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商人[现代耽美]——BY:爱看天

作者:爱看天  录入:06-02

  “保保,他今日一共叫了我十八声‘舅舅’,喊得好听极了,我也不知为何,一瞧见他就想给他花钱。”谢家主小声道,“他是个好孩子,保保教得很好。”
  谢璟睡得沉,并不需要舅父哄他入睡。
  谢泗泉守了一小会儿,摆摆手和寇姥姥去外面说话。
  上午的时候,谢泗泉带人找到寇姥姥的住处,老太太在惊喜之后就已经把她和谢璟这些年在北地的事同他讲过了,只是时间仓促,要说的话太多,只讲了个大概。现在有了空闲时间,两人坐在那,谢泗泉问道:“保保,姐姐当初怎么去的,可是有人害她?”
  寇姥姥红了眼眶,道:“当初姑爷在津市购船,出海未归,一伙匪人突然闯入府里,小姐似是早有预感,准备了马车从后门带着我和两个乳娘仓皇逃出,可那伙人沿路追杀,小姐动了胎气,在车上产下璟儿。小姐临走前叮嘱我,怕遇到危险,要我沿铁路向北走先不要回西川……”
  谢泗泉双目通红,手攥得骨节泛白,他闭了闭眼道:“撒谎。”
  寇姥姥道:“确是小姐临终嘱托。”
  谢泗泉再睁眼,泪已淌下,双目泛红:“阿姐是怕贺东亭不肯帮我拿下家主之位,所以才不让你带璟儿回西川。”他喉结滚动,哽咽道,“她知我年轻气盛,那时又在西川站不住脚,连船都要从贺家手里买,怕我提刀杀上贺家要人,闹出人命。”
  寇姥姥眼里含泪,她抚摸谢泗泉的脸颊,没说是,但也未否认。
  谢泗泉闭了闭眼,哑声道:“保保,若早知如此,我拼死也不要阿姐嫁他。”
  “少爷,你如今长大了。”
  “阿姐不在了,他却活得好好的。”
  寇姥姥听了反应片刻,忽然站起身惊愕道:“你说姑爷,他,他还活着?!”
  谢泗泉冷漠道:“自然活着,当年海难,他命大,遇到一条渔船救了一命。”
  寇姥姥捂着嘴,脸上滚下一串泪珠,念了一句佛:“真是佛祖保佑,当年姑爷出海一直未归,我只当他也……”
  谢泗泉拧眉,问道:“保保,阿姐不让你回西川,那为何你不带璟儿回贺家?”
  寇姥姥:“怎么没去,那时姑爷还没有音讯,路上又怕遇到那伙匪人,只能使了银钱小心让人去贺家打问情况,结果听说贺家在报纸上刊登了讣告,那会正在分家,闹得厉害,”她想了片刻,低声道,“我信不过贺家人,这是小姐最后一点骨血,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全下来,璟儿还那么小,猫儿似的一团哭起来声音都不大,我怎么敢把他送进贺家呀。”
  寇姥姥想过要送谢璟回去,但终于还是怕了。
  她已经失去了小姐,不能再失去怀里的这个孩子。
  若送进贺家,她一个老妈子,被人赶走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她的璟儿该如何活下去?
  所以她抱着孩子,连夜去了北地。
  寇姥姥追问了贺家许多事,尤其是关于贺东亭的,听说他也在沪市之后犹豫道:“少爷,璟儿如今大了,我还是觉得不该瞒着他……既然姑爷还活着,就应该让他们父子相认呀。”
  谢泗泉拧眉,低声道:“保保,我也不瞒你,贺东亭身边还养了一个孩子,已有十多年。”
  寇姥姥怔了片刻,一时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张了几次嘴到底还是红了眼眶:“姑爷,姑爷他另娶了是不是?唉,我知道的,你刚才一直不说认亲的事,姑爷这么多年,若是活着是该另娶一个大娘子……”
  谢泗泉摇头,道:“没有,他只认姐姐一个。”说到这里,语气才有了些许松动,“贺家说那是阿姐的孩子,是他们府上的小少爷。”
  寇姥姥不解:“怎么可能,璟儿一直在我身边,哪里都没曾去过,哪里来的小少爷?”
  “贺老板对独子疼爱如明珠,全沪市人人皆知,不会有错。”谢泗泉嗤道:“贺东亭白养了十几年的儿子,竟是个假货,保保,你说他蠢不蠢?”
  寇姥姥眉头紧皱:“姑爷不应如此啊。”
  “是不应该如此,贺东亭这人我虽看不惯,但他脑子确实好使,保保你说,若他都被骗了十几年,那对方是得多厉害?”谢泗泉眼睛微眯起来,“保保,你方才说的那些,我总觉得还有哪里有些不对,我要再想想。你且藏几日不要让人察觉,现在贺东亭也不知你们来了沪市,这样正好,璟儿在暗,他们在明,反而安全些。”
  寇姥姥一时有些紧张:“要不,我先带璟儿回北地去?”
  谢泗泉笑道:“保保别怕,你当我如今还要从贺家买船,看人脸色?谢家现在是我当家,你和璟儿哪里都不用去,安心在我身边就好。”
  寇姥姥点点头,又问:“那这事儿要告诉璟儿吗?”
  谢泗泉摇头:“不了,等我查清之后再跟璟儿说,他还小,我怕他一时承受不了。”
  寇姥姥点头应了,脸上还有些担忧之色。
  谢泗泉哄了一阵让她别怕,跟她讲了如今上城谢家的一些事之后,果然看到老太太放松下来。
  谢泗泉看着她,心里却想起另一个人。
  他长大的太晚,没能护住他的姐姐。
  晚上,谢泗泉没去别处,抱了一床被褥要去谢璟房间。他对寇姥姥道:“保保,我去璟儿那屋,随便搭条板凳睡就行。”
  寇姥姥道:“那怎么行……”
  “行,您让我守着他吧。”
  寇姥姥看他神情认真,心里叹了一声,点头应了。
  谢泗泉锦衣玉食,却也极能吃苦,塌得下身子睡条凳,并且甘之如饴。
  寇姥姥心疼他,给多找了一条棉被让他铺着,低声念叨几句,也只能由他去了。
  房间里,谢璟还在沉沉睡着,他是真的累了,睡得很香。
  谢泗泉并了两条长凳,随意铺了一下躺在上面,双脚交叠,手枕在脑后。他闭上眼睛,大约是因为谢璟在身边的缘故,他梦到了二十年前的往事。
  那时他还未满十岁,手里使劲儿牵着两条獒犬,拦着它们不向前扑。阿姐正在前头哄树上的外乡人下来,拿手放在嘴边同他喊话:“哎,你下来——”
  那人拼命摇头,不肯下来。
  阿姐就笑了,一边摆手让他把獒犬牵远一点,一边树上的人道:“我家獒犬不吃人的,不骗你。”
  小谢泗泉十分不爽,他就没见过这么怕狗的人,一下竟蹿那么高,都快到树顶了。
  不知阿姐如何劝的,对方终于下来。跳下树的是一个年轻男人,读过书的穷秀才模样,斯斯文文,脸上白净,身上虽挂蹭了一些枝叶,但拱手行礼问好的时候,还是看得出气度。
  和他们西川人不同,总是笑,脾气温吞,遇到什么事儿都不着急一般。
  小谢泗泉嘁了一声,心里骂他假夫子。
  夫子是他现在最讨厌的人,但阿姐让他念书,他就勉为其难的念了。夫子也是这样的中原人,打人特别疼,但比不上阿姐给他吹手时候掉的眼泪,阿姐一哭,他心里就难受。他现在已经不怎么挨打了,只要下点功夫,读书也不算多难的事儿。
  那个外乡书生名叫贺东亭,会拿柳枝吹小曲儿,会写诗、画画,阿姐说他家里“世代簪缨”,要他拜了当新先生。
  谢泗泉撇嘴,皇帝都没了,那些名头有啥子用嘛!
  但姓贺的书生把阿姐哄得高兴,他也就拜了。
  阿姐和他话越来越多,走的也越来越近,有时候谢泗泉不放心,总要偷偷跟着,听到他们说话,贺东亭声音低沉温和,阿姐的却十分清脆,每一句都听得清。
  “獒犬是我养的,它可以保护弟弟,平日里很听我们的话,你不要乱走,它就不会咬你。”
  “我弟弟很懂事,会摘果子给我吃,也会在族老那护着我呢。”
  “我爹娘走的早,就只有我们两个啦,但是你不要以为我好欺负,等会你得把我画漂亮些,若是丑了,我就让獒犬追你跑一座山~”
  ……
  谢家有钱,但只有他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阿姐想尽了一切办法护他长大。
  阿姐等了几年,最后还是得嫁人了。姓贺的书生弄来两条船做聘礼,三媒六聘,十里红妆。
  他只有这一个姐姐,阿姐出嫁时,就属他哭得最大声。长姐如母,他们的关系岂是寻常人家能比的?
  阿姐不顾其他人劝阻,从轿上走下来,给他擦干了眼泪,哄他道:“哭啥子嘛,我嫁他,以后他也帮你。你要快点长大,赚钱买了大船来看我,没准过两年还会有小外甥……哎呀你莫哭啦!”
  他还是哭得难以自持,觉得自己最重要的人被抢走了。
  两年后,却当真收到噩耗。
  他千里奔波,带人跑去贺家,恨不得跟贺东亭同归于尽,但瞧见的却是形容枯槁只知道抱着骨灰盒的贺东亭,人已瘦成一副骨架,说他活着,都算是抬举。
  他打了,也骂了,最后扶棺痛哭。
  他怪贺东亭没护住阿姐。
  贺东亭何尝不怪他自己?
  后来他就想,或许阿姐知道贺东亭还活着,一定心里欢喜。
  阿姐喜欢什么的时候,眼睛里是亮的,她从第一次瞧见爬上树的那个读书人,眼睛里就是亮晶晶的。
  ……
  谢泗泉眼角有泪水,缓缓睁开眼,一时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
  他听到耳边有小孩儿咂嘴的声音,很轻的两下,悉悉索索的又翻身睡去了。
  谢泗泉无声笑了一下,又合拢双眼。
  阿姐的孩子找到了,眉眼和唇长得都像阿姐,只鼻梁太挺拔,有那么一点点像姓贺的。
  但也只有那么一丁点。
  另一边,东院。
  护卫队的人来跟九爷通报的时候,书房已有一个黑衣探子站在那里说了谢家主来沪的事,九爷看了他们身上一眼,多少都挂了点伤,但并不严重。
  护卫道:“爷,我们本来守在外头,那帮西川人好不讲道理,上来就动手。”
  九爷淡声道:“许是有什么误会,可有伤到?”
  护卫摇头。
  九爷想了片刻,又问:“对方可有伤到?”
  护卫仔细想了片刻,有些不确定道:“只动了些拳脚,应当没什么伤。”至少面上瞧不出来,他们打人都是专业的,从来不打脸。
  九爷道:“这几日不用去守着了,把璟儿那边跟着的人也撤回来,谢泗泉带了不少好手,你们没伤着,也是他手下留情。”
  护卫答应了一声,下去传话。
  九爷晚饭时候延迟了片刻,饭热了一遍才从书房出来用餐。
  白明禹坐在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吃了半碗饭之后才恍然察觉,问道:“小谢怎么没来吃饭?”
  九爷道:“他家中有事。”
  白明禹还想再问,九爷打断他道:“食不言,寝不语。”
  白明禹:“……”
  白二老老实实扒饭吃,他算是看出来了,在爷这儿规矩都是给他立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初时相遇——
  贺东亭:姑娘让让,我从树上下来。
  谢小姐:哈哈哈~
  谢泗泉(气到跳脚):卑鄙的外乡人!


第100章 谢泗泉
  白明禹第二日去了车行,瞧见手下人准备送车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走过去拨开那几个店员,拿了单子核对地址之后,还真是谢璟。
  白明禹叫了经理过来,跟他形容了一下谢璟,问是否是昨日买车之人。
  经理记得清楚,笑道:“对对,就是这位少爷,店里新到的那辆车就是他买去了,身边还有一位约莫二十余岁,像是他兄长。”
  白明禹吓了一跳:“可是姓白?”别是九爷来了他还不知道。
  经理摇头:“不是您府上的,九爷我认得,虹姑娘已提醒过咱们,绝不会认错。昨天来的那人是西川口音,人长得倒是不错,出手也阔绰。”
  白明禹心里不太痛快,打发经理走了之后,想了想,还是去找了一趟谢璟。
  他这千防万防,牺牲自己坐在中间隔开了个女同学,小谢转头怎么又找了个男的?
  白明禹一路上心情七上八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算是哪边儿的。
  现在九爷越发重视谢璟,若是知道一点端倪怕是要动怒,小谢倒霉不倒霉他不知道,反正他是一定要倒霉啊!
  白明禹知道寇姥姥房子的地址,当初还是他帮着谢璟一起挑的地方,拍了几下,也没听见里头有人开门。
  白明禹还要再拍,忽然木板门“吱嘎”一声从里面打开,门口一个打着哈欠的男人斜依靠在边上,身上披了一件外套里头领子都是乱的,显然刚从床上起来,带着些起床气,一脸不耐烦:“你谁?”
  白明禹看了这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有些傻眼,又往屋里张望:“我找谢璟,姥姥呢?姥姥怎么不在?”
  谢泗泉:“我问你是谁,谁管你找哪个!”
  谢泗泉也不痛快,在西川,他睡觉的时候,还没有人敢打扰。
  多少年了,谢家是他一言堂。
  即便来了沪市,他瞧着贺东亭不顺眼了,贺家说砸就砸。
  换了旁人或许就早察觉,但偏偏白家二少爷一根筋,俩人都问话,不回答,白明禹沉默一下,就一边往里冲一边喊着谢璟的名字,嚷嚷着让他下来。
  谢泗泉没这傻小子高,但力气却跟他不相上下,瞬间黑了脸色,反手就捏了他手腕,踹了他膝盖骨那反拽着胳膊让他跪倒在地,挑眉冷笑:“你是个什么东西,跑到我家中来大呼小叫?!小子,有没有人跟你讲过,拜山头,要先自报家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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