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在找这个?”石臻接过石头,那是走廊围墙上掉下的石头,三分之一手掌大小,上面还绘有三原色的线条,此刻蒙了一层灰,颜色都变得暗淡。
高飏说:“你一直在翻带三原色线条的石块,都看不上,是嫌太大不好搬运吧。”
石臻懒得回答,拿着石块继续走。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平台的位置,那里也已经是一片废墟,原来那座放了三具尸体的平台也已经消失了。
“现在我想找什么?”石臻回头问高飏。
“喏,给你。”高飏抬手,递一片花卉瓷砖残片给他。
石臻挑挑眉,接了过来。做事做全套,既然自己在找三原色的石块,也自然会带一片花卉瓷砖,没什么难猜的。
“你们……你们两个……这里不能进来的!”突然,远处翻斗车的地方,传来一声呵斥。然后一个带着安全帽的男人一路爬高攀低,走了过来。
石臻淡定地看着对方走到自己面前,不等对方再发话,直接说:“那个翻斗车是你的吗?”
“是啊。”男人点头。
“接私活吗?”石臻递上一个根烟,问:“贵姓?”
“叫我老王。咱这什么活都接,不分公私?”男人见来了货,眼睛一亮。
“我铺子在那边,新收了几间,”他手指远远的地方:“款式太老,不时尚,也想拆了重建,工程队都不肯接,你接不?”
“又是铺子?”男人为难地看一眼身后的废墟。
“这里不也能拆吗?”石臻故意说:“他能拆,我的铺子怎么就不能拆了重建?”
老王压低声说:“这个好像是特批的吧。这几栋铺子,中午十二点不到我们接的命令过来拆,还是加急的。特批文件上印章的油墨都还没干。”
“什么特批?我自己的铺子拆了还要特批?”石臻眨眼睛不明白。
“这里从前就是统一规划建造的,年头是久,但是你买卖可以,拆可不是容易的事。”老王压低声说:“你得先搞特别证,就是你的铺子被允许拆除重建的证件,然后咋才能上工,否则,多少钱也干不了。”
“这么复杂呀。”石臻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忽然又说:“可我听说,这片宅子里面都打通了,那也算拆啊,怎么没人管?”
老王呵呵笑,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样:“外部不变,内部可万变嘛。”
“懂。”石臻一脸豁然开朗地点点头:“看来,我得先搞特批证件去,这事才能成。要不你先给我张名片,等我搞定一切事物,到时候找你。”
“行行行。”老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个塑料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石臻。
“收下了,到时候联系。”石臻扫一眼名片,白底深灰字,写着顺利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业务部王经理以及一个手机号码。名片感觉像是路边工程队,但就他们的拆迁速度,又好像专业度不低,石臻收好名片,打算回去后好好查查。
“行。”老王点头,然后说:“你们也别往前面走了,都是建筑垃圾,灰大得很,还不安全。”
石臻点点头,望一眼废墟中的铺子,转身离开。
两人原路返回,再次从没警戒线的地方离开。天色暗淡了许多,气压有点低,像是要下雨。
“自己走还是我送?”石臻看一眼天色,往停车的方向走。
高飏看一眼那次自己逃走的小马路,他当然不想上石臻的车,他想自己一个人走走,于是对着石臻的背影说:“我自己回去。”
“嗯。”石臻哼了一声,头也没回地继续走。
高飏没动,只是默默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转角,然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右腕,痛感还在,他失落地垂下眼睑,扭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回到车上,石臻的脸色已经冷到了极点,他拿手机拨打短信里的一只手机号,响了两下,对方就接听了。“听好,”石臻的口气不止冷,还有杀戮的意味:“这件案子我来接,别叨扰到老爷子。”
对方语气恭敬又客气:“您愿意接受委托,真是万分感谢!”
石臻口气依然不客气:“明天碰个面,把契约带上,地点过会发你。”
对方立刻回答:“好的,等您消息,万分感谢。”
石臻挂掉电话,眼睛微微眯成了一条缝,浮现出下午在车上的情形。自己原先打算找餐厅吃饭离开,结果手机跳出两条消息,一条是爷爷发来的微信,就七个字,没有标点符号就算了,还有错别字“街案,不解我接”。石臻以为爷爷催他去厕所上大号。
紧跟着,手机又跳出一条短信息,洋洋洒洒一大段,大意就是希望石臻能够接下余老板的案子,给余老板夫妻一个公道。至此,石臻知道,爷爷又又又接了不该接的案子。
他立刻打给老爷子,但是……他老人家根本不接,从来不接,一有事就不接电话。石臻耐着性子发消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老爷子能理解,余老板的案子不简单,背后牵扯极深,还是不要沾手的好。
老爷子不接电话,回消息倒是快,石臻一度以为他是盲打的,一堆错字:“你阶我姐,你轩。”
这也是只有石臻能看懂,他也不知道对方给爷爷灌了什么迷魂汤,非要去碰这怪事。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回,心里又不甘,于是就写了一个“接”字发出去。
爷爷那头就彻底连个表情包都不给他了。
最后,石臻只能在万般无奈下,再次开启对余老板铺子的调查工作,也就有了之后再探铺子的一系列举动。更多的麻烦还在后面石臻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谁让是老爷子那里飞出的幺蛾子呢。
第11章 铸文币
昨天从老余铺子离开,石臻就直接回家洗洗睡了。这一觉睡得还挺沉,醒来的时候天色依然很暗淡,似乎只有五六点的光景,于是他也没多想,头一偏继续睡。
之后究竟是几点石臻也不知道,反正门铃一直响个不停,差不多隔壁邻居都要提刀出来投诉了,他才一咕噜爬起,冷着脸去开门。开完门他也不看一眼,自顾自去客厅。
门口的人比他脸色还冷,口气也是冷冰冰:“我去你办公室找你,你又翘班,这个月第七次了。”
“你看业绩就好了,你管我有没有坐班。”石臻蹭着过道往客厅走,没睡醒,眼睛半眯着:“老爹,你跑来我这里干嘛?公司不需要你坐镇吗?”
“我来看看你呀。”石臻父亲说。
石臻好笑地原地站定,肩膀耸了耸,继续走:“公司里天天见,有什么好看的?而且我又不是你唯一的儿子,你那么多儿子干嘛老盯着我不放。”
石父表情抽筋了一下,岔开话题说:“……那个……最近你爷爷有没找过你。”
“老老头?昨天刚找过我,还给我派了重要的任务。”石臻绕过单人沙发,直接躺进了长沙发里,脚顺便搁在茶几上。
石父低吼一声:“什么老老头,那是你爷爷。”
石臻翻个白眼揭穿说:“你和我妈聊天的时候,不一个老头一个老头的叫。你叫老头,我叫老老头,有什么问题。”
石父:“你就不能聋一下?”
“放心,老老头知道你们背后怎么称呼他,他不介意的。”石臻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了,你爸又出幺蛾子了,我这几天不进公司了。”
“那是你爷爷。”石父重复。
“不是你爸爸?”石臻反问。
石父:“……”
“快问我你爸又出什么幺蛾子了?”石臻说。
石父很像揍他,但是体格上肯定是不行了,内心叹口气问:“什么事?老头……你爷爷……你丫,怎么越说越怪!那个……那个,爷爷,这次又要干嘛?那个……你那个烟,先给我来一支”
石臻给父亲点一支烟,看着他吸了几口,然后才说:“最近Y区的一个老板出了点状况,爷爷接了他们家亲戚的委托,让查一查。”
“委托?容易办吗?”以石父对自己老爹的了解,让孙子介入,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案子。
“现在具体什么情况我也讲不清,反正不乐观。”石臻如实说:“所以案子我接手过来了,如果能推掉,我希望尽量不接。如果不行……可得想个办法避。”
听了石臻的话,石父微微皱了皱眉看向儿子:“有背景?”
石臻点点头。
“需要我协助吗?”石父问。
石臻摇头:“别把公司牵扯进去,这种契约,还是按照私人合作来办比较妥当。分得越清楚,以后的辐射面积也就越小。”
石父点点头:“要不,你让爷爷回来住,他一个人在外头的,我也不放心。”
石臻眨眨眼,两手一摊:“这个我没办法,谁让你为了媳妇和自己爸吵架的,这是原则和立场的问题,没得洗。”
“石臻你个混蛋!”石父生气低吼一声:“你就不能帮我调停一下,你TM就在一边看戏,我是你老子,我压力也很大的。”
石臻拍拍他爸肩膀,笑:“老老头爱玩,你随他去吧,老被你看着,不利于健康的。我会替你看着他的,没人能伤到他,但凡有人让他少一个汗毛,保管让他全家惊恐一世,绝对做到株连九族,殃及池鱼。”
石父一阵瘆得慌,赶紧说:“不至于那么夸张,反正你好好看着我爸,你的假条我给你批。”
石臻点点头,表示比较满意。
“那既然这样我就回了,哦,这个你收好。”石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放在桌子上:“100枚铸文币,够吗?”
石臻看也不看随口说:“够了,谁揣那么多古币在身上呀,带五个钢镚我都嫌重。让妈别再那么多了,抽屉里还有两百多个没地方用呢。”
“你妈妈不放心,多加小心点。”石父没灭烟起身:“回公司了。”
“老爹,”石臻看着父亲已经走到门口:“你担心我吗?虽然你儿子女儿多?好歹我是其中一员,我随便问一句。”
石父翻个白眼:“我最不担心的就是你,我倒是担心那些和你接触的别人,他们才更不安全吧。”
石臻对他竖大拇指:“真的,儿子多就是硬气。”
“混蛋!”石父终于又不要形象的忍不住骂一句,气呼呼摔门出去。
看着关上的门,石臻重重吐出口气。他这个老爹,人不错,也其实不严格,就是心太软,爱接盘。前女友的孩子、前属下的孩子,一个个认认真真认下来当儿子、女儿,给资金支持,给教育赞助,还有些派到公司岗位,搞得石臻断断续续就有了五个哥哥,两个弟弟,三个姐姐,一个妹妹。你这是变相享齐人之福啊,老爹,果然是新时代的接盘侠。
石臻在沙发里发了会没内容的呆,觉得百无聊赖,于是把牛皮袋里的100枚铸文币系数倒出来,平铺在茶几上。他拿起一枚铸文币细细看着,黄铜色,圆形,内有方孔,周围有铸文,绝佳的武器,就是有点费钱外加太重。
眼睛聚焦到一个地方,往往容易加速发呆,石臻看了会儿,眼神穿过方孔,模糊聚焦后是一件被钱币割破的衣服,紧跟着是撕坏的袖口,已经一条清瘦的手臂。手臂上有很多红色的点,闪着暗褐色的诡吊光泽。他平静地看着一只手把红点从手臂中一根一根抽出,有长有短,连着血与肉。涉念师?原来想读什么内容呢?
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闪着光抖起来,石臻收回思绪,拿过电话,是个无主号码。他接起电话,那头没声,他表情写了点莫名,问道:“高飏?”
那头沉默了一秒,应了一声:“……嗯,你好,石先生。”
石臻表情里写个意外,眨眨眼问:“打错啦?”
高飏:“……没……没打错。”
石臻哦了一声,并不觉得彼此之间还有什么交集。按理说涉念师如果读到什么内容,他还有点利用价值,现在他却被自己吓跑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除了这事,他们还真没什么可聊的,难道真的要谈谈阿布的赔偿,哈。
石臻看一眼钟,离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于是语速有点快地问:“什么事?”
高飏问:“你是不是还在查余老板的事?”
“有事说事。”石臻把手机开到免提,丢在茶几上,然后去洗漱,找衣服穿。
高飏那头犹豫了一下,然后问:“我也想知道余老板的事……可以带上我吗?”
“带你?不要。”石臻把衬衣丢在沙发背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收拾自己。
高飏:“……”
石臻穿戴整齐,看电话还没挂,就问:“你哪来我的手机号?偷看你们方经理名片了?”
高飏回答道:“你是我们公司的客户,查你的联系方式,应该没难度。”
“为什么要查余老板的案子?我好像听说,他出事以后,所有的合作账目都结清了。难不成漏了你们这一笔?”石臻拿上车钥匙准备出门。
“他的铺子拆掉的那一刻,算作指定地点消失,委托也就跟着自动完结了。”高飏回答他,然后说:“那就这样吧,不好意思,打扰了。”
“嗯,拜拜。”石臻收起电话,开门走了出去。
第12章 老余的账本
这个世界,到底有几个人懂咖啡?人们喜好的大概只是那一缕淡淡的香气,然后就假装自己浸润其中,享受个中,于是,人人信手一杯,好像从此就知道了豆子的身世。
咖啡馆里的香,在混沌下午里略显油腻,落座指定的位置,在还未熟透的气氛里,是该先谈案情,还是先讲价钱,或者聊一聊危险系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