个男人,也只能是唯一一个,你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我不想让任何别的男人接近你,沈珩,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江知禺不停亲吻着沈珩眼角的泪水,慢慢擦干他睫毛上濡染的湿意:“你理解我,乖一点,我会好好疼你的。”
沈珩动了动身体,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但却被江知禺裹挟的更紧,他脸色苍白,抿着嘴,双眸水亮,却失了几分神采。
江知禺抱着怀里人单薄的身体,叹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我以后会相信你,但你也要保证,从此以后不再隐瞒我任何事情,今天的事我会好好反思,不会有第二次。”
“江知禺,别说了,我头痛。”沈珩的下巴搭在江知禺的肩膀上,语气怏怏的。
江知禺这才想起刚刚沈珩磕到墙上时吃痛的表情。他忙伸手摸了摸怀中人后脑的位置,没有破皮伤口,但是有一块微微肿了起来,估计明天会肿的更厉害。
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将沈珩扶到床边坐下,关切道:“要先休息吗?”
“我要洗澡。”沈珩从床上站起来,他身体一动,江知禺就紧张的在旁边扶着,观察他的表情有没有不舒服。
“我帮你洗。”
“不要。”沈珩挣开他的手,往浴室走过去,江知禺又从后面跟了上来。
“那我在旁边看着你吧,不是头痛吗,万一难受,我可以第一时间照顾你。”
“我说了不要。”
沈珩看样子眼圈又要红了,除了在床上,江知禺今晚是第一次看见沈珩哭。
沈珩现在一掉眼泪,他心中也跟着酸涩的难受。
“我不碰你,今天绝对不碰你,你就让我在旁边守着,好不好?”江知禺耐心道,语气极其温柔。
沈珩不想再费什么口舌了,他现在只想快点洗个澡上床睡觉,他没回答,转身进了浴室,江知禺也自然而然的跟了进去。
沈珩草率的冲了个热水澡,便披着酒店的浴袍回到了床上。
“先别睡,你头发还是湿的。”江知禺怕他的小身子骨又感冒,硬是把沈珩又从床上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从抽屉里拿出了吹风机,动作轻柔的给他吹头发。
这种事情他从来都没做过,以往都觉得腻歪,恶心,这时候给沈珩吹着,他心情竟然出奇的平和,不仅不烦,甚至还生出了点温馨的感觉。
给沈珩吹完头发,他把人放回床上,自己也去洗了个澡,出浴室的时候,沈珩已经把室内的灯关上了,只有床头的一盏小夜灯是常亮着关不掉的。
江知禺在床的另一边躺下,看沈珩闭着眼睛,呼吸平缓地,应该是睡着了,便把他往怀里揽了揽。
昏暗的橘色灯光温柔,江知禺近距离地看着沈珩的模样,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的清楚,他亲了亲沈珩的脸,又慢慢吻上他的嘴唇。
沈珩被他吵醒了,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看他,迷茫的眼神看得江知禺心口一跳,被撩拨的有些难耐。
他低头轻轻啃咬着沈珩的颈侧,在上面留下细细密密的牙印,沈珩轻哼一声,伸手捂住肩颈的位置,闭着眼睛不看他。
“宝贝。”江知禺手法轻柔的抚着沈珩的腰,在他耳边低声呢喃,语调暧昧低沉:“不做吗?”
沈珩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他,一个明显的拒绝姿态。
“那好吧,晚安。”
谁让自己做错了呢。
江知禺轻轻吻上沈珩的耳垂,随后从身后搂住他,胸口抵着沈珩的后背,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沈珩蝴蝶骨的形状。
“你太瘦了。”他也有了点困意,语调慵懒的嘟囔道:“回去之后我让向意找几个专业营养师给你补补。”
他将下巴抵在沈珩的肩窝,感受着怀里人身上的温度,就这这个亲密的姿势睡了过去。
沈珩却没再睡着,江知禺身上很热,这样主动亲密的贴着他让他一时不太习惯。
他在漆黑的房间内发呆,耳边是江知禺轻轻地呼吸声。
大概是两人现在同居的时间长了,所以矛盾也一而再再而三的爆发了出来。
没有什么样的感情是经得住这样多次摧毁的。
沈珩想。
回到京城后,过一阵还是从江知禺那里搬出去吧。
第11章
沈珩这一夜都睡得半梦半醒的,后脑勺被磕到的地方一直隐隐作痛,扰得他也不怎么安稳。
第二天闹钟还没响他便醒了过来,身后江知禺还维持着昨夜睡前搂着他的动作,沈珩的一边手臂有些麻,他动了动身体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环在他胸口的那只手臂就收得更紧了些。
江知禺的动作是睡梦里无意识的,犹如他一贯的强势,沈珩转身轻轻推他,直到看见江知禺睁了眼睛,才小声说:“你松手,我要去上班了。”
“嗯?”江知禺这会才清醒过来,他翻了个身,松开箍住沈珩的臂弯,嗓音带着清晨特有的嘶哑:“什么时候回来?”
昨天他在查沈珩的开房记录时就知道他订的是两天,但他已经早早在心里做好了今晚就带沈珩回家的打算。
这破地儿他一晚都不想多住,更何况那个姓秦的也在,沈珩今天工作就能结束,当然也得和他一起回去。
“不知道。”沈珩弯腰爬下床,身上那件宽松的丝绸浴袍腰带松垮,露出了胸口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江知禺淡淡别开眼神,他昨晚就在忍,这一清早的又让他看见沈珩这样诱人的风情,难保自己能够完全把持住。
“庭审结束之后就到酒店来,我带你回家。”江知禺一手曲起,枕在自己脑后,半闭着眼睛,语调慵懒。
沈珩正在将上衣的纽扣一颗一颗整理好,闻言看向江知禺,结果发现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我订的是两晚,提前退房钱是不会退的。”他咬咬下唇,开口试图反驳。
“那又怎么样?”江知禺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瞧他:“听话,晚上早点回来。知道了吗?”
江知禺已经这么说了,沈珩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动摇他,只能低低的应了声好,随后一言不发地进了浴室洗漱。
他出来的时候江知禺正靠在床头,皱着眉头垂眼发短信,听见浴室开门的动静,他停下打字的动作,朝沈珩招了招手。
沈珩脚步一顿,立在浴室门口,清瘦颀长的身影逆着光,漂亮的不可方物。他表情犹豫了半晌,才在江知禺的注视下慢慢的走到了床边,在一侧坐下。
他身上有很好闻的香气,有如山林中静谧流淌的山泉水,迸发着清冽与温和,就如同他的人一样,澄澈淡雅,清透美好。
“还痛不痛了?”江知禺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把,用温热的手掌触碰到沈珩脑后的那一块肿胀的皮肤,下一秒就听见了一声轻轻地抽气声:“…疼。”
原本隐约的痛感在被碰到后骤然真实起来,像是被人在细嫩的皮肤上狠狠掐了一把,沈珩皱起眉眼,身体也跟着不自觉的抖了下。
“回去以后我带你看医生。”
江知禺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标准的完美情人,所以自然也履行了情人该有的温柔语气。
他松开手,用手背摩挲着沈珩的侧脸,轻声道:“去吧。”
沈珩没说话,点了点头,转身拿起书桌上要带的东西,背上包离开了房间。
门口传来关门时的“咔哒”一声,江知禺脸上残存的笑容也随之逐渐变淡。
他察觉到了沈珩在对着他时态度异于平常的冷淡。
按理来说,沈珩刚刚应该抱着他的脖子,亲亲他的脸,再用那听着又甜又软的语调在他耳边说一声“老公再见”后才会依依不舍的离开。
今早的沈珩实在是有些反常,就连自己叫他过来,他也是迟疑了好一会。
江知禺坐在床上仔细的回忆着沈珩早上的所做作为,片刻后像是想清楚了什么,似笑非笑的弯起了唇角。
这是跟他闹脾气故意撒娇呢,不过想想,沈珩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
像沈珩这样的性子,平常像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动物,但真要是闹起脾气来,就会露出他的小爪子不痛不痒的挠你几下,留下几道红印,是告诉主人:“我不高兴了,快来哄哄我。”
大约是在等着顺毛。
*
沈珩从酒店房间中出来,和对面刚打开门的秦书易打了个照面。
“这么巧啊。”秦书易还是平常见他时意气风发,温谦儒雅的翩翩形象,他身上穿着驼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是一件灰白色的线衫,看起来很休闲。
“秦律早。”沈珩露了一个漂亮的笑容,嘴角弯起的弧度礼貌的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