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一生,他或许都会这样平静的过下去。
沈长聿提着袋子站在车站,等着要搭乘的悬浮车过来, 今天来的早了些,还得再等几分钟。
他一言不发,但军部工作乃是常人眼中的“金饭碗”,属于“金饭碗”的制服和他挺拔的身姿依然吸引了旁边几个男女的视线,在那里窃窃私语。
沈长聿不喜欢和人牵扯上关系,所以他们谈论他们的,他全当没有听到,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还记得许久以前搭了话,被人追着要联系方式的尴尬经历。
昏暗的夜色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好几个月没修剪过的头发又挡了些,到底也看不出什么,几人聊了他一会话题就扯开去了。
“今天那消息你听说了没?”一个女生问道。
“什么呀?”
“就那些突然出来的红眼睛的野兽啊!今天早上26号车站那也发生了一起,离我家就几百米的距离,而且还没有抓到那野兽,想想就有些害怕!”
“啊,那你要小心啦,还是跟我们结伴走吧,一会让罗哥送你回去吧!”
“对,我送你吧!”
“嗯嗯,我也这么想的,多谢罗哥了!我妈妈今天还跟我说要不要请几天假不要上学了,免得危险呢!”
……
几个人聊着聊着,又变了话题,沈长聿听着却皱了皱眉头。
他没怎么关注时事新闻,但最近闹得轰轰烈烈的野兽袭击人事件他还是知道的。
最初的传闻说的是有个男人和家人出去玩的时候失踪了,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了,尸体都一塌糊涂,调查人员查了当时附近的监控,发现他是被一头红色眼睛的野兽咬了一口,当时就倒在地上抽搐死去了。
消息刚出那会人人自危,毕竟是在城区里发生的事,不过没多久,官方出来澄清,那是伪造设计的视频,并不可信。
人们松了口气,大多数人都信了,只是才沉寂了两天,第二起第三声事件又发生了,人没死,但是情况并不乐观,最主要的是咬人的野兽被人抓住并杀死了。
那是一头豹子,体型庞大,神态狰狞,状态似乎并不稳定,从它表现出来的力量和战力能看出来它已经算的上是豹子里的佼佼者,绝对是成年的强大野兽,仅凭肉身就能和异能者对抗。
但是它死后,杀死它的异能者检查它的尸体却发现不论是骨骼形状还是牙齿甚至是毛发,它都属于幼年体的状态,只是似乎被强化了许多倍。
它的眼睛是鲜红色的。
再回想起来,它似乎也拥有一定的智慧,格外的阴险狡诈。
人们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会不会是什么实验室里逃出来的实验体,但对于这个疑问,官方目前还没有任何的回答。
而现在,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越来越频繁了,而过去将近一周的时间,几次危机的受害者甚至还没办法离开医院。
这样的时候,即便沈长聿再不关心外界的事情也该知晓了。
最主要的是,刚刚那个女生说的26号车站,和沈长聿住的地方只有一个街区的距离。
车来了,沈长聿上了车,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靠在那里发着呆。
如果真的被他遇到的话要怎么办?
沈长聿不是很担心自己会出事,只是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了肯定是要被带去问话的,他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麻烦事。
他闭了闭眼睛,不打算再去想,真有什么事等到那时候再说吧。
先前几个人跟他一起上车,也在同一站下车,他们互相道了别就分开了,其中那个女生和那个叫“洛哥”的人走在一起离开了,浑身都冒着红色泡泡。
沈长聿看了看26号车站的标识,在上面看到了新鲜的爪痕,至少在他今天早上离开之前是绝对没有的。
爪痕很大很深,看起来的确很是危险。
沈长聿想了想,认真的考虑起要不要在军部的临时宿舍里面住上几天。
天已经黑了,路边的灯早就亮了许久,细小的虫子绕着灯光飞舞,其余的地方多是黑暗的,只有少数几道明黄色的光。
这是个很平静,平静到几乎没什么人在晚上出来走动的地方,也代表着它虽然属于帝都的一部分却也在偏的不能再偏的地方。
他很喜欢这种地方,人们不怎么打交道,就代表着不会牵扯上多少关系。
沈长聿沿着路灯往家走去,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他的家在更偏的地方,走过这个街区,拐过两条小巷才是最后的终点。
沈长聿迈开步子,风里只有他脚步和袋子碰撞的声音,静谧极了。
绕过第一个小巷口,沈长聿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他几乎已经闻到了手上水果甜蜜的味道,甜甜的会让人的心情变好的味道。
经过第二个小巷口,能看到里面有些亮光,沈长聿步伐没有丝毫的停顿,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在那黑暗里听到了几道呼吸声。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并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等他停下来的时候,它的的确确听到了那些呼吸声。
属于人类的低沉又粗重的呼吸声,还多了些不怀好意的笑容。
男人的声音。
沈长聿记得那是个死胡同,以前是通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人堵上了,平日里也没人走,他只是一天又一天的路过。
或许他该给安全巡逻队提个醒,这里有人在搞事情?
在这偏僻的地方,治安并不好,总有些道德败坏的人喜欢在夜晚围堵过路的人,劫财或是劫色,安静的夜色中不知道隐藏了多少罪恶。
沈长聿有幸遇到过一回,长得磕碜的不行的混混舔着脸想上来亲他,说他不愿意就要动粗,连给钱都不行,没有办法的沈长聿揍得他鬼哭狼嚎,代价是两天内去汇报情况配合调查了五六次,烦的他黑了一星期的脸。
显然今天又有人遭遇了和他差不多的事情。
而当他认真去听的时候,却又听到了一些声音,一道很小的哭声,嗓音沙哑的绝望的,像是一个还没长成的少年,在绝望和痛苦中的哀嚎。
沈长聿的脚迈不动了。
曾经他也这样哭过,在他的养父母刚死的时候,那时的他还没上军校,一下子天都仿佛塌掉了,他甚至找不到人帮忙,也没有人愿意帮他。
沈长聿从那些痛苦中爬出来以后,不再奢求别人的帮助,也不再去帮助别人。
可是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离开不了。
“哭什么?再哭我就揍你!乖乖的听话,什么我都答应你!”这是一道沈长聿似曾相识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沈长聿没掩饰自己的脚步声,里面的人也发现了他的存在。
“什么人敢打扰我……”
为首的胖子骂骂咧咧的,等那张脸在黑暗中显现出来,他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来的人他认识,他还印象深刻。
当初他难得碰见个瘦瘦高高的小美人,准备快活快活的时候,被小美人揍了一顿,好久没开荤的他今天又运气贼好的碰到另一个软软弱弱的小美人,又被坏了事。
几个混混都是沈长聿的“老朋友”,今天被他又揍了一回。
鬼哭狼嚎着的几个人跑了出去,小巷里只剩下沈长聿和那个被他救下的人。
刚进来那会他熟人相见,没来得及看人,这会人被他赶跑了,连个灯也没留下,黑暗中他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个影子,其他什么也看不清。
这地方即便是调出光屏也看不清什么,而他眼前的受害者,这时候大概也不想被他看到脸。
想到一会还得带回家去,好麻烦。
沈长聿皱着眉头干咳了一声,用还算温柔的声音问道:“你没事吧?”
那孩子似乎是吓傻了,半天没有回应他,沈长聿正要上去拉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像炮弹似的冲进了他的怀里,两只手仅仅的箍在他的背上,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少年的身躯冰凉,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声音却带着无限的满足,将自己整个贴在了他的身上。
“长聿……长聿。”
第37章
沈长聿愣住了。
他和他身前这个少年无疑是素不相识的, 只是今天他突然有那么点闲心来多管闲事,原本的打算也只是先救下收留一晚上,明天把人送去安全所那边, 接下去是联系他的父母还是送去福利院什么的就与他无关了。
说实在的能把人救下就已经是他最大的善意了, 要不是那哭声让沈长聿回忆起了些过去不美好的记忆, 因而生出了些怜悯, 他大概只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当做什么也没听到直接离开。
所以他根本想不明白, 这个少年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而他的痛苦的情感全是为他而生的。
只是容不得沈长聿多想,他就被箍的喘不过气来了,少年的双臂跟铁棍似的, 手掌上的力量几乎要将他揉碎。
“长聿......呜......长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少年嘴里还低低的呼唤着,间或呜咽一声,冰冷的脸颊在他的胸口胡乱蹭着, 汲取着那些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几乎就要被夹扁的沈长聿:“......”
他挣扎着喘了口气, 没直接厥过去,只不过他的抗拒似乎是吓到了对方,束缚他的力道骤然变大,他的声音也变得惶恐起来。
要不是因为对方个头才到沈长聿的肩膀, 小巷里发生的这一幕才没跟“巨力恶霸猥亵过路青年”扯上关系,但难受是真的难受。
以他们现在的姿态,只要他提膝往上来一下, 铁人都只能受不住松开,只是对方毕竟是个少年, 虽然举止古怪又力大无穷,但对他的确没有敌意,沈长聿又怕弄出个好歹, 便只能放弃这迅捷有效的方法,转而低声安慰起他来。
沈长聿摸着他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的说道:“没事,没事,我在这里。”
嘴上这么说着,他心底却后悔起来,这是自己给自己惹来了麻烦。
然而麻烦已经惹上了,这时候想要再抛开便不太可能了,沈长聿只能老老实实善后,一边打定主意下次再也不会自讨苦吃。
少年对他有着莫大的信任和亲近的欲望,沈长聿的安慰很快就见了效,箍着他身体的手臂松了些,转而攀附着他的肩膀,这让他舒服了些。
不过,恐惧还是如影随形,少年并没有真正从中挣脱出来,他不明缘由的畏惧让他依然紧贴着沈长聿,这种姿态让沈长聿连对方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都不好开口询问。
对孩子重要
已经预感到自己短时间内没办法甩掉这个麻烦的沈长聿嘟囔了两句,后悔自己走进了这个小巷。
而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少年停顿了下,抓着他肩膀的手又多了分力气,轻声的叫他的名字。
在沈长聿看不到的地方,暗红色的雾气完美的融进了黑暗中,将两个人都包裹起来。
“长聿,我找了你......好久。”维塔一字一句的说道,他的耳朵正贴着沈长聿的胸膛,急促的心跳声就在他的耳畔。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是维塔从未想象过的,他也想不到,他会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找到他的长聿。
从实验室离开以后,维塔便开始四处寻找他的长聿,只是他的记忆中只有那久远的不能再久远的沈长聿孩童时的模样,他连长聿到底在哪里都不知道。
沈博士控制着维塔见到长聿的次数,也隐瞒了许多信息,除了知道长聿的名字是“长聿”以外,维塔一无所知。
在空气中飘散的红血病毒是维塔的眼睛,只是他的眼睛认不出一个他陌生的人,那道纯白色的光芒在维塔的记忆中越行越远。
几乎将他淹没的空虚让他愤怒、狂躁,而这些炸裂的情感之后是无边无际的痛苦与悲伤。
维塔头一次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他不该将他所渴求的东西放在别人的手中,他就该遵从本性,将他想要的牢牢抓在自己的手里。
维塔后悔的几乎就要死了。
他漫无目的的走进了这个小巷,夜色将他包裹连一点光都没有,同他的心一样,非人的理智在那一刻彻底崩坏。
几个小混混靠近他的时候,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如同一个普通的畏惧着现状的少年伤心到绝望。
他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在对方彻底惹恼他之前,他只会沉浸在此刻的痛苦中。
直到黑暗中那个人的出现,带着他记忆里一模一样的、无比渴望的纯净的光,让维塔重燃了希望。
起初的怔愣之后,他扑了上去,紧紧的抱住了他。
那一瞬间,他的身体似乎都被填满了,空荡着的部分体味到了充实的感觉。
是他的长聿。
不是他找到了长聿,是长聿找到了他。
维塔在那温暖的胸口蹭了蹭,这真是太好了。
只是他听到了那小小的抱怨声,长聿似乎并没有像他渴望他那样在意他,维塔沉默着眯了眯眼,
这一次,他绝对要牢牢的抓住长聿,绝对不会再分开,不管到哪里,他都能找到他。
下定了决心以后,维塔迷恋的贴在沈长聿的胸口,心安理得的听着他的心跳声,红色的雾气从他的身上蔓延开来。
沈长聿嗅到了些许甜蜜的味道,他还在找味道的来源,等到维塔碰到了他还拎在手上的袋子,发出些噪音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他先前买了水果。
想来他运气不错,应该是熟透了的果实,小孩子或许也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