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仲修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穿着棕色细格子西装,身形高大颀长,眉目间尽是清冷的贵气。
姜宥连他没穿衣都见过,但被裁减好的西装线条定型后,展现出的蜂腰猿背,还是让他心跳漏了一拍,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二哥……”严钰也明显很震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他的腿,就这样直接在姜宥面前,似乎不打算隐瞒了?
时准也喊了句严二哥。
严仲修淡淡地笑,说:“和时准在电话里约的,都过去坐吧。”
他走到姜宥跟前,很自然地去牵他的手,试了试温度又放下了。
姜宥憨憨地拉着他的手拍棉衣的大口袋,里面放着两个暖手宝,严仲修欣慰地把他外套脱下来,和他的大衣放在一起。
在严仲修面前,时准和严钰的气势都不自觉弱了下去。
严仲修把菜单给他们,他算过时间,他们来的时候,地炉上的水差不多会开。
姜宥坐在里侧,翻了翻菜单,目光不时落在严仲修手上。
严仲修坐姿端正,挺着背脊,侧脸轮廓冷峻,沉稳又认真。
洗茶,冲泡,去茶沫儿,封壶,分杯,样样细致。
姜宥不太了解茶艺,不知道严仲修是否专业,但他偶尔倾身弯腰,都极具仪式感和诚意。
严仲修将第一杯奉在时准面前,面色谦和,说:“由于我家小孩的胡闹,让你糟心许久,我感抱歉。”
“我家小孩……”姜宥呼吸微滞,目光死死盯着他,在车上让他把手机给严钰,原来是为了这个。
“对不起,应该是由我来说的。”他当场反思了下,他几乎没想过要好好和时准说开这件事。
他潜意识里仍然觉得,这是原主做的,他不想与之挂钩,时准要想撒气报复,他也能受着,就是当时借用原主身体的报答。
但没想到,严仲修会替他这么郑重地道歉。
是他欠缺考虑了,如果他不试着去终结这场恩怨,他就没办法和过去的原主划开界限。
姜宥说:“我年少糊涂,冒犯了你,你要怼回来,我不会生气的。”
就像他故意在粉丝面前和自己示好,或者引导粉丝进剧组搞路透这些,他心里都有数,看破不说破。
好歹也在圈里混了那么多年,五花八门的人他也见得不少。
时准对他旧恨难消,他能理解所以放任。
“你先别说话。”严仲修凌厉的目光抵在时准脸上,眉骨微动,沉声说:“你尽可以试试。”
时准脸色难看至极,桌子下的手紧紧攥着,几乎有想掀桌的冲动。
哼,看似诚心诚意地道歉,实际上还不是在以他们严家来压人。
袅娜的热气幽幽飘进眼里,给他蒙上了一层薄雾,加上气势弱,顿时显得有点楚楚可怜。
好像他们一直在咄咄逼人一样。
姜宥扯扯严仲修的袖子,歪着上身贴近他耳边,小声问:“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想说什么?”严仲修也转头,放低了声音。
“唉,你好凶啊,还是让我自己说吧?”
“你要怎么说?”
“都是我的错,想报复尽管来,只要不太过,我都不带怕的。”
严仲修的冷峻裂开一丝明显的缝隙,轻轻点头说:“你扮猪吃老虎,其实挺在行的。”
“呸,这叫怀柔政策!”姜宥轻哼,目光瞥向时准。
严钰和时准坐一排,听着他俩大声密谋,几乎耳聋眼瞎心脏跳停。
一口一口喝着热茶,舌尖被烫得发麻。
沉寂了好半晌,时准才端起茶,漫不经心地笑:“好,严二哥都这么说了,严家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不是。”
听他语气里依旧是勉强的意思,严仲修说:“你想要的什么补偿,我会尽可能满足你。”
“用不着!”时准喝了茶就站了起来,定了定神说:“我去下卫生间。”
其实他想说这饭也必要再吃了,但他又不能弄僵和严家的关系,只能强忍着这口气,去卫生间宣泄。
“我也去下卫生间。”严钰说着也匆匆跑了出去,这时候特别想抽烟。
姜宥也想去,不过他也去了,严仲修不就成了恶人,他想想还是安分地坐着没动。
“谢谢。”他听严仲修说完那句话,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这样面面俱到的人,郑重道歉这样的事情,估计根本用不着。
严仲修岔开了这个话题,捏着姜宥的手玩,说:“以后周播了,就可以回家住了吧?”
这俩个字听起来就很生分,他不喜欢这个词。
“我发现……”姜宥笑得鼻子都皱起来:“你好像特别喜欢我,是不是?”
严仲修半垂着头没说话,岂止是特别喜欢,他恨不得把这个人,揉吧揉吧揣进心里。
想宠的时候拿出来逗弄,想吃的拿出来细啃。
姜宥喝了口茶,入口微苦,苦香味儿浸入喉咙,舌苔上慢慢咂出点津甜。
他想也没想,捧住严仲修脸,亲了他一口,顺带在微凉的唇缝来回舔了舔。
来来来,人世间爱情的苦与甜,我们一起尝一尝吧。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感觉快结局了(狗头)
第五十五章
严钰在吸烟区点了烟,眉心微皱,下一秒又给灭了,转道去了卫生间。
稀碎的声音从某个隔间里传过来,滋滋地响。
等他解决完了,依然能听得见。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脚粗暴地踢在门上。
时准正坐在马桶上撕纸泄愤,惊得手一抖,纸卷啪嗒掉在地上,从门缝滚了出来。
“我他妈干你奶奶的!”时准气愤地打开门,耳朵差点被震聋。
“这么饥渴,连老人家也不放过?”
严钰双手抱臂,稍微斜着眼瞧他,挑衅地笑,明摆着找事儿。
“神经病!”
时准被他气得胸膛起伏,本身就很不爽,又被严钰逮着咬。
对着他的脸就是狠狠一拳,砸在坚硬的颧骨上,甩了甩被震麻的手。
他常年练舞,虽形体清癯,但挥出去的拳头,力道十足,还有点练家子的气势。
“嘶……”严钰眉峰锋利如刃,眼底隐隐闪出火光。
他就是攒了满肚子怨气,来讨打的。
目光相撞同是嫌恶,却默契地扭打起来,毫无章法的拳头,雨点般地落在对方身上。
纯属泄愤,不闪不躲,只管疯狂输出,而且专朝脸上招呼。
时准被哐哐地甩在隔间木门上,严钰身高体大,到底略占上风,时准喘着粗气,穷追不舍。
餐厅雅间里,姜宥正大口呼吸,嘴唇上涂了层水彩似的,颜色又艳了几分。
刚结束世纪长吻,嘴里的苦味渐渐被稀释,那点后知后觉咂摸出来的甜,也被尽数吮了去,只剩下冷冽的残香,似有若无。
视线从他眼角寸寸下移,严仲修喉结吞咽了下,身体轻易就被点燃了。
身体不受控地燥热,他扯了扯领带。
手指乍然捏住姜宥下巴,迫使他下巴抬起,吐着热气说:“再涂一下。”
严仲修目光如炬,蛊惑的气息欲的要命,让他连毛孔都忍不住战栗。
“够……够了吧?”姜宥磕磕巴巴地脸热。
他后知后觉地想,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被全方位压制了?
老子的游刃有余呢!!!
拿嘴唇给他润色,是他向严仲修讨吻的借口,反被他堂堂正正地套用了。
偏偏严仲修神色极认真,语气又分明是戏弄,似笑非笑,撩得不行。
严仲修没说话,再度抵近他,狭长的眸子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姜宥脸上,和他气息交融,心里似千蚁啃噬般地痒。
如今尝了点□□滋味,更被姜宥勾得欲罢不能。
他眼底涌动的暗流,盯着他清亮的眼眸,嘴唇落在他眼角细尾,对着浅淡的小花点舔了一口。
眼见微红眼角印着水光,灵动更甚,他才满意端正坐姿。
不过很快又拿捏着姜宥的手,摩挲他左手的无名指。
姜宥眼皮滚烫,心跳猛地加快,暗自平复了许久,余光瞥向身边的男人。
严仲修带着戒指的手指,故意一直勾弄着他的手指。
好像在任何场所,都没有取下过这枚戒指?
从头到尾,就只有他在认真搞隐婚。
严仲修表情寡淡,垂着眼眼帘浓密,嘴上什么也不说,只用行动彰显着他的执着。
搞姜宥顿时心虚,说:“我出去看看吧,快半小时了,饿……”
严仲修嗯一声,放开他的手,喝了口茶,脸色看不出丝毫变化。
姜宥腿软地跑出门,走廊尽头已经围了一小撮人,正是卫生间的方向。
他迅速扒开人群挤了进去,严钰和时准已经从里面打到门边,战况激烈难分难舍。
两人都是气喘吁吁,脸红到脖子根,脸上青红交加。
姜宥朝后扫了几眼,有人拿着手机录视频,还都是些西装革履的男人。
以这餐厅的风格来看,估计非富即贵,明显是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想晒朋友圈。
严家和时家都是豪门世家,这事儿很快就能在豪门圈传遍。
“不好意思,请让一让!”姜宥拉着门把手,吧嗒一声,从里面把门锁上了。
严钰正把时准压在地上狂揍,看到姜宥进来动作稍顿,仅仅疏忽了几秒,被时准一脚给踹开,紧接着又补上一拳。
“你们是小学鸡吗,在厕所干了半小时架?”
姜宥抢在他之前,拦在严钰前头,隔开了他们,免得他们一言不合又干起来。
身上渐渐火辣辣地疼起来,严钰粗重的呼吸一起一伏,梗着脖子,唇线紧抿不说话。
视线落在姜宥头顶的旋上,因为头发浅,发旋很显眼。
他目光顺着清晰的纹路描摹,喉咙里的血气,被鼻尖极为细微的兰花味冲淡,心里突然酸得发苦。
想到时准的刹那,嫉妒作祟,他想也没想就动了手。
因为姜宥曾和他那么亲近过。
时准头发全被汗水浸湿了,狼狈不堪地弓着腰,难受地瞪他:“闭嘴!”
这小神仙堕入了地狱般,嘴角挂着血丝,眼底也涌动着血光,眉间布满狠厉,好凶。
姜宥无奈叹气,说:“我看你们还是吃点药吧,饭已经满足不了你们的需求了。”
看时准那样,应该被打得不轻,连腰都挺不直了,急需治疗。
“谁他妈乐意跟你吃!啊……”时准气得要死,一张口发现脸上也巨他妈疼,低声哼了哼。
“不吃滾!”严钰说着从姜宥身后走了出来,又凶神恶煞地盯他。
他看着那张脸就烦,姜宥当初是怎么看上他的?
小白脸!小娘炮!
时准看他轻蔑的眼神,眼里又欻欻冒火,死死捏着拳头,表情几乎扭曲。
姜宥赶紧拉住了严钰的胳膊,又拿严仲修威胁他:“可别打了,你二哥还等着呢!”
果然,严钰抿抿唇,刚燃起的势头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
“他先动手的。”严钰抬起扬开眼睑,指向时准。
不屑地笑,时准冷冷地看着他:“先找茬的还不是你!”
我日,真两只小学鸡!
都是世家小少爷,一个二十一,一个二十五,不像话。
姜宥目光在两人之间瞄来瞄去,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严仲修在门外喊他。
听到他的声音,严钰和时准顿时没了嚣张的气焰。
姜宥转身偷笑,严仲修坐轮椅的时候,就不苟言笑,现在站起来气势更是威严,自带了家长buff一样。
“都解气了?”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严仲修面无表情地说:“继续打。”
“我们先出去。”他捞住姜宥的手,脸色稍微柔和了些。
“……”
姜宥努努嘴,脚纹丝未动,他不太认同严仲修这种放养的管教方式。
尤其是严钰,被放养惯了,以至于对严仲修敬而远之。
姜宥抬头看严仲修,皱眉说:“再打要出人命了!”
而且,就他们俩这爆炸心态,再打三天三夜也解不了气。
严仲修越过他审视后面两人,他们从小就认识,虽然来往不太密切,表面还算和气。
他快速给时南,让他来接人,发完消息,耐下心问:“说说,为什么要动手?”
时准有些不耐烦,龇牙咧嘴地说:“他先发疯来招惹我的,我是自卫!”
顶着严厉的目光,严钰被压得头都抬不起,舌尖钝重说不出口。
严仲修是他可望不及的兄长,姜宥是他情窦初开的对象,他妄自陷入伦常的泥淖里,成了不可饶恕的罪人,他无可辩驳。
看严钰不打算开口,多半也算默认。
“很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严仲修面露歉意,沉声说:“改日一定登门赔罪。”
时准冷眼轻哼,登门赔罪他也不会原谅的!
刚好时南赶来,看到这场面,不厚道地想笑,却又不得不严肃,表情显得有些诡异。
他走过去,将时准一打量,大手揉揉上他汗湿的软发:“我们家小少爷脸都花了,衣服也烂了……”
时南转过身,又看看严钰,很自然地把他们俩比较了一番。
“严总,你打算怎么赔?”时南沉着气说,“怎么看也是我弟比较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