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在刚刚,他才发现他对封戚已经产生了先入为主的偏见。
封戚进他的房间,他感到警惕。
封戚试图为他治病,他猜测这是封戚的新手段。
封戚问杨小彤的事,他认为封戚是要犯错。
他过于严苛地看着封戚的一切,就算他提起杨小彤奶奶的事,是觉得封戚听了后,会心软。
可他又为什么会第一时间就认为,封戚一定会对杨小彤做什么呢?
信任建立起来很难,毁坏却是一瞬间。
毁了信任的是封戚,给予封戚不公平对待的,却是他。
季衷寒想到这里,嘴唇和脸颊都泛起一阵微麻。
他来到封戚的卧室前,站了半天,到底没举手敲门。
算了……有什么话,也得等到明天再说吧,封戚现在应该不想看到他。
回到侧卧,他躺在那张沙发上,蜷缩在被子里,本以为会睡不着。
也不知道是因为本来就累了,还是因为沙发上有种他熟悉的味道。
那种味道曾几何时,一直伴着他入睡,这味道勾起了他的困意,引来了睡眠。
半睡半醒间,他感觉他的房间门被推开了。季衷寒意识稍微清醒了些,眼皮却重到睁不开。
他感觉到有人蹲在他身前,季衷寒肩膀动了动,他几乎要惊醒过来了,不过下一秒,有只手轻轻拍上了他肩膀。
那手以一种缓慢地频率,安抚着他的紧张。
直到他呼吸平缓,这才转而牵住了他的手。
季衷寒渐渐清醒过来,他在昏暗的房间中,看到封戚坐在地上,靠在他的床边。
封戚好像没意识到他已经醒了,只是安静地牵着他的手,什么话都没说。
季衷寒等了很久,才感觉到封戚拇指蹭了下他的手背:“还好……你能在这睡着。”
他声音极低,似在说着一句悄悄话,没想着让谁听见,只是自言自语。
“我想不起来了。”
季衷寒没听明白封戚在说什么,不过封戚紧接着,便解答了他的疑惑:“想不起来你什么时候在我身边,也这么放松地笑了。”
“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无论怎么样努力都没有结果。”
季衷寒安静地听着封戚的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跟封戚说自己醒了,又怕他开口以后,惊断了封戚难得的自白。
要是被封戚发现他没睡,大概会被吓跑吧。
就像这张沙发床一样,封戚有着奇怪的自尊心,不愿被他知道。
“你说过我毁了你……”
季衷寒屏住了呼吸,封戚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而是停顿了许久,才揉了揉他的手背:“毁了你的人,还口口声声说要治好你,果然是在痴心妄想吧。”
季衷寒嘴唇动了动,他几乎要说话了,封戚却把脸靠在他手旁边。
他感觉到封戚脸颊上的湿润,心渐渐沉了下去。
封戚呼吸频率有点急促,仿佛是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让他消耗了不少体力。
“你第一次从窗子跳进来的时候,我发誓,会永远对你好的。”
季衷寒知道封戚在说什么,他说的是自己第一次爬到封行路关住封戚的房间,跳窗而入。
那时候封戚的眼睛,他至今都还能想起来。
像是看着自己的英雄,比窗外的月光都要明亮。
让季衷寒爬树蹭出来的伤口,都觉得不疼了。
“都被我搞砸了,如果我没有爱你……”
封戚说话断断续续,季衷寒只觉得自己手背越来越湿,越来越烫,封戚的眼泪洇在他手背上,像无形的锁链,狠狠勒住了季衷寒的心脏。
封戚没再继续说话,他安静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漆黑的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以及一只温热着他右手的掌心。
这一切,都让季衷寒眼皮发沉。
闭上眼的那刻,他想,或许封戚不止是他的脱敏对象。
如果下一次,他躺在床上,也被封戚这样牵着手,是不是就能睡着了。
只是下回……他不想再惹得封戚哭了。
明天应该和封戚道歉,他不该那么说他。
最后的意识消失时,季衷寒仍这么想着。
直到第二天他睁开眼,天光大亮,房间里安安静静,他的床前已经没有了那个人。
季衷寒揉了揉眼睛,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放下手,看着自己的右手。
无名指上干干净净,他戴了许多日的戒指,消失了。
第69章
季衷寒心里猛地一沉,他翻身下了沙发,跪在地上仔细地查看了圈。地毯,沙发底下,沙发缝隙,都没有戒指的踪影。
这时候季衷寒才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他的戒指有可能已经被封戚取走了。
联想到昨天夜里,封戚握着他戴戒指的那只手所说的话。
现在想来,无一不是封戚后悔了的意思。
封戚后悔接近他,后悔……爱他了。
季衷寒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步出了侧卧室的门。他疾步来到主卧,只见床上被褥整齐,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他走进浴室,昨夜见到满满当当的护肤品,现在已经一瓶都不剩了。
季衷寒咬咬牙,旋身来到衣柜面前,打开扫了眼。
果不其然,里面什么衣服都没有。
季衷寒心里越来越沉,他拿出手机,点开封戚的微信,发送一句你去哪了。
没回,微信也无已读标示,他根本不知道封戚是不是对他已读不回。
季衷寒给林芮发了条消息:“封戚不住酒店了吗?”
林芮倒是回得很快:“季哥,季哥你醒啦,餐桌上有早餐,你记得吃。”
这是故意不正面回答他?
季衷寒继续发道:“封戚去哪了?”
林芮:“我们在拍摄啊。”
季衷寒松了口气,一时间激烈地心跳都稳了不少,这才惊觉自己后背微凉,出了不少细汗:“还在评委 a 组吗,哪个摄影棚?”
摄影棚分为好几个,评委组和选手组不在一块。不过季衷寒拍摄封戚的那段时间,一直都待在评委组,所以他知道评委组在哪。
找到封戚以后,他最先想要知道的就是,他的戒指到底是不是封戚取走的。
封戚什么意思,是真的后悔了吗?
季衷寒只觉得一阵心慌,如果封戚主动退出是放在刚进节目组的时候,季衷寒都不会有什么。
可是偏偏是现在,现在的他和之前,已经完全不是一种心情和状态。
林芮又没回他消息了。
季衷寒又发了条消息,追问了一遍。
林芮回了,发了个猫猫委屈表情包:老板不让说。
季衷寒收起手机,他确认了,昨晚他应该是让封戚伤心了。
这些日子他因为许薇的事对封戚的态度确实不好。
而封戚本就是个脾气不好的人,压着性子在他身边遭受冷遇,对封戚来说,的确是件委屈事。
昨天晚上杨小彤的事就是个引爆点,封戚再也受不住,所以选择离开。
只是不知道这次离开是短期的,还是长期的。
或许只是单纯地闹脾气吧,季衷寒心想。
不可否认,他的心自发现戒指不见以后,一直高悬着,但他逼迫自己无视了那股危机感。
时间不早,他回房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接下来的拍摄内容,要在户外,于附近一座山上。
他要提前去踩点,需要找的地方植株较少,有着大面积黄土和山坡。
上山的时候,天色就隐隐露出了阴郁的灰色,看起来好似要下雨。
山上也有不少节目组的其他人,大家这次的主题都在野外,不止是他一个人要来这里确认拍摄地。
季衷寒寻找到自己所要的拍摄地以后,就跟节目组的其他人一同下山。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林芮。
林芮戴着个帽子,手里拿着一些器材,正吃力地往一辆越野车上搬。
封戚也在这里拍摄?只需脑海闪过这个念头,季衷寒便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林芮的胳膊。
林芮被吓了一跳,扭过头来,待看清来人,林芮才道:“你吓死我了季哥,你怎么也在这?”
说完后,林芮脸上就闪过些许不自然。
季衷寒看得清楚,他单刀直入道:“封戚在哪?”
林芮为难道:“他刚拍摄完,景哥在跟他谈话。”
季衷寒顺着林芮指的方向,找到了封戚。
林芮说景河在跟封戚谈话,简直都是客气了。那两人分明在争吵,还吵得非常凶。
吵的内容季衷寒走过来的时候,周围的其他工作人员已经识趣离开了。就季衷寒一个人往前凑,听到了不少争吵内容。
大意是封戚要退这个节目,景河不让,还觉得封戚想一出是一出,胡来任性。
景河瞧着也是一副休息不佳,胡子拉碴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景河火气也大,他看见季衷寒来了,反而动手搡了封戚一把:“你再他妈给我胡闹,就别干了!”
封戚摔了手上的东西,同样火气极大道:“不干就不干!”
季衷寒疾步跑了过去,挡开了景河,揽住了封戚:“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看起来是阻挡封戚与景河吵架,实际是二对一。
季衷寒的肢体语言充分说明了,他是站封戚这边的。
景河厉声道:“你自己给我好好冷静,再做决定。”
说完后,景河转身离开,还把跟过来的林芮一同拉走了。
季衷寒站在原地,他知道封戚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他转头看向封戚,封戚才跟景河争吵完,整张脸涨得通红。
他没看季衷寒,下颔骨绷出坚硬的线条,瞧着气得不轻。
“为什么要退出节目?” 季衷寒问。
封戚不想答话,季衷寒皱眉道:“就因为我昨天说的那些话?”
封戚的嘴唇动了动,最后才用微颤,又孩子气的声音道:“我走了对你来说不是一件轻松事吗?”
季衷寒还未说话,就感觉到额头被水滴打了一下。他抬头,发现天竟然下起了雨。
现在还是小雨,但看云层的状况,想来不一会就会大雨倾盆。
这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时机。
季衷寒主动去牵封戚的手,这是一个示弱的动作。
自从他们吵过那次以后,季衷寒就没有主动碰过封戚。这一行为让封戚面上露出些许惊讶,可能正是如此,封戚没有甩开季衷寒的手。
季衷寒牵着他,往车的方向走。他没怎么说话,封戚亦一路无言。等到了林芮停车的地方,却发现车子已经不见了。
封戚打了个电话,接通以后他问了一句,就面色极黑地挂了通话。
季衷寒在旁边道:“怎么了?车呢?”
封戚咬牙切齿道:“景河开走了,他让我自己走下山。”
景河说的也不过是气话而已,山上工作人员那么多,封戚随便坐谁的车都能下去。
不过季衷寒猜,景河这一做法,应该是逼着封戚坐他的车才对。
景河知道封戚的问题出现在哪,根源无非在他身上,所以对症下药。
“坐我的车吧。” 季衷寒主动邀请道。
封戚垂着眼,不知想些什么。
季衷寒又道:“快点,再拖下去雨下得更大了。”
说完后,他不等封戚反应,又故技重施,重新牵住了封戚的手。只是这次,封戚很是主动地将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间,回应了他。
待两人上了车,雨就彻底下大了,噼里啪啦地打在了玻璃窗上。
季衷寒打开雨刷,将手伸到封戚面前:“我的戒指呢?”
封戚避开视线,硬声道:“没了。”
季衷寒看了他一会,封戚才说:“我行李箱里。”
“你房间里的东西都搬走了?” 季衷寒又问道。
封戚就似被季衷寒问出了委屈,闹脾气的时候,最怕被人来哄。封戚现在就是这样,伤心了,所以不肯说话。
季衷寒也不问了,他启动了车子,缓慢行驶。
这种雨天,山路崎岖,哪怕是他也不敢开得太快。
天气预报分明说今日不下雨,要不然节目组也不会安排今天拍摄踩点。
不过天气预报也有不准的时候,只能说今天比较倒霉。
天上雷声阵阵,季衷寒忽然想起什么,将车里的暖宝宝取出来,扔到封戚怀里:“你膝盖不疼吗?”
封戚看了眼自己的膝盖:“还行吧。” 他死鸭子嘴硬,实际上疼得不行。
“你呢?” 封戚反问。
对于封戚知道他病情,以及了解到什么程度了,季衷寒虽然不清楚,但心里已经有了底。
“没事。” 季衷寒没说假话,这个天要专心开车,还要照顾封戚的心情,他确实没事。
“昨天的事,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 季衷寒主动道。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他没想不认错。
何况他再不道歉,封戚是不是就要离开节目组,离他远远的,就像昨天晚上哭着说,如果没有爱他就好了。
仅仅是想起这句话,季衷寒都觉得胃部不适地泛起酸劲。
就在这时,天边响起一声巨大的雷声,季衷寒清晰地看见,不远处的山上一棵巨大的树被劈得黑焦,朝他们车子的方向砸来。
季衷寒快速地打了个反向盘,车子却狠狠一歪,祸不单行,道路被雨水冲得泥泞,车胎陷进坑里,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根本没办法立刻解开安全带,立刻下车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