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和006首当其冲,这么近距离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躲开的,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一些,衣服和表皮已经被灼伤,但是一个很快就把周围都冻结了,另一边直接烧起来,两人都抓着金属墙,面色铁青并不好看。
顶上的沈长聿和037有惊无险的躲过了一劫,但守在车边上的三个人却没那么幸运了。
坐在地上的024和049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如同决堤般的液体朝自己冲来,024喃喃道:“它脑子里面的确没有水......”
“但他妈的它身体里全是水!”049嗷嗷叫着抓着她跳上了车顶,金属墙足够高,能让他们最大程度的躲开扑面而来的液体。
唯独还站在地上的043,黑着一张脸直接让金属覆盖了自己的体表。
而此时车顶上的024还在喊着让他把车底下也封上,不然车就脏了。
所幸另一侧还有缺口,这些泛滥的液体只停留了几个呼吸便向着另一头淌去,扑向四面八方。
唯独那个残破的虫子还在抽动,黑色的口器像是垂死的水草一样不断挣扎。
这是被他们高估的捕食者,或许只要006在它身上开个小口子,然后就能轻易的把它冻结,一切迎刃而解,而不是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沈长聿在心底问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才刚记起来。”
沉默无言。
就像是用尽全力的一拳砸在了空气上,砸完了以后直接弹回来,砸的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每个人都是一个想法:好恶心。
这个意外让所有人的情绪又变差了,复杂的心思使得维持在表面的和平又被稍稍打破了些,这时候再有人挑事,估计荒星防护队内部就会打一架。
沈长聿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又嗅到些什么不该嗅到的味道。
但他隐约有些奇怪,分明现在导致现状的罪魁祸首已经整个炸裂了,但他的心情却突然间又沉重起来,就像是一直以来被他忽略的某些东西突然又探出了细微的出手,挑拨着他的神经。
这是一瞬间出现的感觉,但是很快这种感觉就越发的强烈起来。
维塔和沈长聿共用一具身躯,自然也能感觉到那种异样。
“怎么了长聿?”
沈长聿轻轻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他也不清楚,但是冥冥之中他有一种感觉,让他抬头看向了离他有些距离的两个人:“005,006,离那边远一点。”
地上的虫子还在扭动,□□的喷涌而出撕裂了它的许多器官,但是并没有真正将它杀死,残存的对身体的掌控使得它的口器依旧处于捕猎的状态。
005和006看了沈长聿一眼,他的脸色发白,看起来状态并不是很好,但他们还是相信了他,沿着地面的凸起离开了边缘地带,也远离了那个虫子。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一道璀璨的白光突然坠落在远处,沈长聿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失去了视野。
太过明亮了,以至于即使闭着眼睛眼前也依然是无法抗拒的白色,伴随着滚烫的热度,焦臭味涌上鼻尖,那是留在原地的虫子被灼烧散发出来的气味。
外面的风声太大,他们甚至连有东西靠近的声音都没听到。
沈长聿没听到,维塔也没听到,只是那种铺天盖地的不安越发强大。
直到这时候,沈长聿才豁然放松下来,原来他一直警惕的是这一刻。
他的眼睛不受控制的流泪,过度的刺激让他开始疼痛,维塔在这个时候夺走了身体的控制权,轻易地将他的意识保护起来。
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除了这道光。
风声也停了,一片寂寥,谁也弄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他只能听到维塔的声音:“大概我们所能预见的最坏的可能已经出现了,红石星要被控制了。”
荒星防护队存在的理由是什么?
驻守在一个废弃的星球上,一旦有敌人侵入,用性命保护它的主权归属。
为什么能肯定一群犯人愿意用命守护它?因为他们的敌人从来就不会吝惜他们的生命,驻守在星球上的人除非隐藏起来,否则注定死亡,而他们也根本没有办法躲过对方的探测。
原本他们是为了联系补给队而赶到了这里,带着他们全部的身家和必备的设施,但是他们恐怕也等不到那一刻了。
难怪补给队会发出信号后却没有出现,难怪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第二遍却依然没有结果,因为红石星本就已经被盯上了,甚至前来补给的船队说不定也已经被抹杀了。
“我们还走得了吗?”
沈长聿曾经和维塔约定了,总有一天会离开红石星,回到他们原本生活的环境中去,即便似乎根本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但是沈长聿却无比的信任对方,维塔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但是在这一刻,他也产生了动摇,他们真的能抵抗这样强大的力量,然后活下来吗?
这不是那条连他都能糊弄的虫子,而是一群跟他们同样的智商在线的人类,侵略者从来不会对被侵略者手下留情,沈长聿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在沈长聿的记忆里面,帝国似乎很早就面临着星际入侵的威胁,落后使他们一直在被压迫的路上越走越远。
后来异能先出现了,本该被好好利用起来的强大战力被上位者忌惮,许多异能者都死在了最开始的清洗活动中,而等到他们的力量终于被重视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一大批无辜的人死去了。
那是在沈长聿还未出生的时候,而在他懂事的那些时候,异能者已经成了对抗入侵的主力。
但那之后,红血病毒爆发了,如同当年的清洗活动一样,帝国的实力空前削弱,死的人比过去几十年都要多的多,它再次成为了被压迫的那一方,甚至连死刑犯都要利用起来,放逐到那些没有人的星球上。
而现在,红石星已经迎来了他们的敌人,他们也一样。
“能。”
回应他的是维塔斩钉截铁的声音,下一刻那声音又软化了,带着更为温柔的语调。
“我想要真正的触摸长聿,想要真正的抱着你,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所以不能再错过。”
他的声音里似乎藏着一些痛苦,但他分辨不出来,沈长聿刚想再说点什么,面前的光就消失了。
原本几乎将大半的天空都照亮的光束突然没了踪影,眼前的黑暗便变得空旷,似乎缺少了些什么,他废了很大的力气才看清自己身边的人,每个人的眼睛都闪着红色的光,黑暗中像是野兽一样,而他在这里就像是一个异类。
沙暴停了,只有很细微的风带着焦臭味飘进来。
困扰他们无数个日夜的沙暴在足够强大的力量干扰下被轻易瓦解了,热力几乎烘干了所有的一切,而这里只是被波及的边缘地带。
043控制的金属几乎融化,险而又险的扭曲着维持着最后的形态,它们在此刻液化,逐渐消失,一行人暴露在天空之下。
沈长聿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夜空了。
他仰起头,漆黑的夜空里有零星的几颗星子闪着光,并不明亮的光,在黑色之中却无比的醒目,那是他记忆里才有的模样。
而在那几乎是背景板永恒不变的夜空里,又有几道光芒闪烁着,那是刚才释放了巨大光束的飞船,正停在红石星之外。
他们没有停留下去,大家很快就上了车,以最快的速度驶向他们原本天亮才会出发想要抵达的地方。
车上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024趴在窗边,这么近的距离他能很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红光,鲜亮的红色。
“夜晚原来是这样子的啊,我都以为我已经忘记了。”她将车窗开了一条缝,车开的飞快,缝隙里的风吹动了她的头发,远离了之前所处的地方后风里就只剩下夜晚的凉意。
沉默中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小女孩的叹息带着一股稀奇的味道,又像是难过,沈长聿分不清楚。
他也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想象中最大的危机降临,以前的幻想什么的都成了空,到这时候才明白这种压力到底有多大。
049坐在副驾驶,他的手伸出车窗,他的两只苍蝇停在他的手臂上,风吹的它们不停震动翅膀,好在并没有被吹走,他有些恍惚的说道:“看来我真的要比我的宝贝早死了。”
没人回应他,就像没人回应024一样。
沈长聿也看着窗外,维塔刚刚向他许诺。
“我们能活下去。”
他再一次相信了。
第10章
“在想什么?”维塔短暂的失去了意识,只是暂时的,等他再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们还在车上,沈长聿靠在窗边,手掌抵着脸颊,他的身体随着车身颠簸着,神情有些放空。
024蜷缩在后座中央,她的头枕在沈长聿的腿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们在去目标基地的路上,眼下才开出去两个小时,天甚至还没有亮,头顶是黑色闪着光的夜空,窗户只留了一条细小的缝,气流一缕一缕往里窜,只吹的动他鬓角的头发。
车里很安静,和维塔是去意识之前一模一样。
有敌人即将入侵红石星,荒星防护队此刻应该做的是抵抗他们,将他们彻底驱逐,但是006带着他们踏上了他们既定的路,没有人反对。
不论是为了自己的性命还是被送到这里而背负的责任,他们似乎都认为要先完成他们之前想要做的事情,然后再去面对那艘飞船,就好像不这样做就不能真正的放弃希望,真正的确定他们已经没有后路。
事实上,他们原本就没有后路可言。
“想我为什么不是一个血徒。”沈长聿回答了他,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恍惚。
“血徒?”维塔感到疑惑,“长聿怎么会这么想?”
沈长聿抿了抿嘴,他很想换个姿势,但怕吵醒024,所以想法转悠了一圈他依然维持着不变的姿势:“如果我是血徒,我就会更强大。”
他会跑的更快。
沈长聿的身手相较于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而言绝对是拔尖的,但在荒星防护队中,哪怕是身体比起他要来的更为健壮的005也比他更灵活,能轻易的追上他。
红血病毒剥夺了血徒一定的情感,又埋下了理智轻易就能崩断的种子,却让他们像野兽一样奔跑,无法比拟的爆发力让他们能轻易追逐猎物。
他的力气会越大。
像024和006一样,哪怕的确与她们的种族有一定的关联,但那样庞大的力量同样有红血病毒改造的原因在,让她们的肌肉骨骼蕴含人类所不能拥有的力量。
成为血徒,成为人形的野兽。
沈长聿的眼睛盯着车窗外,像是在凝视什么,维塔知道他说的很认真,他不禁为此感到恐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沈长聿有多抗拒血徒这个身份。
“长聿不是最讨厌血徒了吗,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尽可能平静的问。
沈长聿没察觉到他的异样,他只是皱了皱眉,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太弱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有些迟疑的给自己下了判断。
维塔打断了他的话:“你有我,其他人没有一资格否认……”
“我们。”沈长聿道。
“?”
“是我们,没有别人。”这一次,沈长聿有些不自然的动了一下,024也跟着动了下,“我在拖你的后腿。”
一直以来都是维塔在付出,而他顶多就是提供了一个躯壳,如果他是一个血徒,很多事情就不需要维塔费心力了。
“活着离开红石星太难了,我也想做点什么。”沈长聿说道。
有些事情他并不了解,就像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样,但从荒星防护队的其他人口中,他已经知道离开红石星是一件根本难以达成的事情了。
维塔说要带他走,太难了。
维塔似乎是被沈长聿所说的话所震撼到了,有好一会都没有出声。
沈长聿说着这些话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他不说话他也稍微放松些。
维塔安静的像是再次陷入了沉眠,许久他才开口,声音很轻:“长聿以前为什么……讨厌血徒呢?”
这是沈长聿没有想到的问题,但是是维塔问的,他也就回答了。
“我不想亏欠别人。”
“亏欠?”
“嗯。”沈长聿叹了一口气,夜空里正好有一颗格外亮的星,他凝神多看了一会,“我习惯和人保持距离,足够远,他们的一切就与我无关。”
“红血病毒会传染,很多人会因此而死。”
血徒走过的地方,死亡会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人和动物无一幸免,他们的身体从内部破开,血夜喷洒出来,是寂静之地开出的花。
红血病毒的致死率极高,人的身体无法轻易容纳它。
它在挑选它的宿主,所以注定遍地血腥。
那样的场景,光是想象,沈长聿就无法接受。
原本可以继续活下去的人,不论是幸福美满还是痛苦煎熬都与他无关,可如果他是一个血徒那一切就不一样了,是他将他们推向死亡。
这听起来很圣母,尤其每个血徒本身也是千百个受害者中幸存下来的那个,平日里的沈长聿似乎也并不是那样一个温柔的人,但他的确不能接受。
“我可以接受和我无关的人死去,但我不能接受的是我是他们死去的原因。”沈长聿忍不住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