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在一段暴躁且持续的敲键声中,沈云星把刚打完的句子全部删了个干净。
沈云星垂着眸,跟自己做着拉锯战。
季北秋喝多了关他什么事,他又不是没有其它人管,再不济,喝醉了酒喝醉了,他一个大男人也不会被人捡回去。
他管一个骗子干什么?
又是一条语音发了过来,比刚才那条更长了点,沈云星鬼使神差地又点开了。
“季北秋好像真的不太舒服,我看他一直揉着胃,我想带他去医院,他也不让,他就一直说要让你过来。”
“你要是方便的话,还是来一趟吧。”
沈云星的眼睛闪烁了几下,他和季北秋住在一起的时候,季北秋经常忙得三餐颠倒,胃好像是真的不好。
可现在季北秋身边也有人,真要有什么事,也应该用不上他。
沈云星沉默地捏着手机,又想到那人说的“他就一直让你过来”,季北秋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又是真的只想让他过去吗?
沈云星烦躁地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拉锯战,最后还是默不作声地打下了几个字——“地址”。
算了,毕竟当初他崴脚的时候,也都是季北秋背着他忙上忙下。
他可不是那种只记恨,不记好的人,季北秋骗他的事情他记得,季北秋照顾他的点点滴滴也记得。
沈云星任命地拿起桌上的鸭舌帽,扣在脑袋上,弯着腰根林辰雨说了声后,从后门溜了出去。
他点开发过来的地址看了一眼,就在大学城的附近的街道上,沈云星为了快点到,还是打了个车。
等到店面的时候,沈云星的脚步在清吧前停住了,被他们吐槽过的牌子已经撤掉了,里面的驻唱歌手却还是没换人。
“情绪很烦说话很冲——”“人和人的沟通,有时候没有用——”女声的烟嗓像是夹着冰,唱的时候慵懒地拖着长音,穿过隔音不佳的大门,轻飘飘地落在沈云星的耳边。
沈云星意识到了,这是他第一次碰到季北秋的地方,也是第一次把季北秋认成季南夏的地方。
他长长地吐出了口浊气,才推开门走了进去,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沈云星第一眼就看见了趴在吧台角落的季北秋。
还有坐在季北秋边上的黄毛,他看到沈云星,像是如获大赦一样地扑过来。
“祖宗,你终于来了!你快把季北秋带回去吧!”
沈云星被他扑得倒退了一步,他确认似地看了李哲成一眼,确信自己没见过他问道:“你见过我?”
李哲成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吞吞吐吐地道:“我们见是见过的……只是你当时应该是醉了……”
话点到这步,沈云星也明白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把鸭舌帽往下压了压,往季北秋的方向走去。
季北秋还趴在桌上,微卷的头发没什么规矩地耷拉了下来,看上去有种浑然天成的颓废。
沈云星刚离他走进了些,一直低着头睡觉的男人却忽然抬起头来。
季北秋喝酒不上脸,冷白皮没染上半点红意,只是眼睛像是蒙了层大雾,但在看到沈云星的那刹那,像是大雾褪去般。
椅子的底下装着轮子,季北秋的脚尖一点,轱辘声滚动在地板上。
他一下子就到了沈云星的面前。
沈云星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就被季北秋搂住了,这时候他才闻到了季北秋身上的酒味,浓郁得像是发了酵一样。
他抱沈云星抱得很紧,像是只终于见到主人的狼犬,这时候沈云星才意识到,季北秋是真的醉了,醉得还不轻。
季北秋的两条长腿支在沈云星的身旁,嫌这样抱得不够亲密,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把沈云星整个人都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云星。”
他边喊,边用挺直的鼻梁蹭了蹭沈云星的脸颊,还皱着眉头认真地嗅了嗅。
鼻息打在沈云星的耳廓上,他猛地回过神来,推搡着季北秋的肩。
季北秋却死活不依地重新黏了上来,在沈云星再次试图推他的时候,他突然低下头,亲了亲沈云星的手指。
炽热的唇印在手指上,是无比虔诚的柔软。
在季北秋下一个吻要再次印下来的时候,沈云星猛地抽回了手。
季北秋不满地“啧”了声,闷声不响地把沈云星腰上的手臂勒得更紧了。
“季北秋!”沈云星恼了,他抬手拍了拍季北秋的手臂,有些后悔过来了,“你放开!”
季北秋的声音发闷:“别闹。”
他停了下,又压低声音在沈云星的耳边喊了声:“星星。”
像是在配合季北秋的拥抱和耳语,歌声恰好唱到了后半段。
——“就算爱也会变冷的。”
——“可是现在抱的你是暖的。”
沈云星被这声“星星”喊得猝不及防,耳边混杂着音乐声,更加的迷茫。
怀抱突然一松,季北秋重新坐回了原位,椅子很高,季北秋仗着自己的腿长把沈云星圈在了领地了。
他只是微微靠在椅子上,和笔直站着的沈云星差不多高,季北秋伸出一只手,试探性地碰了碰沈云星的手背。
沈云星察觉到了,他垂下眸,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没有躲避。
贴近裤子的小拇指被人勾住了,像是拉钩上吊一百年一样,季北秋勾着他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沈云星听到了季北秋在他的耳边哼唱:“或许只有你懂得我。”
“所以你没逃脱。”
后面的几句季北秋没有唱下去。
因为沈云星没有流泪,也没紧抱他,更没有说爱他。
季北秋问:“沈云星,你怎么那么好啊?”
这是沈云星第一次听季北秋唱歌,没什么技巧性,因为喝醉了,声音甚至有些含糊。
但沈云星就是听得一楞。
他突然觉得,季北秋好像是真心喜欢他的。
沈云星的嘴唇像是在突然之间变得干燥起来,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张嘴想说些什么,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季北秋先他一步,他的眼睛里都是醉意,不悦地把手伸进了沈云星的口袋,去找噪音的来源。
沈云星往后退了几步,没来得及,手机到了季北秋的手上。
季北秋捧着手机,眼睛微眯,像是在确认些什么。
在看清楚之后,他的眼底好像在酝酿着场暴风雨,看季北秋的手势,他本来是想把手机调成静音的。
但突然地,他的手指拐了个方向,点了接通。
“喂——?”
季北秋避开沈云星伸过来抢手机的动作,弯着眼睛,对沈云星笑得很温柔。
但他对电话那头的人却一点也不客气。
“沈云星?”
“沈云星在我这。”
作者有话说:歌是想自由,虽然我觉得大家应该都知道。
因为卡文太严重了,明天请一天假,我要认真地看一遍自己的前文,然后顺下后文的大纲。
PS还是想说下哥哥这个角色,人无完人,北秋有缺点,哥哥也有他的缺点的啦。
第44章 “明明是我更早一步遇到你的。”
宝贝们,久等了!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季北秋原本舒展着的眉狠狠地拧了起来,他扯着唇角冷笑了声。
“我对他怎么做什么?”
“我怎么可能会对他做些什么?”
季北秋又停顿了片刻,他真的是醉了,讲话都变得口无遮拦了:“我疼他还来不及。”
沈云星彻底恼了,吼了声“季北秋”,伸手重新试图抢自己的手机。
他大概知道季北秋电话的那头是谁了,应该是季南夏,季南夏估计是看到了他发的消息,所以打了电话过来。
季北秋喝了酒,反应还是不迟钝,甚至比往日看起来要灵敏一些。
他往旁边转了下椅子,用左手把沈云星圈在自己的怀里,搂得沈云星动弹不得。
季北秋顺势拍了拍沈云星的腰,又懒洋洋地道了句:“别闹。”
这么一来,他们两个的距离也拉近了不少,沈云星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
季南夏清润的嗓音夹着些怒气,质问着:“你把云星带到哪里去了?”
季北秋皱了皱眉,他不屑地嗤笑了声,不怎么客气地冷冷地吐出了几个字:“关你屁事。”
沈云星被他的手臂勒得发疼,已经顾不上季北秋这张嘴在说些什么。
他开始后悔过来了,季北秋是真喝多了,但也没那个黄毛说的那么严重。
沈云星冷着眼想,那个黄毛的语气那么急,他还以为季北秋痛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结果他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季北秋看起来不仅没事,还特别生龙活虎。
虽然沈云星很不想用“耍流氓”这个词,但他觉得季北区刚对他动手动脚就是在耍流氓。
沈云星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他面无表情地冲季北秋摊开手,漠然道:“季北秋,手机还我。”
季北秋和季南夏对话的声音一停,他先是因为被打扰到宣示主权被打断感到不悦。
但在听清是沈云星的声音后,他好像忽然变乖了,听话地挂了电话,在挂断前的最后一秒,还挑着唇角,像是炫耀一般地道:“听见没,沈云星喊我了,没空再跟你讲。”
他喝醉了,连沈云星的语气好坏都辨别不清,甚至云里雾里地只听清了前一句。
季北秋把沈云星的手机一关,利落地甩到吧台上,代替手机,把自己的手放到了沈云星的手上。
他很有分寸地握着,没得寸进尺。
但沈云星瞬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毛都快炸了,他猛地耍掉季北秋的手,涨红着脸道:“我让你把我的手机给我,不是要你的手!”
季北秋的手磕在了吧台上,“咚”得一声巨响,也不知道是因为酒精麻痹了神经,还是因为他根本不在意这点疼。
他只是继续执着地去牵沈云星的手。
季北秋酒后眉眼有些难得的天真,他看起来有难过,但就是无比的固执。
沈云星避开一次,他就重复刚才的动作一次;沈云星甩开他一次,季北秋就再黏过去一次。
到了最后,沈云星被他磨得没脾气了,只能任由季北秋闷声不响地牵着他的手。
沈云星头上的鸭舌帽压得很低,帽檐下的眼神有些茫然的无措,嘴唇也微微下垂着。
说很生气,其实也没有,但硬要说气消了,也没有。
他还是生季北秋的气,但季北秋现在胡搅蛮缠成这个样子,明显是醉得不怎么清醒了。
沈云星说不出话,抑制不住地又想起他受伤的那段时期,季北秋每天不嫌麻烦地接送他,在家里的时候也是对他百般照顾。
他抿紧的唇终于松了。
送佛都要送到西,他跟一个醉鬼计较些什么。
沈云星叹了口气,也就任由季北秋牵紧他的手,回过神把站在远处的黄毛招呼了过来:“他好像也没什么大碍,要不你送他回家吧?”
季北秋的手越来越过分了,他像是察觉到了沈云星没刚才那么抗拒,他的手指开始往指缝间挤。
李哲成的脚步卡住了,假装看不见季北秋的小动作,他顶着季北秋极具压迫力的视线,硬着头皮问道:“那你呢?”
“我吗…?”沈云星把自己的手指并紧,薄薄的眼皮覆盖在眼睛上,“我陪你一起把他送回去,然后就回学校。”
他的话音刚落,季北秋却突然闷哼了声,像是压抑着痛苦的声音。
当着沈云星的面,他的腰忽然蜷缩了起来,和沈云星相扣的手猛地攥紧,指尖都泛着惨白色。
沈云星猝不及防地被他抓得生疼,他低下头,就看到季北秋死死地咬着唇,另外只手正用力地按着自己的胃部。
他盯着季北秋,完全分不出这是装的、还是真的。
沈云星还是缓缓蹲下了身,看着季北秋额上冒出的冷汗,问道:“很疼吗?”
季北秋的眉头皱起,没回应,只是把沈云星的手抓得更紧了先,从紧闭的牙关挤出了几个字来:“…别走。”
李哲成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他一时也分不清季北秋这是影帝上身,还是真的犯胃病了,沈云星的低吼声让他惊醒:“快送他去医院啊!”
李哲成陡然回过神来,季北秋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苍白了起来,就像是张刚印刷出来的白纸。
他吓得立刻往停车场跑去,边飞奔,边回头喊道:“你先看着北秋一点,我先去开车!”
季北秋这疼不是装的,胃部像是被点了把火,灼烧般得筋挛疼。
他醉得其实也就只有七七八八,还是有些自我的意识存在,听到沈云星说他要回去,那股疼就像是在瞬间爆发了出来。
季北秋手脚冰凉地靠在沈云星的身上,只有牵着沈云星的手有丝丝暖意。
忽然,另类的暖意包裹住了他,是沈云星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给了他。
沈云星穿了件加拿大鹅,鹅绒比鸭绒要来得暖和许多,衣服还沾着沈云星身上的体温。
季北秋脑袋炸裂般的疼缓和了不少,但他还有意识地推距了一番——沈云星要是把衣服给他了,他自己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他把刚拉上的拉链拽了下来,眼见衣服就要被他扒拉掉,李哲成脚步匆匆地冲了进来。
李哲成的身上还带着寒气,他焦急地催促道:“快点快点,车我停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