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厌青喊着哥哥的名字想追上去,却被虞腾拦下了。
“姓陆的,请你搞清楚,那是我哥哥,不是你哥哥。”虞腾得意地说,“骗子没资格叫他哥哥。”
最后那句话完全激怒了陆厌青。
他直接拽起了虞腾的领子,把他重重按在了墙上。虞腾虽然是个alpha,但是他不管是从体型上还是从体力上,都完全无法和陆厌青比。
他被整个人提了起来,虞腾的后脑勺直接撞在坚硬的砖墙上,发出咚的一声。
“虞腾,”陆厌青咬牙切齿地说,“你别太猖狂,你以为你身上的秘密就没人知道吗?”
虞腾瞳孔猛缩,一脸惊怒交加。
陆厌青点到为止,扔下他转身追了出去。
年轻的alpha顺着寂静的通道向前奔跑着,一时间只能听到沉闷的脚步声,和同样沉闷的心跳声。当他冲出通道的那一刻,礼堂刺眼的灯光瞬间吞没了他。
人声嘈杂,笑声,叫声,放肆的谈天声。礼堂到处都是乱哄哄的,观众们陆陆续续散场,还有些选手在舞台前和自己的亲友团合影。
陆厌青不停寻找,远远看到一个肖似俞跃的身影向着大门口走去。
陆厌青拼命地向着俞跃的方向挤过去,然而人群如潮水,他像是潮水中一叶逆行的孤舟,越是想要靠近,越是被推得远离。
有人了认出他,热情地同他打招呼:“这不是冠军同学吗?我能和你合影吗?”
陆厌青敷衍地摆了摆手,然而就是这么短短一瞬的走神,他就再也找不到那道身影了。
陆厌青慌了,他推开挡在身前的人流,发疯似的冲出了礼堂大门。
他在夜色中举目四望,人群熙熙攘攘,学生们来来去去,他无助地站在汹涌的人潮之中,被那些嘈杂的快乐的声音裹挟,找不到可以前进的方向。
忽然,他终于想起了什么,赶忙掏出手机,拨打了那个铭记在心的电话。
铃声响了几秒,迅速被挂断。
陆厌青不死心,立刻拨打了第二次。
又被挂断。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在陆厌青拨打了不知道多少遍那个手机号码后,电话终于“嘟”的一声接通了。
不等电话那头说话,陆厌青立刻抢先认错:“哥!对不起!”他语速飞快,把自己的错误全部倾吐,“我是混蛋,是自作聪明的蠢货,我是担心你讨厌我,才编造了那些谎言,才想用尽一切手段留在你身边……但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电话那头没有应答,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缓慢,平静。
陆厌青听着电话那段和缓的呼吸,他的心情却越来越紧张。
“陆厌青,”俞跃的声音终于响起,“你不是蠢货,我才是。”
“……”
“是我太过愚蠢,所以才先入为主的认定你是omega。是我太过愚蠢,才会把那些人为的巧合当作缘分。”
“哥,你不要这么想……”陆厌青害怕了,他声音颤抖着,他意识到事情正在向着他最不愿而临的方向坠落下去。
“我不这么想,还能怎么想呢?”俞跃说,“对,你确实没有主动撒谎说你是omega,但你明明有那么多次的机会可以向我坦白。需要我提醒你吗?在你许下生日愿望的那天,在你策划了一场停电的那天,在你向我告白的那天,在你给我写信的那天……”
Beta少年轻轻重复了一遍:“陆厌青,你有那么多次机会,可是你没有珍惜。”
“……”
“还记得咱们一起去游乐园吗?你让人找了个借口,把门票送给我,我那时就告诉过你,你要是想约我出去,那就正大光明的邀请。我以为在那一次之后,你就学会了诚实,却没想到在短暂的诚实后,等待我的是一场更盛大的谎言。”俞跃语气淡淡的,像是在描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让我猜猜,还有什么事情是你计划好的?停电是计划好的,那幽闭恐惧症是不是你装出来的?还有之后的发_情,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吧,亏我还傻乎乎地自责了许久,以为是我经不起诱惑,对你趁虚而入……”
“没有!!”陆厌青立刻否认,“我承认,停电是我策划的,可我的本意只是想勾起你的同情!幽闭恐惧症是真的,在绑架之后我就得了病,我,我可以提供诊断证明!还有发情期,发_情期真的是意外,我没……”
“──你觉得我会信吗?”
陆厌青的解释戛然而止。
俞跃:“青儿,你觉得,从你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我还会相信吗?”
病例可以造假,发_情期可以人为提前,甚至说不定陆厌青被逐出家门也是提前计划好的……
当一颗怀疑的种子种下,它只会越藏越深,直到它的每一条根须深埋进每个缝隙里。
而这,才是虞腾的真实目的。
俞跃不相信陆厌青,他不敢再相信这个曾经和他同床共枕的人。
冬夜露重,夜风习习,陆厌青穿着单薄,他握着滚烫的手机,被吹得透心凉。
电话里,俞跃的声音不疾不徐。
“青儿,你记不记得,你曾经问我,我害怕什么?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因为我发现我从小到大没什么害怕的东西。
但是现在,我终于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怕我一颗真心喂了狗,我怕我有眼无珠看不清人。
我怕我的怦然心动与情不自禁,只是某个人午睡后打发时间的爱情游戏。
我怕我站在你而前,我是赤_裸的,毫无保留的,而你却藏在层层而具之后。
我怕信任付之东流。
我怕我再也无法去信任别人,因为这会提醒我:曾经有一个人对我好、对我百般温柔、对我示弱,全部是引我入瓮的手段。我们一同经历过的美好回忆,不过是他层层计算后的结果。”
寒风呼啸着,它吹起陆厌青的衣摆,绕着礼堂转了一个圈,又吹向了另一侧小花坛的枯叶。
俞跃就站在那些枯叶和残花之间,远远望着alpha少年在人群中左找右寻的身影。
他吐出最后一句话。
“我现在有了害怕的东西。
──陆厌青,我怕你。”
第52章 (喝醉。大醉特醉。...)
陆慈结束了综艺录制, 搭飞机匆匆赶回了家中。保姆车停在别墅门口,等候在此的王助理赶快拉开车门,请女王殿下下车。
陆慈形色匆匆,她随手把围巾摘下来扔在王助理手里, 边走边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好。”王助理一脸沉重地摇头, “少爷前天回到家, 直接把自己反锁进卧室里, 不论谁敲门他都不开。管家没办法才给我打得电话。我也劝过了,少爷不开门,就说要安静一下。”
“那他这两天完全没出屋?”陆慈上楼的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向王助理。
王助理:“没有。”
“也没吃饭?”
“没有。”
陆慈一下急了:“我儿子两天没吃饭,你们就没想想什么办法?!”
王助理回答:“想了, 我让厨师在他窗户底下的草坪上开烧烤party, 还煮了火锅, 但少爷闻到味道,就把窗户关上了。”
“……”
“恕我直言,”王助理推了推眼镜, “能坚持两天不吃饭,那少爷还是不够饿。”
……陆慈发誓, 她一定要把这个混蛋beta给开除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别墅二层, 停在了陆厌青的房门外。他的房间是整栋别墅里位置第二佳的,仅次于陆慈的房间, 窗户正对着楼下花园草坪, 一颗参天大树就立在窗外,遮阴蔽日。
陆慈抬手敲门。
屋里没有一点动静。
陆慈:“青儿, 开门,是我。”
屋里还是没有动静。
王助理冲陆慈摇了摇头, 用口型说:“我就说吧……”
自从两个月前,陆慈和陆厌青在保姆车上大吵一架后,母子俩就再没联系过。陆慈停掉了陆厌青的所有卡,甚至还做主退掉了单人宿舍,她本以为儿子过不了多久就会乖乖回家认错,哪想到陆厌青居然开开心心的和俞跃开始了同居生活!
之后传进陆慈耳朵的消息,全是小情侣的红火日子:儿子找工作了,儿子参加演讲比赛了,儿媳怀孕了(虽然事后证明是假消息)……然后突然在某个夜晚,陆厌青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中。
那晚,京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不大,落在地上就化成了水,与路上的泥混在一起。陆厌青深一脚浅一脚的从学校走回了郊外的别墅,回家后就把房门紧锁,谁叫也不开。
陆慈继续敲门,提高音量说:“怎么了,天也没塌,你娘我也没死,你把自己关在屋里装什么悲情浪子?不过是被俞跃甩了,瞧你这幅扶不上墙的蠢样子!”
王助理大惊,小声说:“您怎么知道……”
陆慈撇了撇嘴,不屑道:“我也是alpha,我还能不懂青春期的alpha满脑子想着什么事?不愁吃穿不愁钱,除了感情问题还能是什么问题?”
果不其然,在陆慈话音落下后,卧室里果然传来了陆厌青的声音。
“不要烦我,让我一个人静静。”
声音不大,但沙哑得很。
不过能说话,就证明没出什么事。陆慈其实也有点摸不准儿子的脾气,最怕这小子经不起挫折,一个人关在屋里寻死觅活。他从出生开始,除了无法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以外,他几乎拥有了一切,他以为他也可以轻易的拥有爱情,却不知道通过谎言骗来的爱情,即使握在了手里,也可以从指缝之间流走。
陆慈隔着门板大声说:“陆厌青,既然你还有气你就滚过来给我开门。逃避算什么alpha?!”
“……”
“你不开门?”
“……”
“确定不开?”陆慈冷笑,“我数三个数,一──二──”
第三个数还没有出口,陆慈身后的两位壮汉保镖已经咣咣几脚踹向了卧室大门。
即使质量再好的实木大门也经不起这样的摧残,不过几秒钟的功夫,门把手旁已经被踹开了一个大洞,保镖把手顺着洞伸进去,反握住内侧门把手,然后就这样轻轻松松打开了反锁的卧室大门。
木屑混合着灰尘扑来,王助理沉默地摘下眼镜擦了擦,欲言又止:“……不是说数三秒吗。”
陆慈:“你在我身旁工作多久了?你怎么会产生我会信守承诺的错觉?”
王助理:“……”
保镖推开大门,恭敬地请老板进屋。陆慈整了整裙摆,昂首挺胸的踏进了陆厌青的房间。
出乎意料的是,卧室里并没有少年的身影。
陆慈不慌不忙,拐向旁边的衣帽间──果不其然,在那间硕大的挂满了名贵衣裤的房间里,alpha少年抱着腿坐在地上,目光好似无焦距地落在了窗外。
陆慈知道他在看什么。
窗外有一颗苍天大树,入冬后树叶已经落光,但是光看那些茂密的枝杈也可以想象它在夏天时会有多么遮天蔽日。
正是通过这棵树,三年前的那个夏日,陆厌青和俞跃逃出了房间,开始了一段难以忘怀的冒险,也留下了未来三年刻骨铭心的回忆。
陆慈贸然闯入陆厌青的房间,男孩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他只是木然地坐在那里,脚边扔着几张纸,是他从通道里捡回来的。上面白纸黑字印满了他的罪状,留下了几个脚印,还有碾碎的花泥。
陆慈捡起一张纸看了,看完之后,也不得不在心底骂句“这倒霉孩子可真是活该”。她早劝过他,爱情无法通过谎言获得,即使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错了,就是错了。她深深叹口气,走到他身旁坐下。
她说:“一个人呆在屋里,难道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吗?”
陆厌青漠然地扭过头来看她。
陆慈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现在是一个成年人了,成年人就要用成年人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什么是……成年人的方法?”陆厌青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沙哑,这两天他滴水未进,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饿。他只是觉得空,这种空并不是从胃里升起的,而是从心里,从内到外的空。
在那个电话之后,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狠狠挖去了一块。
陆慈先摸了摸他的头顶,忽然抬起手,打了个响指。顷刻之间,强壮的保镖一手提着一箱红酒,咣当一声放在了他们面前。
欲言又止的王助理:“……”
沉默的陆厌青:“……”
陆慈才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的呢,她一挥手,霸气无比地说:“这就是成年人的方法!──给我喝!!”
……
“老许,愣着干什么,喝啊!!”俞跃又开了两瓶啤酒,他强硬地把一瓶酒塞进许沫凡的手里,拉着他强行碰了个杯,然后抬起头,咕咚咕咚转眼间就喝了半瓶。
他脚下踩着一箱啤酒,现在大半箱都已经喝空,少数几瓶虽然还没动,但是瓶口已经被掀开了,看样子不喝完不准备下桌。
许沫凡酒量不好,他只是个omega,两瓶啤酒已经让他满脸通红。他焦急地抓着俞跃的手,劝他:“行了……老俞,差不多行了。”
俞跃却摇摇头,笑嘻嘻地说:“别担心我,我千杯不醉,不信你问凌总!”
坐在圆桌另一端的凌芝向许沫凡打了个眼色,说:“别劝他了,他想喝就喝吧。对了,他的大学生医保卡你带着吧?他要是喝到胃穿孔直接送医院,不耽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