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的初始画面很黑很模糊,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因此顾亨玉打开时还嘀咕了一句:“这怎么看着也不像足球比……”
嘀咕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房间里陷入了片刻的安静,只有两个正在播放视频的手机偶然发出一点不太清晰的响动。
片刻后,顾亨玉和席贝楠罕见地动作一致抬头,猛地看向对面坐着的云野和陈铭辰。
“靠?”顾亨玉惊呼出声。
“靠!”席贝楠同样惊呼出声。
陈铭辰已经收起了侧身朝向云野的姿势,他和云野两人各自保持着一贯的神态,和对面的两人目光相接,十分有“你们可以尽情提问”的尽责售后架势。
然而顾亨玉和席贝楠同时哑巴了。
两人半晌后又一次整齐划一地低下头,重新看起了手机里的视频。
在保持了长达两分钟之久的不忍直视表情后,两人猛地抬头,第一反应都是去抓对方手机。
但是由于双方想法一致,谁都没有抓到谁的。
两个人一下子扭在一起。
顾亨玉瞪眼:“把你手机里的视频删了!”
席贝楠扶正被撞歪了的眼镜:“你怎么不删!”
顾亨玉切了一声:“我删什么?我视频里又不丑。”
席贝楠无语一笑:“不丑是吧?回去我就按秒截屏下来贴宿舍里。”
“你删不删?!”
“不是你说不丑吗?再说就算删了,我也还可以让小野再给我发一份,反正小野不会乱发,”席贝楠说着,扭头故意大声对云野说,“小野,手机里的视频存好了,可千万别被某人偷偷拿去删了。”
“视频里就我一个人?你怎么不说你去小野那偷删视频呢?小野,手机这两天可放好了啊,小心提防着点某人,”顾亨玉也特地扭头朝云野大声说,说完后,他又看回席贝楠,“就你会截图?你敢截我不敢截?”
“截,你截,谁怕谁了?我至少沉默打拳,你还带台词的,截啊,回去我就把你的梦话做成铃声,做以后寝室起床铃。”
两个人眼看着又要扭打在一起,陈铭辰及时出声:“我们九点半要去沙滩,现在九点二十五了。”
陈铭辰的声音从来都是温和的,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会给人一种春风化雨的感觉。
两个人一下子停下动作,猛地又扭头朝云野和陈铭辰看去。
顾亨玉率先出声:“小野,老陈,你们说,视频里谁丑?”
席贝楠和顾亨玉互相钳制住对方,也盯着对面的两人看。
陈铭辰开口:“都不丑。”
不过这个回答明显不让两人满意,就在他们要出声的时候,陈铭辰又道:“但我觉得把截图贴满全寝室这件事,宿管周例行检查的时候,肯定是会被扣寝室分的。”
云野在一旁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陈铭辰的观点。
就在对面两人安静的空档,陈铭辰又道:“现在已经九点二十七了,我们的计划是中午十二点去吃海鲜自助,下午四点去泡温泉,六点吃饭,尽量赶在八点前出发离开。”
他说完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出门前还需要换泳衣。”
扭在一起的两个人沉默片刻,终于放开彼此。
“幼稚,”顾亨玉道,“年纪大不跟你计较,我换泳衣去。”
话毕,他就起身要去拿泳装。
席贝楠见状,快他一步起身,迅速拿了自己包里的泳装,就往卫生间跑。
顾亨玉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也迅速拿上泳衣,跟着冲进了浴室:“我先说换的,你给我出来!”
“先到先得,你出去,梦话精。”
“你个梦游鬼竟敢说我?”
两个人的声音淹没在浴室门关上的响动中,紧跟着浴室里又是噼里啪啦一阵响。
这三年来顾亨玉和席贝楠没少吵,现在两个人都清醒,吵也有个分寸,不会像昨晚喝了酒一样,因此云野和陈铭辰没再去劝架。
顾亨玉和席贝楠在浴室,房间里一时间就只剩下云野和陈铭辰两人。
两人对视片刻,陈铭辰温声道:“要等他们出来,还是在这换?”
云野的脸慢慢蒸红两分,片刻后他移开视线,率先起身道:“就在这换吧。”
他说完,走到入口处的架子上,从包里拿泳裤。
陈铭辰也跟着起身,在他身旁把自己的泳裤拿了出来。
拿完后他把入口处比较隐蔽的位置留给了云野,自己走到了房间里面,背对着云野开始脱起了衣服。
云野拿着泳裤站在架子旁,视线不自觉地随着陈铭辰的走向跟随了一路。
直到陈铭辰的好身材露出了一半,他才猛然回过神来,扭头收回了视线。
虽然上一次陈铭辰装醉的时候他看过陈铭辰的身材,但两次的心境不同,那次他敢偷偷看,这次不行。
看多了,要出事的。
云野想着,也老老实实地背过身去,换上了泳裤。
等他换完,再次往房间里看的时候,陈铭辰很明显已经早就换好了,但还是背对着他,正拿着衣服坐在床沿。
云野见状出声:“我换好了。”
他的话落下,陈铭辰才起身,转朝向入口的方向。
他转身后似乎想要往外走,却在视线落到云野身上的瞬间,停住了脚步。
入口处的光线很暗,至少跟光线充足的屋内空间比起来是这样的。
但云野白到哪怕站在那么暗的地方,也亮得像是能发光。
云野的脸比起大多数人来说其实已经算白了,但身上的皮肤大概是因为常年不见光,要更白上几分。
他的皮肤是奶白色的,并不是不健康的病态苍白,再加上这会他的脸有些许泛红,看着陈铭辰的表情乖巧又安静,整个人就像一颗奶糖,草莓牛奶口味的奶糖。
云野盯着陈铭辰看了一会,发现陈铭辰半晌没动作,疑惑出声:“你不过来放衣服吗?”
他的话落下,陈铭辰才有了动作。
陈铭辰走回到入口处,将衣服叠好放回包里时,眼底似乎有几分思索。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在一声重响中打开了,席贝楠和顾亨玉在互怼中从浴室里走出,俨然是已经换好了衣服。
上一秒两个人还在吵,下一秒顾亨玉看到入口处的云野和陈铭辰,瞬间停下了说个不停的嘴巴。
他看了两人一会,摇着头感慨:“老陈,你这个身材,真是让广大男性见了落泪啊,你这到底咋练的,我也偶然会去学校健身房啊,为啥我练不出来?”
席贝楠在一旁无情道:“就算练出来了,没了老陈那张脸,你信不信放你身上也是效果减半。”
顾亨玉跳起来就是一顿要对席贝楠暴揍。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又被云野吸引了过去,他又一次感慨:“天呐,小野你好白!”
他说着,动作十分夸张地遮住了眼睛,一副挡太阳的模样,挡两下又松开:“好白好白,这么白怎么吃出来的?小野你是不是小时候天天喝牛奶泡在牛奶里啊?说起来,现在的妹子好像也都喜欢白点的,我是不是也有必要稍微养白一点了呢?”
席贝楠正打算继续无情吐槽的时候,忽然注意到陈铭辰的视线投到了顾亨玉的身上。
不是一贯的温和视线,但顾亨玉那个憨批显然一点没察觉。
出于人道主义,席贝楠还是拉了顾亨玉一把,把人往外拽:“别看了,走了,你再白没有小野那张脸也是白瞎。”
顾亨玉不服,又要跟席贝楠打架。
然而发现席贝楠拽着他直接从云野和陈铭辰身边经过出了门,他一脸迷茫:“走什么?小野他们还没出来呢。”
席贝楠盯着顾亨玉脸上认真又迷茫的表情看了片刻,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怀疑你脖子上这玩意儿到底是脑子还是球。”
顾亨玉的注意力瞬间从陈铭辰和云野身上撤走了,他看向席贝楠:“你骂谁?”
“我好歹是骂你,你再在里面多待会,可就要被打了。”
“谁打我,除了你还有谁会打我?”
两人吵闹的声音逐渐飘远。
云野收回注意力的时候,正好看到陈铭辰从包里掏出了一件薄外套。
片刻后,薄外套披到了他的身上。
外套上带着陈铭辰专用洗衣液的味道,云野一下子觉得他被陈铭辰包裹住了。
他楞在原地半晌,反应过来后特别积极地两只手一伸,将外套穿好,扭头眼底带着一点亮光地看向陈铭辰:“还有吗?”
陈铭辰对上云野的视线,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云野的脑袋,温笑道:“就带了一件。”
云野闻言,思索片刻后,转回身低头在自己的包里一阵翻找,很快也找到了一件宽大的薄外套。
他把外套递过去给陈铭辰。
陈铭辰轻笑了一声,接过外套穿好,又将两人的背包拉链都拉好后,温声道:“走吧。”
云野虽然矮陈铭辰不少,但这件外套足够宽大,给陈铭辰穿正好。
因此他打量了陈铭辰一会后,似乎觉得满意,便点了点头,转身出门了。
今天是个艳阳天。
十一月的天,这样的天气有太阳正舒服。
旅游淡季,沙滩上的人算不上多。
云野和陈铭辰到沙滩上时,顾亨玉和席贝楠两个人似乎已经准备下水。
顾亨玉远远的看见两人,冲两人招了招手,似乎是在示意他们过去。
结果他手刚招到一半,就被席贝楠一把扯进了水里,两人又在水里打了起来。
陈铭辰看着远处两人的动静,笑问云野:“要过去吗?”
云野扭头盯着陈铭辰看了半晌,诚实地摇了摇头。
陈铭辰温笑着应了声“好”,两人便朝另外一处人比较少的地方走去。
过去的路上,陈铭辰出声问云野:“会游泳吗?”
云野一边走路一边偷偷玩着脚底下柔软的沙子,应声:“会。”
刚答应完,他忽然看到海边,一对情侣正抱着在水里,其中一方似乎不太会游,另一方正在耐心地教。
云野盯着看了半晌,又认真补充道:“但是好久没游了,不太熟练了。”
陈铭辰的视线随着云野落在那对练习游泳的情侣上,眼底的笑意深了两分,嘴上却是配合着云野开口:“我家有泳池,每个月回去的时候,都会游几圈。”
云野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思考怎么接下去说才能离目的更近一点。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那对情侣里被教的那人喊了一声:“你太厉害了!”
教的人笑得一脸骄傲,教得更卖力了,两人间的距离也更近了。
云野瞬间觉得任督二脉被打通。
他扭头看向陈铭辰,认真道:“那你一定很厉害。”
陈铭辰少有地体会到了忍笑的感觉。
他对上云野认真的视线,最后抬手在云野头上揉了两次,才弯着眼睛勉强不笑得太明显地开口道:“嗯,所以下水的时候,你可以扶着我一点。”
云野的眼睛微微亮了两分,但他大概也知道太快答应会让小计谋暴露这个道理,所以隔了一小会,像是认真思考过以后,才开口,说:“好。”
两个人走到几乎没什么人的海岸边,才脱了外套下水。
水温有些凉。
陈铭辰下水后,让云野半截腿站在水里适应了一会,才带着人往深处走。
云野从下水开始就严格遵守着“不太熟练”这四个字,一直牢牢地扶着陈铭辰的肩膀,跟着人慢慢往水里走。
慢慢地脚下空了,两个人漂浮起来。
阳光洒在海面上,四周入眼皆是蓝。
大海的蓝和游泳馆里的蓝完全不同,云野整个人漂浮在水上时,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朝陈铭辰看去,想跟陈铭辰分享这份自然的礼物。
不料一扭头,正对上了陈铭辰的视线。
那一瞬间的视线相触,云野在陈铭辰眼底看到了他以前所未曾接触到过的一抹深邃,但更多的是温柔包容和喜欢。
喜欢。
他在陈铭辰的眼底,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喜欢。
是他亲眼看到的,不是陈铭辰说给他听的。
云野一下子觉得周围的所有都黯然失色了。
原本洒在海上的阳光,现在仿佛全数都洒在了陈铭辰身上。
云野紧盯着陈铭辰看了好久,一下子也忘了刚才学来的循序渐进的教学计划,径直靠近搂住了陈铭辰,整个人都靠在了陈铭辰身上。
陈铭辰在手在水底下反搂住他,将他抱好轻托着,眼底含笑地注视着怀抱里的人。
又想和陈铭辰接吻了,云野想。
在海上,在海底,在沙滩上,在哪里都可以。
太喜欢陈铭辰了。
他搂着陈铭辰不断靠近,就在要亲上的时候,忽然动作一僵。
他停下动作片刻后,忽地转身朝后看去。
后面的海域空荡荡的,隔了好远才能看见很小的几个人影,完全看不到顾亨玉和席贝楠在哪。
云野松了口气,转回身重新搂住陈铭辰。
陈铭辰几乎是在云野转身去看的时候,就猜到了云野的想法。
因此等云野转回身来的时候,他轻声道:“小野,闭气。”
云野还没反应过来陈铭辰要做什么,身体已经先跟着陈铭辰说的话做了。
陈铭辰确定云野已经闭气后,搂着人,带人沉入了海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