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荆寒屿变成这样,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失望的感觉,甚至于回忆起和荆寒屿接吻时,心脏居然隆隆作响。
他对白月光的滤镜是不是厚得过分了?
滤镜是因为喜欢,睡意袭来时,雁椿想,他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喜欢荆寒屿来着?
转到一中的第一天,雁椿就没能赶上食堂的平价午餐。
荆寒屿带他去小炒窗口,小炒一份十多块,比同桌说的青椒炒牛肉贵一倍不止。
但在教室耽误了时间,也只有小炒一个选择。
赶在荆寒屿刷两人份之前,雁椿将自己的饭卡贴上去,笑道:“我自己来。”
荆寒屿蹙眉,但也只是点了点头。
饭点已经过了,食堂人少,他俩坐在窗边,各吃各的。
雁椿那股尴尬劲儿还没消退,时不时瞥荆寒屿一眼,这人倒是没事人一样。
也对,尴尬的是他,又不是荆寒屿。
荆寒屿把小炒吃得干净,筷子一放,就靠在椅背上看雁椿。
雁椿在桐梯二中那会儿,中午和晚上都得去奶茶店、餐馆打工,吃饭争分夺秒,三分钟就能搞定一盒饭,现在心不在焉,居然还没荆寒屿这富二代吃得快。
他看荆寒屿是偷看,荆寒屿看他是明目张胆,恨不得在他头上烧出个二筒。
他忍了半分钟,索性抬头和荆寒屿对视,“你用的啥眼药水?”
荆寒屿不解,“什么?”
一中很多学生都常备眼药水,尤其是实验班的学霸,随时随地缓解视疲劳。
“推荐一下,我也买一瓶。”
雁椿说:“点了像你这样,目光如剑。”
荆寒屿:“……”
雁椿刺完,又埋头吃饭。
这回他速度快起来了,但还没扒上两口,又听荆寒屿道:“我同意你用我名字了吗?”
雁椿诚实道:“对不起,荆寒屿同学。”
这事是他糊涂了,他道歉,没问题。
荆寒屿说:“为什么?”
虽然一直记得小恩人的名字说出来有些丢人,但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扯谎也没意义。
“小时候不就说了吗?寒屿好听。
但你别担心,我就是临时改改,这学期完了就改回来。
你要实在在意,我现在就去另外改个。”
光在荆寒屿挺锐的鼻梁上晃了一下。
雁椿说完才发现自己一直在观察荆寒屿。
小恩人小时候就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现在长到了一米八,还是又白又细致,睨视自己的神情有种高傲的优越,同时又像脆弱的瓷器,欺负不得。
“我是问,为什么要改名字。”
瓷器开口了。
雁椿一噎,“其实你也想问我为什么改成你的名字吧。”
荆寒屿没否认。
转学和改名这两件事,雁椿其实不能随便说,但荆寒屿盯着他,他很快就举手投降。
“先说好,你不能说出去。”
“嗯。”
雁椿就把来龙去脉说了,连一中给了多少钱都没掩饰,本以为荆寒屿会挺瞧不上这种事。
但荆寒屿沉默了会儿,问的却是:“你家不是禄城吗?”
“后来搬到桐梯镇了。”
雁椿对荆寒屿记得他老家在禄城有点意外,被解救后,没多久乔蓝就张罗着搬家,他自己的快忘记还在禄城住过了。
荆寒屿没继续问他家里的情况,想来是没什么兴趣。
他笑了声,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道了个谢,“半年后警察来找我,谢了。”
“小事。”
荆寒屿站起来。
嗯,对荆寒屿来说,解救被拐儿童确实是小事。
雁椿跟着站起,荆寒屿应该不需要他报答的,现在话也说清楚了,那今后他们就是一般同学关系。
转学之前,雁椿和郁小海聊过一中。
郁小海和他是初中同学,家庭情况都很糟糕。
他还能上高中,郁小海没读了。
一中在他们眼里和贵族中学也没太大区别,里面的人不仅成绩好,家境也殷实,那种在富足条件下熏陶出来的眼界是他们这些挤筒子楼的人学不来的。
“你转过去,就等于半边身子卡到那个阶级里了,但你脚还在下面。”
郁小海有些惆怅,“你要能整个蹦上去,那兄弟就为你开心,就怕你长了见识,没能彻底上去,那就很难受了。”
雁椿说:“我有分寸。”
他所谓的分寸,其实就是埋头学习,不参合班上的事,也不交朋友。
物以类聚,他和一中的天之骄子们交不上朋友。
但荆寒屿把他的计划给打乱了。
就好像平整的手机膜上突然鼓起一个气泡,怎么都挤不出去,成了变数。
“食堂谈心”后,荆寒屿没再为难雁椿,两人话都很少说。
雁椿起初有点跟不上实验班的进度,一周后适应得差不多了,就开始盘算打工的事。
实验班课业紧凑,像以前那样打两份工,还时不时帮人跑个腿什么的肯定是不行了。
得找个报酬说得过去,时间也不太长的活儿。
雁椿初中时认识了个大哥,叫常睿,现在在寰城混,说到了寰城就找他,以前一起打过架,就是兄弟,大哥有门路了,不会忘了他们。
雁椿犹豫了很久才给常睿打电话,倒也不一定非得让常睿帮忙,先看看常睿正在做什么也行。
荆寒屿是被手机铃声叫醒的。
一看时间,才7点多钟。
来电显示是串没存的号码,声音荆寒屿却听得出来。
是他表哥贺竞霖。
“寒屿,来骊海了怎么也不通知一声?我俩多久没见过面了,今φ火gewoci¥推荐天上我公司来坐坐?”
荆寒屿吐掉牙膏泡沫,态度冷淡,“改天吧,今天没空。”
贺竞霖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冷漠,还一头热地说:“自家地盘,你想来就来啊,千万别见外。”
第7章 你被我亲的时候
在荆寒屿眼里,荆家在骊海的分公司可不算什么自家地盘。
早在出国念书时,他就几乎放弃了作为荆家继承人的权利义务。
屿为发展到今天,他从未靠过荆家的资金和人脉。
倒是荆家那些堂表亲,动不动就打听一下他的动向。
理由再简单不过,他虽然明确说过不再插手荆家事务,但到底曾是这个庞大家族最受器重最有能力的后辈。
万一哪天他想通了,又回来争家产呢?
退一步说,就算他始终视荆家为粪土,在长辈眼中,他却一直是金子。
金子退出权力争斗,地位超然,将来说出的话自然也更有分量。
和他走得近,就算是预订了一张选票。
所以在贺竞霖等人眼中,他就是这么个被忌惮又被讨好的人物。
丢开手机后,荆寒屿对着镜子剃须。
贺竞霖这人缺少实干的魄力,耍小聪明笼络人心却有一套——荆家这一辈似乎都是这样的人。
荆家的权力现在还掌握在荆重言和荆彩芝,也就是荆寒屿的父亲和小姑手中。
但下面的争权夺势已经持续了许多年,形成贺竞霖一派,荆飞雄一派,李斌奇一派。
如果荆寒屿走荆重言规划的路,那还该有他荆寒屿一派。
拍了些须后水,荆寒屿将湿毛巾压在眼睛上。
他眼白有些红血丝,没表情时显得阴沉。
“雁老师,你再不来,叶队都要怀疑研究中心把你关起来了!”雁椿刚到市局,就被一位队员叫住,“哎雁老师,你这眼睛怎么了?”
雁椿昨晚没睡好,起了个大早,赶在大家上班之前,将荆寒屿的路虎开到市局附近。
今天荆寒屿如果在的话,他就找个空把钥匙还给荆寒屿。
“没事,路上被风吹着了。”
雁椿敷衍过去,往自己的小办公室走,中途和好几位刑警道了早,刚坐下,便被技侦叫去看屿为的设备。
雁椿去是去了,但心中不免忐忑,左右看了几次,总觉得荆寒屿也在。
韩明明说:“你找荆总啊?他今天还没来。”
雁椿矢口否认,“没有。”
就在这时,门口却传来一道男声,“谁找我?”
雁椿一下子绷紧肩背。
韩明明笑道:“哟,说曹操曹操到!”
荆寒屿今天的打扮和做展示那天差不多,正式却不隆重,作为一起技术企业的老板来说,多了一分斯文和学术感。
雁椿起身,“荆总。”
荆寒屿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和昨晚判若两人,“雁老师,你好。”
雁椿不在市局的这段时间,支队侦破了一起篡改、干扰多处监控的命案,屿为的追踪系统发挥了重要作用。
刚才韩明明就是在跟雁椿展示过程。
但她到底不是屿为的人,有些地方也只是会用,不懂原理,现在荆寒屿来了,她热情道:“荆总,我们雁老师是个大忙人,好不容易来一趟,要不你给他讲讲?”
雁椿正要说不用了,荆寒屿已经笑道:“行,没问题。”
荆寒屿脱下西装外套坐下时,雁椿想,他酒醒之后,是不是已经把昨晚的事忘了?
忘了是最好的。
技侦组正巧要开会,人全都走了,只剩下雁椿和荆寒屿。
面前一组画面快速转换,耳边是荆寒屿平缓得有距离感的声音。
雁椿的耳尖却在悄悄发烫。
太多次了,他和荆寒屿当同桌时,荆寒屿的声音也总是从左边传来,像一只手正玩着他的耳垂。
“这套系统还配备有个人终端,可以下载在手机上,也可以与屿为开发的警用终端配套使用。”
荆寒屿说着转向雁椿,“雁老师?”
雁椿点头,还盯着显示屏,“嗯,了解。”
这恐怕是他当市局顾问之后,听案件听得最不专心的一次。
“终端已经分批给大家安装,但你不在,就没安装上。
要现在安装吗?”荆寒屿说着看了看雁椿的手机,“我们的系统安全等级很高,情报不容易泄露。”
雁椿立即将桌上的手机拿起来,“我就不用了,我不算警察。”
荆寒屿没坚持,却拿出一枚银灰色的手环,看上去和一般的运动手环没什么两样。
“这个你拿着,也是终端。”
雁椿没接。
荆寒屿看了他几秒,那种应对客户的眼神渐渐改变,最后直接牵住他的手,拉向自己。
一瞬间雁椿就明白过来,荆寒屿根本没忘记昨晚的事。
他下意识往后抽了一下,荆寒屿却捉得很紧。
不着急说什么,也不着急做什么,只是盯着他的眼睛。
他的呼吸一寸寸往上提,手指大概变得很热,但没关系,他知道自己能够伪装得平静从容。
“荆总。”
这声没有后续,是职场人在客气地斥责对方的失礼。
荆寒屿没松手,顺势将手环戴在雁椿手上。
手腕触感冰凉,一戴上就闪过一圈白光,像苍白的闪电。
荆寒屿低着头,一手仍旧握着雁椿的手掌,一手在手环上点触,调试数值指标。
只是一分钟,雁椿却觉得过了一个小时。
以至于荆寒屿松开他的手时,那些触感还停留在他掌心和指腹,又麻又痒。
“屿为是按照市局的采购量提供设备,名单上有你。”
荆寒屿说:“不习惯也可以不戴,但最好随身携带,尤其是有任务的时候。”
既然荆寒屿这么说,雁椿马上就可以将手环摘下来。
但那冰凉的里侧被他的体温烘热了,他握了两下,没有当着荆寒屿摘下。
“多谢。”
技侦组的会还没有开完,韩明明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雁椿想找个理由脱身,但外表越是平静,内心就越是乱糟糟。
荆寒屿就是在这时伸出手,用指背碰了碰他的脸颊。
他一下子退开,惊讶地看向荆寒屿,却在对方眼中捕捉到一丝调笑。
“你脸很烫。”
荆寒屿拇指摩挲指背,“和以前一样,不显色,但显温。”
雁椿也不是不管脸多烫就看不出来的,继续待在这里,那点红晕恐怕很快就要显露出来。
“我还有事,先……”
“雁椿。”
荆寒屿却叫了他的名字,“你昨天说我一早醒来就会忘掉,但我还记得。”
雁椿停下脚步,“你昨天喝多了。”
“你被我亲的时候,动都不会动。”
“荆总!”
荆寒屿走近,雁椿再退,腿抵在了桌沿。
门外传来脚步声,韩明明他们回来了。
荆寒屿稍稍退开,雁椿趁机离开,回到自己办公室才想起,车钥匙忘了还给荆寒屿。
“来了?”叶究象征性地扣扣门,“你们那活动搞得怎么样?”
雁椿收起纷杂的心绪,“还行,但我们能帮的毕竟是少数,这两天他们就会被送回老家。
如果当地心理健康这一块始终跟不上,就还是麻烦。”
研究中心每年都会搞相似的项目,像骊海这样的大城市,有许多学术机构也在尽力关注青少年的心理问题。
雁椿觉得自己很矛盾,一方面他积极参与,一方面又悲观地认为,自己的作用不会太大。
“你们尽力了。”
叶究坐在办公桌上,话归正传,“淡文你还有印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