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起始于高琛在个人社交账号上发表的一篇,关于他与文辞离婚一事的肺腑自白, 四五百字的短文,他用平静且透着一丝清颓的语气表明自己与文辞已和平离婚一事, 他将离婚的主要原因, 归咎于个人的无能, 表示是自己辜负了伴侣的期待。
虽不再相爱,但会永远尊重对方。
高琛的个人社交账号,日常除发新歌,或是转发自己为一些影视剧写的主题曲外, 很少发表这种个饱含私人情感的博文, 整体风格一直和他曾给人的感觉一样很有距离感, 上一次如此, 还是他与文辞结婚前一日, 一向以禁欲得名的男人抒发一整篇对与心爱之人的婚姻期待,以及守护婚姻的决心,那时候全网狂吃这份狗粮, 大批高琛的歌迷直呼偶像崩人设。
寥寥三年, 曾才华横溢,清冷孤傲为爱情走下凡尘的乐坛巨星,如今满纸对离婚一事的沧桑失力感,曾经那篇羡煞全网的秀爱博文,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删了,当年为网友形容皑如山上雪, 皎若云间月的爱情,如此结局,实在令人唏嘘。
这件事比先前夏青的事更为吃瓜群众关注,夏青那事儿如今都成了一笔糊涂账,控诉者不再追剿,夏青方装死不做回应,瓜吃的一群人稀里糊涂,比不得文辞和高琛这一出,曾演艺圈及乐坛的双顶流,也曾有权贵大佬韩劭烐参与的爱情伦理狗血剧,只就过去沉寂的三年不为人所了解,除此之外的开端和结局,几乎都在网友的关注中。
高琛那篇博文发表半小时后,文辞账号转发,未做任何文字回应,只配了个[握手]的小图,算是正式为这段当年轰动圈内外的爱情剧画上了句号。
几乎全网炸开锅,日常不爱关注娱乐圈事的大批网友也闻风赶到舆论“现场”,各种感慨揣测……
【高琛那篇小作文什么意思?说自己辜负了文辞,难不成他出轨了?】【很明显是高琛做错了什么,要不然他能这么卑微,我支持文辞锤他。】【热评几个说话有证据吗,没看到人家说是和平离婚吗,高琛那么优秀,人鱼劈腿了他都不可能出轨。】【说实话我看高琛写的这些,感觉好心疼啊,他曾经那么高冷的一人,唉,婚姻果然比熬夜还摧残人。】【得了吧楼上,文辞事业巅峰期退圈和他结婚,结果他高琛结婚后就糊进地心了,谁可怜?文辞才更让人心疼好吗?】【有些人说话真是搞笑,当年是文辞主动追求高琛的好吗,把高高在上的乐坛神话拉下凡间又在人事业低靡期把人抛弃,不好意思,我实在不知道他文辞哪值得心疼。】【楼上高琛粉吧,真搞笑你还真当你偶像是神吗,我觉得文辞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当年拒绝小韩总的追求选择高琛,他要是选择小韩总,现在早是住在香槟山的贵族了。】【那个,都是文辞粉和高琛粉在吵架吗,只有我一个人在思考文辞恢复单身了,那跟小韩总是否有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下午一点多 ,末洺开车来到大尚话剧团。
本是计划在综艺录制后再回剧团,如今录制时间延期,末洺便计划找自己老师先商议回话剧团的事。
往后的工作生活就简单多了。
末洺到周易祥的办公区找他,被周易祥的助理告知,周易祥中午出去跟几个老朋友一块吃饭,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末洺并未在周易祥办公室等,而是决定先去看看祁跃和夏小棠他们此刻的排练。
从办公室区到前方排演厅要过一条长廊,这个时间点,话剧团的一群人正在为晚上的演出排练做准备,长廊四处几乎看不到几人,这让此刻坐在廊上的那道身影显得尤为明显。
男人侧坐在长廊的护栏凳上,黑色的口罩卡在薄唇下,一张脸英俊至极,只是神色极为淡漠。
末洺下意识停脚望着那个男人,微微怔神,准确的说应该是望着男人此刻手里那把原木色的吉他,。
他认得那把吉他……一直都是放在周易祥那里保管的。
有两名从前方大厅过来的保洁阿姨拎着拖把水桶从末洺身旁走过,末洺听到她们在窃窃议论着那个抱吉他的男人。
“那人看着有点眼熟。”
“你不知道吧,那是高琛,特别有名的歌手。”
“我哪认识什么歌手,我就看着像我闺女房间墙上贴的那画里的人,话说你怎么认识的?”
“你没事上网看看也就什么都知道了,现在网上都这个高琛离婚的事…”
两保洁阿姨的声音愈来愈远。
乌云厚重,闷青色的天光落在高琛身上,只将他整个人显得更加清冷。
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他身材比例极好,穿着黑色的休闲外套,内搭的白色衬衣系到干净的领口,大概是气质太禁欲的缘故,冷峻的面庞给人一种单薄冷冽的感觉。
兴许是末洺停留太久,高琛抬眸看了眼他,乌沉沉的眼眸没多少情绪,末洺这才收回一直落在那吉他上的视线,朝高琛礼貌的微笑了下。
高琛盯着末洺的脸,眉心几不可察微蹙,但最后也只是敷衍的点了下头,又低头专注的给手里那把吉他调音,很快便流畅的弹了小半首歌。
两分钟后高琛抬起头,发现眼前的年轻人还未离开,依旧盯着他的吉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目光有些许恍惚。
“有什么事吗?”高琛看着末洺,声音冷淡但礼貌。
“好听。”末洺轻声说。
高琛微愣,嘴角牵动,似在自嘲,淡道:“谢谢。”
“请问,我可以用一用这把吉他吗?”末洺温声问。
高琛沉默,他盯着末洺的脸。
“就一小会儿。”末洺又轻声补充。
高琛并不想将这把吉他随便交于一陌生人使用,但从末洺那张脸上他意外的看到了一丝似曾相识的微妙感,这种感觉既让他对眼前这个青年充满疑惑,更在不知不觉间放下了戒备。
高琛沉默片刻,将吉他交给末洺,神色认真:“小心,这是我最好朋友的东西,对我来说很珍贵。”
末洺温和的笑笑,抱着那把吉他在长廊的另一边长凳坐下,他并未立刻弹奏,修长皎白的指尖温柔的抚过吉他弦身,墨黑的眼底似有温柔的烟雨弥漫。
吉他是定制款,原木色的面板上有一道看着很自然的“Z”形木质纹理。
“周老师把这把吉他送给你了?”末洺未抬头,轻声问高琛。
高琛淡淡的“嗯”了一声,他意外发现末洺拿吉他的动作极其标准,并且那温柔的目光,仿佛在凝视着什么珍视之物。
“嗯,你认识这把吉他?”高琛问,“你是周哥以前的粉丝?”
末洺轻轻微笑,算是默认:“请问,我可以用它弹个曲子吗?”
高琛背靠着长凳端头的柱子,平静的看着末洺:“我刚调好音,你可以试试。”
他猜测眼前这青年应该是这话剧团的人,曾经的队友是这话剧团老板周易祥的养子,所以他也曾到这剧团来过几次,虽然三年间不曾回来,但话剧团的三年前在的那些演员他现下看着也都能勉强认出来,或是留下隐约的熟悉感。
天边闷沉的乌云散去,午后阳光终于从云缝间落下,为末洺置于光影中的半边身镀上了一片温暖的光晕,他手肘紧贴着吉他共鸣箱面板,垂眸看着指尖下的琴弦,浓密的眼睫投下两道扇影,神态专注的像一幅恬静柔和的素画。
末洺弹了一首曾经“那片天”组合的成名曲《小路上》,他嘴里跟着轻轻哼着,嘴角不禁意的翘起小小的弧度,柔和的阳光像映入了他眼眸中。
高琛盯着眼前徜徉于轻快的音律中微微忘我的末洺,几秒后偏过头看向长廊外的草坪。
他现在很少会去唱或是听以前创作的歌,越是曾知名的作品他越在下意识的回避,曾经的赞扬与如今的批判,都仿佛将他和过去的自己做了残忍的割裂。
末洺弹完了一整首,抬头看向脸色复杂的高琛,皱起眉:“是我弹错了吗?”
“没有,你弹的很好,一个音阶都没错。”高琛目光落在地上,淡淡说,“是我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我自己的问题。”
末洺起身将吉他还给高琛,他看着高琛清冷阴郁的眼底,蹙眉想了想,轻声说:“如果是在拿现在的自己对比当年那份荣耀,大可不必…”
高琛微愣,抬眸看着身前的人。
“或许你可以回想当年创作那些作品时的心情…”末洺声音很平和,“我听周哥说过,你们好几首出圈的歌大都是你心血来潮时即兴创作,《小路上》便是如此,如果是这样,我想对你作品质量影响最大的,应该是你自己的心情,你的才华一直都在,只是心情不复当年,可以是任何原因影响你现下的发挥,但绝不是因为江郎才尽。”
高琛怔怔的看着身前的人,一时忘记了说话。
末洺目光落在那把吉他上,温和道:“你是周哥曾经最好的朋友,周哥这把吉他的确在你手里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很期待你用它创作的作品…”
末洺朝高琛礼貌的点下头,转身离去。
高琛将吉他放在长凳上,起身看着末洺远去的背影。
“请等一下。”高琛道。
末洺停下脚,转身看着高琛。
“冒昧问一句,你是这话剧团的演员吗?”
“很快就是了。”末洺说。
“我们曾经,见过对吗?”高琛微微蹙眉,应该不是在这话剧团见过,而是其他地方。
“也许。”
声音听着依旧很友善,但这简短的应答已明显表示不愿做过深的交流,高琛并未再多问,只是道:“刚才的话,谢谢。”
末洺微笑:“不客气。”
末洺转身走远,高琛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连对方姓什么都不知道…他刚回国一天,这应该算是他收到的第一份对他的点拨。
意外的不是他所想像的那种千篇一律的鼓励或同情…
末洺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的拐角,高琛刚收回视线,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经纪人的电话。
高琛如今签回了曾经的老东家华乐唱片公司,作为曾经华乐唱片的顶梁柱,华乐对高琛的回归自是相当重视,为高琛准备了相当高效的宣传策略。
“我说过,公司不可以将我的私生活,特别是上一段婚姻作为营销造势的噱头。”高琛道。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复杂:“你知道的高琛,文辞签了星辞,西楠那个女人的公关营销手腕我很清楚,你不对网上那些肆意发酵的揣测做详细回应,接下来的风向会对你更加不利。”
“清者自清。”高琛重重闭上双眼,面色微微失力但声音清冷,“我不想再对上一段感情做任何发声,从今往后我展示在公众面前的,只有我的作品。”
……
周易祥中午跟几个老朋友一块吃饭,兴致高聊得久,回到剧团时已经快两点了,他也没想到高琛会一直在等自己,他一早把吉他交给了助理,让等高琛来了直接交给他。
高琛和周易祥之间的交道,是高琛曾经的队友周叙架起来的。
周叙是周易祥的养子,只是这事儿甚少人清楚,周叙出道那会儿,除了圈内人,外界并没什么人知道他跟周易祥的关系。
周易祥作为老一辈戏骨,性情耿直温厚,对娱乐圈小辈有相当多的耐心,他也从不放弃任何一个捧自己手底下的话剧演员的机会,从他这话剧团走进演艺圈的人不再少数,高琛虽是歌手,但作为自己养子曾经要好的朋友,他跟高琛即便很少联系,见了面也觉着亲切。
周叙的那把吉他,是周易祥主动要交给高琛的,他留着总触景感伤,但送给他人又实在不舍,思来想去也就决定将其交给回国的高琛。
周易祥跟高琛在办公室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助理过来提醒周易祥,说末洺一早就过来找他,这会儿在前面看排练,是否要叫他过来。
“那叫他过来,我正好有事儿问他。”周易祥对助理说。
高琛知道周易祥有客人,也就没有久留,小叙一会儿后起身跟周易祥道别。
高琛没有让周易祥送他,出了办公室后他戴上一只黑色口罩,单肩背着那把吉他顺着走廊朝外走。
走廊前方一人迎面走来,远看着那身休闲素净的着装,高琛一眼就认出,那是先前自己在长廊上遇到的那位青年。
末洺认出高琛,脚下未停,只冲高琛微微点头,眼底的笑容浅而短暂的划过,平静的与高琛擦肩而过。
高琛停下脚,转身看向那道依旧让他倍觉熟悉的身影,直到看见他进入周易祥的办公室才微微皱起眉,猜测这就是周易祥助理刚才说的叫“莫名”的人。
莫名吗?
好奇怪的名字…
…
进了周易祥办公室,末洺还没提自己要回剧团的事,周易祥便沉声问他:“我今中午跟刘赫坤导演一块吃饭,他跟我说你拒演了他的男二号?”
末洺低声道:“老师,我想早点回剧团…”
周易祥轻叹一口气,苦口婆心说:“这话剧团你什么时候不能来,就算当演员了,日后喜欢的话也可隔三差五回来排演两场,但刘赫坤的戏不是一般人想上就能上的,今儿中午一块吃饭听他跟我说这事,我当时真是对你一肚子火。”
末洺双手搭在腿上,知错认错的低着头,也不说话,可正是这种无声的抵抗,才最让周易祥头疼。
这个看似温和无害的年轻人,恰是他所有学生中,个性最坚韧执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