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戚见他愣着不动,耐心渐无,他先进浴室洗手,再拧开手里的药膏,挤在手上,往季衷寒肚子上涂。
这动作实在太熟练了,流程也非常熟悉。
曾经封戚经常这么帮他处理过敏,他们陪伴彼此人生这么长的时间,有些事情不是说分开以后,就会变得陌生。
简单粗暴地涂过药后,封戚冷着脸道:“去医院。”
季衷寒拒绝还没说口,封戚就道:“在节目里病倒了,只会给别人造成麻烦。”
这指责太过严厉,季衷寒简直无法反驳。
封戚把药膏往旁边一放,转身走了几步,发现季衷寒没跟上来,回头不耐道:“你还在等什么?”
季衷寒什么也没说,乖乖跟了上去。
他不是不识好歹,只是封戚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实在让他不太适应。
以封戚的脾气,如果季衷寒说不必了,要自己打车,或者坐别人的车过去,只会让封戚感到更不高兴。
封戚没跟他并排走,单独走在前方,拿出手机打电话。
电话里,他让人把车开过来,要去医院。
季衷寒落在后面,看着封戚的背影,重新在对方身上寻到了熟悉感。
他以为封戚做了模特以后,走路的状态就变了。
实际上现在再看,才发现其实他什么都没变。
就连接电话习惯用的是哪只手,都没有变。
等上了封戚那辆保姆车,前面开车的人冲他打了个招呼,季衷寒认出,这是他才见过的女孩林芮。
林芮回头上下打量他一会,才笑弯了眼道:“你没事吧,我听老板说你过敏了。”
这欢脱的语气,让季衷寒觉得自己不是过敏,而是喜得贵子。
封戚啧了一声:“开你的车。”
林芮答应了声,把车子行驶了出去。
她的开车技术很好,车身平稳,季衷寒坐得挺舒服。
而封戚自上车后就把脸朝车窗,没再看他。
季衷寒不好再去讨嫌,他的手隔着衣服按在肚子上,那里还是很痒,痒得他非常想挠。
这时身旁传来开启冰箱的声音。
封戚这保姆车很大,功能齐全,装有冰箱,堪比艺人专用也不为过。
但考虑封戚的商业价值,用这种车,也不夸张。
封戚从冰箱里取出一支冰水,砸他身上:“敷着。”
林芮在前面注意到了:“老板,抽屉里有干净的毛巾,你拿出一张给季老师。”
季衷寒忙道:“我自己来就好,抽屉在哪?”
封戚从抽屉里拿出毛巾后,没有直接递给季衷寒,而是放在两个人之间的扶手上。
季衷寒伸手从扶手上取下毛巾后,就听封戚对林芮说:“一会到了医院,你还要送我回摄影棚。”
林芮惊讶道:“你不留下来陪季老师吗?”
封戚漠然道:“我又不是医生,留在那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林芮嘟囔道。
季衷寒很识相地说:“我自己也可以,谢谢你们。”
说完后,他看了封戚一眼,却发现封戚已经把墨镜戴上了,露在墨镜外的嘴唇紧抿,瞧着格外不和善。
等到了医院,季衷寒下车目送封戚他们的车离开后,才转身进的医院。
因为经常过敏,季衷寒对看医生的流程已经相当熟悉。
挂号后,医生为他诊断,又看了下他过敏的位置,对他说应急措施做得挺好,不算严重,开点药就行。
等季衷寒开好药出来,却发现林芮站在医院门口。
林芮在等待的过程中,无聊地吃着薯片,看到季衷寒的身影,欢快地冲他招手。
季衷寒小跑上去,呼吸略微急促:“你怎么还在这。”
林芮注意到他四顾的眼神,有点尴尬道:“老板早走了,他下午还有拍摄。”
季衷寒收回目光:“啊,也是,刚才真是耽误他时间了。”
林芮把薯片递给他:“要吃吗?吃点心情会好?”
季衷寒摇头拒绝,表示没有心情不好。
林芮不跟他争,在把他带到车上后,又给了他一颗白兔糖:“不想吃薯片,那就吃点甜的。”
季衷寒这才发现,车上还有一个糖罐,塞得满满的,都是各种糖。
封戚又不喜欢吃甜的,怎么会在车上准备这些?
看到林芮的身影,季衷寒明白过来,应该是这个爱吃零食的小姑娘准备的吧。
女孩子就喜欢吃甜的。
季衷寒拆开包装,把糖含进嘴里。他也一样,很喜欢吃甜食。
回到酒店,季衷寒才看到陈雪雪的消息,她说照片已经选好,今天的拍摄就此结束。
季衷寒反而松了口气,刚换好衣服,林芮就来敲他房门,给他送餐。
无功不受禄,季衷寒不好意思要,林芮却说:“季老师,上次没请到你喝咖啡,这次请你一份盒饭,我已经够不好意思了,求求你收下吧。”
女孩子都这么说,季衷寒就不好再矫情。
收下餐盒,林芮又要加他的微信。
季衷寒没有拒绝,等到添加成功后,林芮才说:“季老师,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吃过饭,又吃过药,季衷寒这次迅速入眠,睡得很好,没再噩梦。
他是晚上七点多的时候,被雷声惊醒的。
季衷寒裹紧睡衣,去关窗。
窗外乌云密布,风很大,远处雷声阵阵。
季衷寒这时候听到有人在敲门,不是敲他的,而是在敲另外一个房门。
他自猫眼看出去,只看见对面的门前站着姚野,没多久封戚就把门开了,两个人站在走道上说话。
季衷寒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兴趣,他回到了床边,看着桌上散乱的药片,怔怔出神。
手机微信震动了下,是林芮的头像,一条鲤鱼。
林芮跟他说:“季老师,我联络不上老板,你能不能帮我看看他在不在房间?”
季衷寒回她:“在的,刚才姚野来找他,他们在走廊上说话。”
把这段话发出去后,季衷寒又欲盖祢彰地补充一句:“酒店隔音不好,我刚好听见了。”
越说越可疑,季衷寒有点懊恼,不知道该不该撤回消息。
林芮又一段话发了过来:“老板下雨天心情就不好,又爱喝酒,之前他受过重伤,一到雨天就会疼。”
受过重伤?季衷寒心下一跳,有心想问,又不知道从何提起。
这时林芮又道:“我怕在他房间喝多了,我现在人在别的地方,有点担心。”
季衷寒回复道:“姚野和他在一起,你应该不用担心。”
这一次,林芮发来了大段的省略号。
季衷寒说:“他和姚野……我不好意思过去打扰,要不你再打个电话试试看?”
林芮:“哥,我叫你一声哥,求你了,千万别让姚野跟老板在一起,不然姚野万一对我老板做出什么怎么办?”
季衷寒心想,谁能对喝醉的封戚做什么,他不对别人做什么已经算好了。
犹豫了下,季衷寒编辑消息,发送:“你说他受过重伤,是怎么回事?”
林芮这会回得很快:“你去敲我老板的房门,确认他没事以后我再告诉你。”
竟然还用上了交换条件?
林芮:“季哥,我老板白天还好心送你去酒店,到晚上我只是让你去看看他还安不安全,你都千推万阻的。”
虽然林芮接下来的话并没有说得很明白,但也让季衷寒感到有些羞愧。
他硬着头皮出了房间,走到对门按门铃。
按了没两声,门就被用力拉开,封戚阴着脸道:“都说让你滚……”
话到一半,封戚看清面前的季衷寒,声音卡在了喉道里。
季衷寒确认了一下封戚现在的状态,浴袍散乱得像被人拉扯过,露出大面积胸膛,头发凌乱,带着酒味。
一副被人坏了好事的模样。
“林芮让我过来看看你,她说你不接她电话。”季衷寒平静道。
第36章
封戚抬手扯了下自己的衣服,掩住胸口,看起来体面点后才道:“手机没电了,没接到她电话。”
这是在同季衷寒解释,为什么林芮联系不上他。
不过季衷寒认为,封戚自己直接和林芮说要合适些。
但既然封戚都这么说了,季衷寒只好拿起手机,给林芮发了条消息。
他很好,还活着。
季衷寒发完消息后,对封戚说:“那就不打扰了。”
说完后,季衷寒正准备回房,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闷哼声。
只见封戚单手扶住了门框,脸色倏然变得惨白。
季衷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他想起林芮跟他说,封戚之前受过重伤,没到下雨天,旧患复发时总是特别疼。
其实季衷寒心里隐隐有些害怕,是因为当年机场一别时,封戚所受的伤,才导致现在的结果。
那时他已经走了,后续封戚究竟伤得如何也不清楚,只期望之后林芮能够跟他说个明白,让他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封戚那么不怕痛的一个人,现在竟也佝偻着身子,手扶在右膝上轻轻喘息,没多久额头就浮现汗珠。
这不是能装出来的疼痛,是真的很疼。
季衷寒当下也管不了这么多,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扶住了封戚的一条手臂,将人的胳膊揽到自己身上来。
等察觉自己做了什么时,季衷寒诧异地愣住了。
他竟然……主动去触碰其他人。
这个人还是封戚。
不等他深想,沉沉压过来的体重和封戚难得的示弱,将他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他扶着封戚进门不过几步,他才想起来里面或许有人。
季衷寒停了下来:“姚先生,你在吗?过来帮下忙!”
才刚说完,他的脑袋就被人狠狠按了一下。
这个动作封戚从前就爱做,年少的季衷寒曾抱怨总是被封戚弄后脑勺,会长不高。
于是那段时间里,封戚每次来接他上学,都会给他带一支牛奶。
封戚的手在他后脑勺粗暴地揉了两下:“瞎叫什么!房间里没人!”
季衷寒来不及躲避,再加上现在这个动作,也没法躲到哪里去,只好放弃。
把封戚放到床上后,封戚本能地缩起身子,抱住自己的右腿。
季衷寒转头看了眼这个房间,整一个乱字了得。
堆在沙发上的衣服,散落各处的酒瓶,五花八门的杂志。
倒没有季衷寒所想象的那种奢靡淫乱,什么拆开的安全套等等,意外的干净。
封戚在床上艰难地翻了个身:“药在……柜子里。”
季衷寒顺着封戚手指的方向,拉开了床头柜,里面放着一个钱包和几瓶药。
还在床上的封戚忽然挣扎起来,伸手往柜子里探。
季衷寒以为封戚等不及了,要自己拿。哪知道封戚的目的竟然是钱包,拿到手以后,往枕头底下一塞。
“……”难不成封戚害怕他偷钱不成,季衷寒无语地想。
季衷寒拿起药研究了一下,才发现是止痛药。
封戚藏起钱包,又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三颗。”
季衷寒看了眼剂量,倒出一颗问:“你刚刚是不是喝过酒了?”
封戚没回答,季衷寒差点冷笑出声。酒送药?封戚怎么不直接给自己送终呢?心里刻薄地想着,行动上却还是给封戚接了杯热水。
他把药和水送到封戚面前时,封戚竟然还嫌弃道:“我要的是三颗。”
季衷寒动作顿了顿:“再吵一颗都没有。”
封戚愕然地望着他,好似没想到季衷寒竟然敢这么大胆。
季衷寒自己也没想到,可能是因为疼得躺在床上的封戚,并不具有威胁性,就像拔了牙的老虎,是个人都敢去薅他的尾巴。
封戚再不情愿,也只能吃完一颗止痛药后,把被子扯起来蒙住脑袋,不看季衷寒,就像在闹脾气一样。
季衷寒在旁边坐了会,看到房间里的窗户都是打开的。
受过重伤的部位,都是不能受凉的。封戚到底有没有常识?疼得这么厉害都是自己作的吧!
季衷寒有点生气,但他没表示出来,说到底封戚也轮不到他来说教。
他把窗子都关上以后,再次望向床上的小山丘,他拿出手机给林芮打了个电话。
林芮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好迟才把电话接起来。
季衷寒说:“你老板确实很不舒服,你要不要尽早回来,看护他一下?”
林芮一反刚才的着急,略显迟疑:“但是季哥,我现在在高速路上,前面的车追尾了,现在被堵得动弹不得。”
说完后,林芮不等季衷寒说话,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关于封戚右腿的护理小知识。
什么药油先搓热膝盖以后,再药包热敷,最后用护膝包住整个膝盖,就能让他睡觉了。
止痛药肯定是不能吃多的,之前封戚滥用止痛药还被医生骂过。
季衷寒忍不住道:“他就你一个助理吗?还有没有别的人?”
床上的封戚动了动,闷闷的声音传出来:“你可以走了。”
季衷寒没理他,电话里的林芮可怜道:“本来有一个助理的,我老板之前对他挺好的,听他说家里人生病了,还借了几十万给他。”
“结果这人家里根本没人生病,他只是迷上了赌博,骗了老板的钱以后,还把老板的行程卖给狗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