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钊显然也发现了自己这个要求有点过于没出息,他挺了挺胸,一本正经地试图用合理正当的理由给自己找回一点场子。
“那是我的初吻!”盛钊理直气壮地说:“都怪胡欢,我都没好好享受一下就被打断了,回忆起来都是他那个招财猫定格JPG怎么行,我得覆盖一下记忆。”
“哦——”刑应烛故作恍然地点了点头,十分大度地说道:“那你拿什么来换奖励?”
“我给你上药?”盛钊试探地问。
刑应烛意外地歪了歪头。
上次从胡欢那蹭来的半瓶药上次已经被盛小刀一股脑抹在了他身上,按理说已经一点都不剩了。
——他又为了我去打劫了?刑老板疑惑地想。
然而还不等他想出个一二三,刑老板就眼睁睁地看着盛钊伸手在兜里摸了摸,最后摸出了一管红霉素软膏。
刑应烛:“……”
刑老板高贵的鳞片怎么能忍受两块五一管的人类药物,他顿时拉平嘴角,满脸嫌弃地向后一仰,试图让盛钊打消这个念头。
“别想了。”刑应烛冷酷无情地说:“我倒扣你一次奖励——”
令刑老板没想到的是,短短两天时间不到,盛小刀活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量以几何逐层递增,已然要在“没出息”的标签前贴上一个“胆大包天”了。
刑老板话音未落,盛钊就像是早有准备一样,把手里的红霉素软膏往旁边一扔,扑上来吻住了他。
盛钊有意要在平等的家庭地位下找回场子,眼疾嘴快,几乎把突然袭击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刑应烛意外了一瞬,居然也没动怒,反而打心眼里生出了点兴趣,只想看盛小刀要怎么表演。
可惜盛钊作为一个刚丢了初吻的年轻青年,经验极其贫瘠,于此道也不怎么精通,全凭刚才那点经验撑着,以至于在刑老板不肯配合的情况下,盛钊的进度开展得异常艰难。
刑应烛耐心十足地跟他僵持,不反抗也不配合,最后还是盛钊沉不住气,先一步恼羞成怒。
“张嘴。”盛钊说。
阶段性胜利。
盛钊先一步认输显然给刑老板带来了些好心情,于是他也乐得给予对方一点甜头。
刑老板眼角眉梢略微下弯,从喉咙里溢出一声闷闷的笑。
他略微松开齿关,放任盛钊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扑上来按住他的肩膀。
借由刑老板从上车就布下的那层结界,盛钊的动作十分大胆,只是刑应烛显然不是甘心屈居人下的性格,几乎是在盛钊试图得寸进尺更进一步的时候,就转而强势地要回了主动权。
刑应烛自己也发现了,盛钊对他来说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以至于他非但不排斥对方的亲近,甚至还乐在其中。
若是寻常人遇到这种反常情况,八成会先想想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可惜刑老板不似常人,他非但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在意的,甚至好像还觉得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好像盛钊天生就应该是他的人,得听他的话,待在他身边。
相比起电梯里那次临时起意,这次的“蓄谋已久”显然戳中了刑老板的逆鳞,让他不得不对这个胆大包天的小男朋友略加惩处,才能让对方明白现在应有的家庭地位。
“不……”盛钊艰难地从“惩罚”空隙中缓过一口气,拼命后仰着身子,见缝插针地求饶道:“行了行了,记忆覆盖成功了——”
“早着呢。”刑应烛不由分说地按着盛钊后腰不许他躲,闻言轻笑一声,说道:“离到机场还有二十分钟,我给你巩固一下。”
第53章 诚实确实是个美德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盛钊浑浑噩噩,脚底发飘,当着张简和胡欢的面一脑袋撞到了机场大厅门口的玻璃墙上。
后他一步下车的刑应烛:“……”
刑老板倒抽一口凉气,恨不得转头就走。
太丢人了,他老人家这辈子就没这么丢人过。
然而他心里千般嫌弃万般不满,脚下却扎了根似地挪不动步。半晌后,他认输似地叹了口气,关上车门迈步向前,把晕头转向的盛小刀拨了过来,一把按在自己怀里。
“给你十秒钟时间。”刑应烛阴恻恻地说:“再反应不过来,就不带你去了。”
这句话仿佛一剂清醒剂,当时就把盛钊给打醒了。盛钊浑身一个激灵,从刑应烛胸口抬起头来,噌地站直了。
“醒了醒了。”盛钊抹了一把脸,欲盖弥彰地解释道:“车里空气不好,我缺氧。”
刑应烛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他水润润的唇角上一扫而过,拉了个不怀好意的长音,缓缓道:“确实,空间太小了,容易缺氧。”
胡欢:“……”
张简:“……”
“两位。”张简艰难地说:“时间快到了,建议在飞机上再讨论这个话题。”
盛钊不像刑老板一样脸皮比鳞片还厚,他毕竟还是要脸的,连忙扑腾着从刑应烛怀里退出来,欲盖弥彰地退后了两步。
“对对对,时间来不及了,还得安检呢。”盛钊满脸镇定地点了点头,还不忘招呼一下剩下的三个人:“快走了。”
他说着挺胸抬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转头就走,还没迈出两步,就听刑应烛在后面叫了他一声。
“盛小刀。”刑应烛平静地说:“走反了。”
盛钊:“……”
盛钊脚步一转,毫无障碍地换了个方向走去,走得理直气壮,神态自若。
刑应烛又叹了口气,却忍不住勾着唇角笑了笑。
张简出手阔绰,也没在乎这几个人头数,都一水儿定了头等舱。
从申城到龙虎山路途辗转,要先飞到江西省会洪城,然后坐火车去道都鹰潭,最后下了车还得转当地接送的汽车去龙虎山。
盛钊最开始还兴致勃勃,对这种玄学圣地颇为向往,然而在路上颠簸了整整十几个小时之后,他终于投降了。
“张简——”盛钊趴在刑应烛肩膀上,气若游丝地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到。”
“快了。”张简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导航,说道:“还有不到二十公里。”
“救命。”盛钊痛苦地拽住刑应烛的领子,说道:“不然挑个没人的地方,咱们飞过去不行吗……游过去也行。”
“就你这小身板,上去十秒钟不到就冻僵了。”刑老板冷酷无情地说:“忍着吧。”
好在张云峰开车速度不慢,终于踩在盛钊忍无可忍的极限上到了龙虎山的山门口。
近年来,龙虎山虽然依旧是张家人住着,但其中一部分已经划成了公共景区,按张简的话来讲,就叫创收。
然而似乎是为了迎接刑应烛,这有名的道教景区难得关闭了山门,以维修设施为名关闭了景区,不许闲人上去了。
刑应烛的面子不小,有张简引路还不够,行至二山门时,居然还有人列队来迎。
那群人中为首的是个白须白发的老人,那人披着一身宽大的道袍,看起来并不显老,眉目慈善,是个纯看面相就觉得很好相处的人。
盛钊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对方就觉得心生亲近,总觉得彼此在哪见过一般。
刑应烛自从过了二门就停下了脚步,不再上前。胡欢低眉顺眼地停在他身后,也没了路上那股咋呼的劲儿,盛钊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这是不是什么他不知道的规矩,于是也跟着停在了刑应烛身边。
倒是张简和张云峰一前一后地走上去,冲着那老人行了个礼。
“师父。”张简说道。
那老人笑了笑,抬手抚了一把他的头发,夸赞道:“此次事,你处置的很好。”
“师父谬赞了,都是刑——”张简顿了一下,不大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于是谨慎道:“都是刑顾问尽心尽力的功劳。”
那老人含笑点了点头,又对张云峰说了句辛苦,然后才施施然掸了掸袖子,整理了一下衣摆,朝着刑应烛走来。
可能是因为知道刑应烛妖怪身份的缘故,盛钊总莫名有点紧张。
张简在他眼里就是个能耐很反人类的存在了,现在见到张简的师父,盛钊总怕以刑应烛的脾气,两句话不到就得把人惹毛,然后开始昏天黑地一顿斗法。
盛钊紧张得要死,脑内戏码已经演到了“如果他们人多势众搞定了刑应烛我应该怎么救他”上。
他在那神游天外,那老人已经走上了前,客客气气地双手拢在袖中,给刑应烛行了个半礼。
“龙虎山第六十五代天师,张成德,见过先生。”
凭刑应烛的岁数,别说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就算对方的岁数再翻三番给他行礼都绰绰有余。
于是刑老板优哉游哉,半点不避讳地受了这个礼,哼了一声,算作答应。
张成德岁数不小,身上却没有那种老者的架子,含笑直起腰来,语气温和地说道:“说来,龙虎山已有三代不曾见过先生了,今日您来,敝派蓬荜生辉。”
这脾气也太好了,盛钊震惊地想,人家好歹堂堂一派掌门,出门都横着走的,怎么对刑应烛这么客气。
不知道是不是他面上的震惊太过明显,张成德半侧过身,笑着冲他解释了一句。
“当年刑先生擒住无支祁,捉拿相柳,于苍生有大功德。”张成德说道:“何况他司长江汉水,于情于理,我派也应礼遇。”
盛钊眨了眨眼,想起来他当初搜资料的时候好像也看过这段。
“是为了帮助大禹治水那次吗?”盛钊转头对着刑应烛问道。
“假的,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有人跟在我身后捡漏。”刑应烛像是压根不知道尴尬俩字怎么写,直言道:“我纯粹是看他们俩不顺眼——谁让他俩长得丑兮兮的还非要跟我约架,不杀白不杀。”
盛钊:“……”
说到这,刑应烛好像还很不满意,他皱了皱眉,露出一副肉眼可见的嫌弃表情。
“还妄想指使我?”刑应烛说:“要不是我发现这神话的时候那人已经入土了,我非让他把这卷记载吃了不可。”
盛钊:“……”
诚实确实是个美德,但是您老人家能不在这个时候诚实吗!
神话里那个高大而伟岸的身躯咔吧破灭一半,盛钊下意识看向张成德,生怕他一时间觉得幻灭,对刑应烛的“礼遇”滤镜啪叽碎掉。
但显然,人家一派之主的接受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比盛钊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就刑应烛这种欠揍的脾气,到了他嘴里居然都能夸出“真性情”来,盛钊不服不行。
不过继续追溯往事显然不是个好主意,张成德打了个圆场,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让贵客站在门口也不是待客之道。”张成德正正衣冠,说道:“请先生移步进门。”
盛钊忽然发现,之前好像不是刑应烛故意拿架子——这好像是在“互不打扰”的大前提下,某种约定俗成的规矩。
因为直到张成德说完这句话,刑应烛才略一颔首,迈步向前走去。
“因为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嘛,他说了这一句,就等于大佬是他‘请’来的,不会有贸然上门的冒犯意思在。”胡欢凑上来小声跟盛钊咬耳朵,说道:“虽然大佬不怕龙虎山的护山大阵,但大家都在人间混,彼此给两分面子。”
“护山大阵?”盛钊显得很不在状态,他转过头往身后看看,说道:“在哪呢?”
“一共两层。”胡欢耐心地给他解释:“一层在外山,一层在内山——外山那层你刚刚走过啊,你忘了?就是山脚下导航失灵的那一段。”
胡欢一说,盛钊才猛然想起来,刚才他们从山地上山时,在盘山路上确实有那么一段路,走到那时导航就失灵,明明前方是平坦大道,可导航就是固执地显示前方无路需要掉头。
“那盘山路都是新修的了。”胡欢说:“要是在古代,没有这样的上山路时,任他什么指南针指北针地到这都失灵,外人来了,岂不就是要在山底下打转么。”
“什么原理啊?”盛钊有些新奇地问。
“嗯……”胡欢想了想,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没什么稀奇的。”刑应烛听见了他俩的嘁嘁喳喳,随口道:“一点奇门八卦而已,被他们历代掌门改了改。”
盛钊听他的语气,好像对这玩意司空见惯,像是在说什么小孩子玩具一样,不免起了兴趣,紧走两步追上他,问道:“你也会吗?”
“我是个妖怪。”刑应烛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在奇怪他怎么问出了这么个蠢问题:“我会这种东西干什么?”
盛钊:“……那你说得你很了解一样!”
“我确实很了解。”刑应烛说:“因为我都是硬闯的。”
盛钊:“……”
第54章 公差旅游
百年大派的待客之道显然很靠谱。
除了刑应烛之外,就连身为一个小狐狸崽子的胡欢和一个明显是凑数来的盛钊,都得到了良好的招待。
出乎盛钊意料的是,一向我行我素的刑老板这次难得耐心在线,没上来就单刀直入地要办事儿,而是非常听安排地走完了“迎接”、“请客吃饭”和“唠家常”这一系列的待客流程。
龙虎山这一脉嫡系弟子数量不多,一共不到二十个,最大的看着四十多岁,最小的就是张简。这一路上盛钊有意无意地听着他们聊天,才发现张简和张成德居然还是爷孙关系。
怪不得张简年纪轻轻就能内定传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