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去吃饭了,谁管你。”司徒封没好气地走过来,一脸的不高兴。
“你不是一直怕在我公司遇到你爸,怎么今天有胆了?”石臻好奇地望一眼司徒封,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并不记得自己最近得罪过他。
“我是特地拿这个来让你看的,我要当面看看你见了之后的表情。”司徒封不满地把自己的手机扔到石臻身上。
“找死啊你。”手机砸在石臻胳臂上,他吃痛,微微皱起眉头。
“快看。”司徒封催促,气呼呼在单人沙发里坐下。
“看什么?”石臻点开手机,输了他知道的密码,竟然把司徒封的手机打开了:“你怎么不换密码的?”
“看!”司徒封已经很气了,没空和他玩笑:“相册里最近日期的那条长视频。”
“哦。”石臻有点搞不懂他的路数,就乖乖点开相册看视频。这一看不要紧,才过了十几秒,石臻的眉头就拧成了麻花状。
这段视频可不短,时长有一个多小时,内容正和琉璃钉有关。视频里的人穿着短袖T恤,戴着黑色口罩,看不清全部面容,但他那消瘦的身形和那双琥珀色眼睛实在过于熟悉,石臻一见便认出这个人是高飏。
“看这个干嘛?”石臻抬头冷着脸问。
司徒封不客气地说:“你可以快进看完,看完再和我说话。”
“切。”石臻耐着性子,继续点播放键。
只见画面里,高飏跪在一块特质的钉板上,那些钉子每根有两厘的长度,按照一定距离纵横排列,人跪上去必然逃不过皮肉之苦,但又不会伤及筋骨,阴毒至极。
视频前方有一张小桌,上头整齐地摆着十根长短各异,色泽鲜艳的三色琉璃钉。
一名身形魁梧的男人在高飏身侧走动,步伐颇有规律,口中还念念有词。这人也带着褐色口罩,还顶着一定鸭舌帽盖住眼睛,但从身形看不是老费还会是谁。
只见镜头里,老费念完他的咒词,过了一会儿,伸手调节镜头,将它压低,并拉近焦距,镜头里瞬间就只剩高飏了。
“现在开始。”老费的声音出现在镜头之外。接着,他抬起高飏的手臂,上面已经牢牢覆盖了一张标注方位和咒文的纸。高飏没有反应,像个道具一样任其摆布。
“开始扎钉。”老费声音阴沉地说,镜头里出现一根琉璃钉,从模糊到清晰,三色,极艳,翻着森森冷气。
展示完钉子,老费用丝帕轻拭钉体,然后移到高飏手臂上,钉尖朝下,依据臂上图纸标注的方位和秩序,毫不犹豫地将之扎进了高飏的手臂内。
缓慢推送到底,最终完全嵌入皮肉之内,琉璃钉在手臂之内泛着暗红的光,如同一枚醒目的提示灯,兀自明灭。
镜头里陷入一片安静,高飏琥垂目,长睫毛挡住珀色的眼睛,看不到丝毫情绪,只有微微皱起的眉头预示着他有些吃痛。
沉默片刻,镜头里再次出现声音。“先定住第一魂,这根针一定要选用琉璃钉中带金骨的,也就是钉内嵌金针的。”
镜头里出现老费不紧不慢拿纸巾擦手上血渍的画面,然后他才慢悠悠继续道:“而且,注意,一定要写实了钉魂的咒词,这样,才能保证涉念师在读念思想的时候不被摄魂,这点很关键。”
老费继续取来第二根琉璃钉,慢悠悠在手臂图纸上上寻位。下钉之前,必有一番絮絮叨叨的解说,然后才用一方丝帕擦一擦钉体,按着手臂上的图位,再次狠狠钉下去。
第二根琉璃钉下去的时候,似乎没掌握好方位和力度,过快、略斜,导致钉子才入,一股血剑就跟着喷了出来,打在镜头下方一块区域。而此刻,镜头之内的高飏额头已有明显汗珠,眉头也蹙得更紧。
但老费根本不以为然,钉完第二根琉璃钉,依然是一番冗长解说。他出了镜头几分钟,拿来擦镜头的专用布,一遍一遍慢悠悠擦,擦得镜头清晰无比,才罢手。
擦完镜头,老费继续使用琉璃钉。不变的絮絮叨叨,最终将第三四五六七□□根琉璃钉完成。此时,镜头也因为数次撒上血剑,再次变得模糊不轻。
老费将高飏手臂对准镜头,再次一一解释。那手臂上面的图纸已被渗出的鲜血浸透,成了一张血图。无法再被吸收的鲜血一部分落到地上,另一部分则落在高飏白色T恤上,开出点点鲜红血花。
“主钉基本就是这样的。好了,下面是最后一根幻钉。”老费再次将镜头擦干净,又从小桌子上取来最后一根琉璃钉钉,仔仔细细把它从钉尖、钉脚,一直介绍到钉尾,然后用丝帕擦到蹭亮。
地上的高飏早就有些跪不住了,额上不断滚落豆大的汗珠,眼角、耳朵都有血渗出,人也有些摇摇欲坠。
第84章 视频(2)
老费全当没看见,依然没完没了地仔细讲解。等把最后一个专业术语讲完,他才重复先前的一系列动作,把整根钉子打入了高飏肩头定好的位置。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幻钉也出现了,随着一侧推入,两根钉子便同时彻底没入高飏肩头,一明一暗如同两枚嵌入身体的小灯珠。
“淤血排出是正常现场,涉完念之后都会自行恢复的。”老费轻描淡写解释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然后取来一把茶壶,塞到高飏有些颤抖的手心里,然后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镜头里高飏的痛苦肉眼可见,不仅是额头滚落的汗水,被鲜血环绕的右手、肩头,他的眼角、耳内都有血液渗出,甚至他还做了两次干呕的动作,似乎是吐血了。血从口罩边缘滴落下来,落得体恤衫上到处都是。
“开始读念。”老费声音出自于镜头之外。
只见镜头之内,高飏拿着茶壶的右手臂上,从明灭不定的琉璃钉中,探出无数暗红色的隐线。那些隐线快速生长,如藤蔓般绕上手臂,绕到手掌,并快速包裹、穿过那只茶壶肌理。很快,手心之上形成一只红色的线团,由无数隐线牵扯着,一明一暗,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取。
镜头里安静了十来分钟,没有丝毫声音,只有明灭不定的红色线团,来往穿梭的隐线证明着镜头并未暂停。
突然,暗红线团大亮了一下,显出鲜红的色泽,只两秒,便迅速暗淡下去,最终彻底消散。高飏随之颓然地垂下手臂,念读完了。
老费接过高飏捏在手里的茶壶,在他左手里塞一支笔,在地上摊开一张纸。看着高飏艰难地抬手,在纸上写下一些字,才满意地收走。
“大家请看。”老费拿那张纸对准镜头,只见上头写着:数栽珍藏,非价格,珍情谊。
“这就是涉念师读到的念思想,诸位可同你们知道的信息核对一下,”老费把纸挪出镜头,口气里充满自信:“基本上就是你们提供的固件附着的思想内容了。”
说完涉念内容,老费又从镜头里消失了几分钟,再次出现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尖头的锥子。“现在我们开始起钉,手法很简单,把锥子嵌入琉璃钉的孔中,稍加用力就能出来。下面演示。”
老费说的极其简单,实际起钉和入钉的痛苦等级根本无差。琉璃钉进入手臂,与表面皮肤持平,甚至更深,所以锥子必须扎入皮肉,才能彻底触及钉子,才有着力点将之拔出。
同时,由于琉璃钉的起钉钉孔设计得极小,所以一般情况下,锥子进入皮肉后并不能准确找到,为了图方便,一般就是直接顶着琉璃钉一侧,硬生生将之起出来,钉空形同虚设。
此时,高飏手臂里的钉子正被一根一根起出来。从镜头看,根本看不出老费是找到钉孔以后起出,还是硬拔。反正,每根琉璃钉被拔走,都是血淋淋的挂着一串血珠,没一根是干净的。甚至几次,琉璃钉刚出手臂,血剑就更着喷出来,撒到镜头上,留下一条斜印记。
镜头里,高飏大概是痛到极致了,整个拔钉过程显得特别麻木,睫毛微微抖动,眼睛稍稍打开,里头平静异常,却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和失落。
“是不是要上腿上的琉璃钉板,个人建议不用。因为这次是交流视频,所以就都用上了,希望能展示得齐全一些,一般情况下不需要。”老费还在没完没了的叙述,一侧的高飏就那么跪着,纹丝不动。
最后,老费又絮絮叨叨了很多专业术语,听得人心生厌烦,石臻加了2倍速度让他快速播完。
“好了,整个涉念过程就是这样,希望能帮到各位。谢谢。”老费最后陈述完毕,伸手关了视频,镜头里瞬间一片漆黑。
整个视频有一个半小时的时段,石臻只花了10分钟就快速看完,过程历历在目,他再怎么面无表情,内心却也止不住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看完了?”司徒封见他放下手机冷冷问。
“嗯。”石臻冷着脸应他。
“你知道这是什么?”司徒封坐到石臻身边,一脸难过地说:“这是SY商贸应客户要求出的咒师交流视频,其实就是教学软件。我们公司接的合同,三天里完成的东西,读一柄茶壶,内容都读出来了。”
“哦。”石臻依然冷着脸。
“这里面是高飏,是高飏!你没看出来吗?没看到地上的钉板吗?没看到整个涉念的过程吗?”司徒封大声说:“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石臻冷着脸问。
“他因为没有按照公司要求提早续约,所以才会被公司派去拍这个教学视频。”司徒封激动地说:“根本不需要用真人拍摄!SY商贸的涉念师和咒师在业绩都是有名的,他们只需要用假人代替就可以了,根本没必要让真人上阵!这是明显的报复!”
“呵呵。”石臻冷笑没多余话讲。
“你怎么那么冷漠,你要看着高飏被他们折磨死吗?”司徒封着急地说:“你不是很……很喜欢他吗?带着他查案,让他住你家。”
“只是查案,你想多了。”石臻冷冷说。
“我希望你能帮他脱困,他的境况实在是太可怜了。”司徒封拉着石臻手臂说:“我收到一条消息,上个星期,SY商贸去我们公司,取消了关于涉念师的所有工作项类。”
“什么意思?”石臻看向司徒封。
司徒封叹口气说:“我打听了一下,SY商贸的反馈是他们觉得涉念太伤人,不再提供相关服务。但是,业务部的同事说,是因为SY商贸没有涉念师了。听说他们的涉念石肌腱严重受损,钉不住琉璃钉,以后都读不了念了。”
石臻微微蹙眉。
司徒封继续说:“这只视频是毁掉高飏涉念能力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以后都不能涉念了。”
“不能涉念不挺好,又不是什么舒服的工作。”石臻淡淡说,眉头却是怎么也松不开。
“他已经没有这个技能傍身了,他的公司会怎么继续对付他?他还有能力抵挡吗?”司徒封不满地一连两问:“你就不能管一下他吗?看在他还和你一起办案的情分上。”
石臻依然冷漠地说:“我们说过,绝不互相招惹。”
司徒封:“……那行,你当帮我行不行?帮我录用他,续掉他的合同!”
“回去吧,我下午还有工作。”石臻起身,理了理西服:“你爸下午会过来,你要不要跟他见个面,喝杯茶?”
“别拿我爸吓唬我!”司徒封赌气说:“我已经告诉你爷爷了,你不帮,自然有人帮。”
“管你屁事。”石臻冷冷说,心中并不恼,只是有些无奈:“到底你和高飏是朋友,还是和我是朋友?”
“这不是一件事。”司徒封理智地说。
“那你去帮高飏去吧,带着我爷爷,去做好人吧。”石臻赌气说:“不送。”
司徒封:“……”
“走吧走吧,别在我这碍眼。”石臻指门口:“消失。”
“你赶我!”司徒封眼圈和鼻子都有点红,一眼伤心欲绝。
石臻最讨厌别人流眼泪,他就要损失纸巾抽:“我警告你不要哭!”
“你赶我!”司徒封打算今天一定要逼石臻去救高飏,好歹先让他把人给续出来。司徒封知道石臻最害怕别人哭,正要继续借题发挥,手机去却响了。
石臻冷冷看着,想着要不要把纸巾抽丢给司徒封。
司徒封快速点开屏幕,是石臻爷爷打来的,赶紧接上:“爷爷你好?……是,在石臻这里……恩,对……啊?……什么?……哦,我知道了,麻烦您了,拜拜。”司徒封挂掉电话,定定看着石臻。
“干嘛?还不快滚?”石臻被他看得难受。
“你……去替高飏续过约啦。”司徒封的眼神写着我对你刮目相看。
“管你屁事。”石臻冷冷回敬。
司徒封试探地说:“爷爷说,你在高飏合同快到期前的一个星期,去和方经理谈高飏的续约,结果高飏却比你早一天把合同续了。真的?”
“假的。”石臻起身离开沙发,坐进自己办公椅里。他不想提合同的事,那天吵架以后,高飏回去就把合同续了,他根本没有找到下家,也把自己的退路彻底封了。
“接下来他要为公司服务10年了……”司徒封看一眼高飏:“你们真的不再互相打扰了吗?”他这话像是问石臻,又像是在为自己问机会。
“嗯。”石臻垂目,定定望着桌子上的文件。
“不再努力一下?”司徒封继续追问。
“他已经做了决定,这事过了吧,别再提了。”石臻淡淡说:“我派司机送你回去,乘着你爸还没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