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洺重燃起希望:“是不是只要我跟你哥断了,你就还跟以前一样?”
顾景衡点了点头,似安抚,又似真心实意。
“我知道了。”穆洺欣慰地揩去眼底的泪,一切都没变,这个男人永远是属于他的。
雪沫子被西北风刮起,在空中簌簌飞舞,男人套上大衣走出楼道,高大身影在小区昏暗的路灯下,影影绰绰。
他叫了辆车回去,到家时,陆宇舟蜷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机还开着,上面正在播放《天龙八部》,不知是第几遍刷了。
顾景衡拿遥控器关了电视,俯身将人抱了起来。陆宇舟被他这一身冷气惊醒,浑身打了个冷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神志还一半掉在梦里:“几点了?”
“马上十一点了。”
陆宇舟搂上男人脖子,“还说等你来着,不小心就睡着了。”
“戏还有多久拍完?”
“还得拍一个月呢。”陆宇舟困到不行,说话声含含糊糊的,“我是偷偷溜回来的,后天就得走了。”
顾景衡把人抱回了主卧,轻放到床上,“睡吧,我去冲个澡。”
陆宇舟揉了揉眼睛,困意消散大半,他还记得晚上那会儿男人的形色匆匆,难免让人想多,“是家里有事儿吗?还是……朋友找你有事儿啊?”
“都没什么事。”顾景衡给自己点了根烟,无意瞥了眼床上的人,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下,“瘦了。”
陆宇舟面露喜色,翻身下床去照镜子,镜子里果然是个瘦美人,“我已经饿了两月了,晚上就啃黄瓜,再不瘦,那都没天理了,这样上镜才好看。”
顾景衡打量他一会儿,“该吃饭吃饭,以后少折腾。”
“你不懂,越折腾越进步。”陆宇舟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别在房间里抽烟啊,味儿太难闻了。”
一边说还一边摆手,以此来驱赶烟雾。
顾景衡没说什么,咬着烟转身走去盥洗室。
“喂,也别躲卫生间里抽啊。”陆宇舟在后面嚷。
大约半个小时过去,陆宇舟快要睡着,迷糊中感觉有只手探进他衣服里,他本能地想拒绝,“不了吧,我今天好困啊。”
身后的动作没有停,反而愈发激烈,陆宇舟闭着眼随男人折来叠去,这一夜大汗淋漓,释放之后,他蜷着身子微微喘气。
顾景衡将人揽进怀里,“拍戏累吗?”
陆宇舟有气无力地哼哼:“还行,不是很累,没在床上累。”
顾景衡捋他汗涔涔的头发玩。
“别动我头发。”陆宇舟甩甩脑袋以躲开男人的手,“你都快把我拆散架了,小心我告你家暴。”
顾景衡笑了笑,笑得有些索然,还有些意兴阑珊,他把人松开,平躺下,右臂枕在脑袋上,没一会儿,右侧传来陆宇舟的呼吸声,男人阖上眼皮,不作他想。
第19章
隔日,顾景衡去了公司,陆宇舟闲在家,把家里大大小小的绿植浇过一遍水,客厅里放着音乐,是时下风头正盛的某个民谣乐队,他一边听歌一边帮苏阿姨打扫卫生,楼上楼下时而传来两人扯家常的声音。
“这次回来呆多久啊?”
“明天就得走了。”
“顾先生最近一直都住在这边。”
陆宇舟慢慢直起腰,手握成拳头敲打几下发酸的后背,“这地儿是不错,就是离他公司远了点,要我我就在公司旁边买个大房子,上下班多方便啊。”
苏阿姨擦着扶梯,面容如慈祥的长辈,碎碎念地说起她记忆中的事情,“他公司附近有房子的,我以前就在那儿照应,时间要是不赶,他中午还能回来吃个饭,不然穆先生就给他把饭送到公司去,先生人是真不错,吃什么不讲究,三四个菜就打发了。”
“穆先生?”陆宇舟从一堆只言片语里挑出最关键的地方,“穆桂英的‘穆’吗?”
苏阿姨暗恼自己失言,侧过了脸,神色躲躲闪闪的,一如黎叔说起顾景衡从前的事情,那副掩饰的神态,唯恐被旁人窥探了隐情。
“好像是……”她将声音放得很低。
陆宇舟故作无所谓,谎说自己认识那位穆先生,还同他一块吃过饭。
苏阿姨卸下心防,口气顿时轻松了许多:“你俩认识啊。”
“顾景衡介绍给我认识的啊,他俩以前是一对,不过老早就分了,现在我上位了。”
苏阿姨心想小陆是真心大,怎么还上赶着跟人家前任一块吃饭,“好多年前的事儿了,顾先生那时候比较忙,可能也是关心不够,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分了。”
她故意淡去了那段感情,心里头却明白:顾先生是动了真情的,那时候就老听他们在商量结婚的事情。
两人歇下来唠了会儿嗑,苏阿姨跟他讲了许多以前的事,就说那位穆先生性格冷淡,不大爱讲话,那时候她每天负责过去做饭,经常见他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呆,想来心情是不大好。
陆宇舟默默在听,脑海里模糊地勾勒出一个大致模样——应该是气质型的,符合顾景衡喜欢“话少、不闹腾”的审美,长得肯定漂亮,平时穿什么衣服呢,会不会跟他一样,也喜欢把顾景衡的衬衫套在身上当睡衣?
陆宇舟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断了联想,“阿姨,你有他照片吗?”
苏阿姨把抹布投进桶里,漂了几下拿出来,拧干了水,“你俩不是一块吃过饭嘛。”
“我就想看看他以前长啥样儿。”陆宇舟想出个拙劣理由。
“应该跟现在变化不大吧,长得挺温柔的。”苏阿姨提着桶往上走了两级台阶,继续擦拭扶梯。
温柔?这范围可太广了,长得丑也能算在温柔里头。
陆宇舟没再追着问。
***
与华丰的合作进展很顺利,对方答应以原来报价低0.5个点购入,合同已经敲定。顾景衡为了鼓舞士气,给每人发了五万块奖金,当日就让公司财务打到各自账上,对于那些资历深些的高层,奖励远远不止这个数。
公司里几乎都是年轻人,拼搏氛围浓厚,比起优厚的待遇,他们更是被顾景衡的个人魅力所折服,大概冥冥之中就觉得,这位年轻的老总,以后定是个人物。公司创立之初,才八个人,加班加点是常态,顾景衡与大家同吃同住,苦熬三个月,终于签下了第一单。
也就是那个时候,顾景衡和穆洺的关系到达了不可调和的冰点,对方患得患失,时而疑惑男人到底爱不爱他,起初还会声嘶力竭地表达委屈,再往后,摔碗摔盘子成了家常便饭,加之盛毓清在其中阻挠,穆洺一时自尊心作祟,哭着提出了分手。
“你现在很不冷静。”顾景衡冷冷地甩下这句话。
“那你说我怎么办!你妈瞧不上我!我是不是该去质问我的父母,为什么要把我生在这样一个普通家庭!?还是该质问我自己,我为什么要喜欢上一个少爷!?”
顾景衡沉默了数秒,忽然伸手拽过他衣领,将他扯到阳台上的栏杆前,从后面拥住,按着脖子逼迫他直视对面的高楼大厦,“对面的那个写字楼看到了吧,往上数第十七层,你说我为什么要累死累活地困在里头熬夜加班。”
穆洺嚎啕大哭,睫毛早已被泪水打湿,他哽咽着声:“景衡,你不要逼我,你妈妈不同意,她不同意我们……”
顾景衡的耐性到达极点,将人翻过面抵在栏杆上,盯着他一字一句:“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管她,我们过我们的,哪怕逢年过节,你要不想去,你大可以在家呆着,天塌下来,我给你撑着。”
……
往事随风,顾景衡很少会去回想当年这一段,人要往前看,这道理他最懂,只是情绪太难控制了,偶尔对方服一点软或者在他跟前落几滴泪,他依然会被惯性牵动。
他承认,那人对他确实还有那么点吸引力,很模糊,像一种不可道破的感觉,也许男人的劣根性就在于此,得不到的总想要。
魏政敲门进来,顾景衡掐了手上的烟,示意他坐,又唤秘书送来两杯蓝山,一杯加糖加奶,另一杯随意。
“顾先生。”魏政坐在沙发上,稍显局促,“我收到钱了,五十万……是不是打多了?”
顾景衡摆手,“技术方面,你是专家,昨天的宣讲很成功。”他朝沙发走去,坐下来,“单子能签下来,你有一半的功劳,我已经跟财务打过招呼了,以后你的工资翻一倍。”
秘书端上来两杯蓝山,放到二人跟前。
顾景衡俯身拿起不加奶的一杯,浅尝了一口,“还是以前的标配吧,加奶加糖。”
“没想到您还记得啊。”
魏政心头泛起悔意,他是跟着顾景衡一路打拼过来的,却连一点小小诱惑都经受不住,现在腾冲没拿下这单,那边无论如何是去不了了,等于说自己没了退路,而且他笃定,顾景衡已经知道了他泄密的事情。
顾景衡抬起头,笑容很淡很轻,“那时候一起加班敲代码,你每回都要点一杯加奶加糖的蓝山,男人爱吃甜食的,还真不多见。”
魏政点点头,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顾景衡不动声色,仅仅用余光瞥了一眼。
“顾先生,我先出去了。”
顾景衡浅呷一口咖啡,慢性子地说:“帮我把门带上。”
晚上临下班的时候,穆洺打来电话,问他要不要一块吃个饭,顾景衡直接拒绝了:“公司还有事,脱不开身,下次我请你。”
收了线,他给陆宇舟拨去电话,那头应该是在睡觉,口齿不清,像是没睡醒,“干嘛啊?”
顾景衡简单说明意思:“明天是不是要回剧组,一会儿我让黎叔去接你,出来吃个饭。”
“散伙饭啊。”陆宇舟打了声哈欠,“我还想晚上给你露一手,这点机会都不给。”
“起来收拾,别邋里邋遢的。”
“我什么时候邋遢了,我们做演员的,最注重形象了好不好,你让黎叔别来了,我直接去找你。”
陆宇舟从床上翻身坐起,稍微定了定神,然后趿着拖鞋去卫生间刷牙洗脸,镜子里欣赏一番,发现皮肤有些干燥,撕了片补水面膜往脸上拍了拍。
正好苏阿姨上楼来问他晚上想吃什么,他僵硬着脸回人家:“不在家吃了,出去吃。”
苏阿姨看他那张大白脸,笑了笑,“还敷面膜呢,晚上要约会啊。”
“哎不是。”陆宇舟被套在面膜纸下,嘴巴不能做大幅度张合,只矜持地动了动嘴,“顾先生请我吃散伙饭。”
“什么散伙饭,别瞎说,早点回来,明天不是还得起早去外地嘛。”
陆宇舟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第20章
敷完面膜,陆宇舟把脸洗干净了,换了身休闲衣服,还特意把顾景衡送他的那款戒指戴上,再一一戴上墨镜、口罩、帽子,捂得严严实实,没人能认得出来。
他打车前往那人公司,下车摘了墨镜,朝写字楼里头走,脸虽然被口罩遮住了,但外部配件还是挡不住的优越——身材高挑,皮肤光洁白净,这一路吸引了不少女白领的目光。
陆宇舟乘电梯到达17楼,晖瑞的前台询问他是否有预约。
“我是来谈合作的,跟你们顾总事先约好了。”
前台姑娘抱歉一笑:“请稍等,我马上联系。”
正想打电话确认,陆宇舟摘了口罩,笑笑说:“不用了,我坐这儿等就行了。”
前台姑娘双手交叠放在肚子前,还是那套标准的职业微笑,“那好,请问您需要喝点什么?”
陆宇舟心想自己还是不够红啊,这姑娘居然不认识他,也挺好,省得还得费神跟人解释,“帮我倒杯白开水吧,谢谢。”
不多时,顾景衡下了班从里头出来,前台姑娘迎上前,指一指旁边的招待区,“顾先生,有位姓陆的先生来找您谈合作,说跟您已经约好了。”
陆宇舟挑了挑眉,放下纸杯往外走。
顾景衡朝他看过来,依旧是惜字如金:“走吧,餐厅我订好了。”
陆宇舟重新戴上口罩,又当着那姑娘的面,帮男人把领带解开了,美其名曰:“勒得慌,我帮你拿着。”然后挽着顾景衡走进电梯,走得坦荡,一点没注意到前台姑娘倒吸口气的微妙表情。
“这戒指戴我手上,是不是比时矜好看?”在电梯里,陆宇舟翘着右手在男人眼前晃了晃,另一只手上还抓着深蓝色条纹领带。
顾景衡扫了眼:“还行。”又问,“明天几点的飞机?”
陆宇舟收回手,将领带放在指间缠绕,就像小时候玩母亲的发绳,十分随性,也不管它背后的昂贵价格,“早上八点多。”
“我送你。”
陆宇舟偏头看着男人:“你明天不用上班吗?”
电梯降到负二层发出“叮”的一声,顾景衡拉着陆宇舟的手腕走出去,他走在前边,后边像尾随着一只跟屁虫,虫子还在没完没了地问:“明天真不用上班啊?”
走到汽车边上,顾景衡拉开车门,直接将人塞了进去,低头帮他系好安全带,“明天约了陆总谈合作。”
陆宇舟反应了一瞬,没想到这人还会冷幽默,他搁在心里暗自体会,恐怕都没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小动作——领带被他搅缠了好几圈,完全是拿来当玩具了。
顾景衡看向那条被扯得皱巴巴的领带,伸手止住他的动作,“皱成这样,已经不能戴了。”
陆宇舟毫无愧意,赤裸裸地说:“那就废物再利用呗,领带也可以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