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另一只手比他更快——手指瓷白修长,指甲呈现出健康的淡粉色,这显然是庄宴的。
陈厄喉结稍稍提起。
他抬眼,才注意到原来庄宴已经到家了,而且离自己很近。Omega身上萦绕着温和的丹桂香,闻起来有点甜。
家里没开灯,到处都是暗的。
庄宴刚把光脑递过去,指尖就被捏住。可是捏得不重,因为陈厄没什么力气。
他嗓音喑哑:“你回来了。”
“回来好一会儿了,你一直在睡觉。”
陈厄嗯了声。
衣服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庄宴坐近了一点,像小鹿似的,很乖地挨在身旁。
手也没往回缩,就任Alpha碰着。
“小宴。”
庄宴仰头望他,琥珀色的眼眸在夜色里显得轻透。
陈厄问:“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
每天都有哥哥和同学陪着,怎么会出事。
“那就好。”陈厄顿了顿,慢慢说起之前在边境的发现。
这次是潜藏了很久的反抗军首领,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终于忍不住出来,对联盟基地发起最后的自杀式袭击。
陈厄赶赴边境指挥,分割战场将他们彻底打散。最后扫荡反抗军秘密据点的时候,在地下三百米深的地方,发现了一组规模庞大,半径足足有十千米长的复杂仪器。
“科学院还在进行研究调查,根据他们的猜测,这很可能跟意识操控相关。”
陈厄说,“如果有任何进展,报告会第一时间发到我这边。小宴,再等等,只要线索多一点,我们肯定能把那个冒牌货给揪出来。”
Alpha嗓子是沙的,质感没以前亮,说话时必须刻意提高音量。
庄宴没说话,只是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
陈厄睁大眼睛,侧脸微微僵着。
像是绷着一根弦,他疲惫又虚弱。所有的意志和理智,都用来处理庄宴相关的这件事。
过了两三秒,才勉强反应过来,用手背轻碰了一下蹭过的地方。
庄宴问:“陈厄,你这次回来,能休息多久?”
“两个星期。”
医生只开了两个星期的病假。
“那这段时间就专心休息,别光忙这些事情,反正也不着急。”
“……”
在安静的夜里,庄宴脸上带着担忧:“你看起来特别累,先别说话了,好不好?”
陈厄喉咙有点涩,忽然发不出声音。
他习惯了被人放在天平两旁去衡量,却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分量居然这么重。
甚至产生了一种,仿佛在被心疼的错觉。
这段时间中央星天气回暖,庄宴体温也显得高。
也许止痛药的药效快过了,陈厄忍着疼,把庄宴拉到自己怀里。
庄宴是温和驯服的猎物,甚至不怎么知道挣扎。
所以陈厄也试着把力度放轻,别和以前一样,太过执拗强硬。
他嗅着Omega发梢的香气,良久,才连名带姓地喊:“庄宴。”
“嗯。”
“你是不是有点傻,”陈厄低低地,仿佛是在自语,“为什么不趁机多利用我一下?”
庄宴戳戳他:“那你先去洗澡。”
“……”
“然后回床上睡觉。”
时间悄悄慢了下来,窗外有舒缓的蝉鸣。
好一会儿,陈厄才应了一声,却没什么动作。
-
接下来的几天,陈厄果然放下工作,留在家里好好地休养。
时间一下空闲了出来,Alpha甚至拿起光脑,研究了一下菜谱。
但毕竟天赋有限,这样做出来的饭菜,只比庄晋的稍微好一点点。
可庄宴很给面子,每次都能吃完,并且眼睛弯弯地对他笑。
那段时间反倒是庄宴开始忙,每天晚上都有课,连小组作业都要挤在中午,跟同学边吃饭边商量。
下课后,回家的车程也很长。陈厄说:“我去接你。”
Alpha语气里没有商量的余地,庄宴只好答应下来。
虽然这段状态不好,他褪去了战场上淬炼出来的凶戾煞气。不过陈厄单凭长相和身材气度,站在校园里等庄宴的时候,就能自然而然地吸引目光。
第二天,别的朋友凑过来问:“庄宴,昨天来接你的人,就是那位少将吗?”
庄宴脸一下烧了起来。
秦和瑜吐槽:“也只能是他了吧,你想,现在还有谁敢追小宴。”
“……”
朋友惊叹:“我之前总以为爬到那种位置的人,都得至少三四十岁了,想不到陈厄居然真的这么年轻。”
“而且长得还挺不错。”
庄宴脸红得可怜,眼睛湿漉漉地说不出话。
朋友好奇心重,还是忍不住继续问:
“对不起啊小宴,我生活中从来没见过少将。听说上前线作战的话,条件都很艰苦,需要借助些东西来提神——他抽烟吗?”
庄宴摇摇头。
“酒呢?”
陈厄酒量差成那样,喝两口就得醉。庄宴又摇摇头。
“那他对你好吗?”
“……”
单身狗小秦同学出于室友情谊,帮庄宴解围:“挺好的,别问了,再问小宴脸皮都能煎鸡蛋了。”
朋友:。
“嗯,那就好。”朋友总结道。
因为实在太难为情,所以晚上见到Alpha,庄宴还有点不自在。
陈厄捏了捏他的耳垂:“怎么了,你今天看起来跟平时不一样。”
明天就是周末,庄宴带着一整个书包的资料,跟他回少将宅。
悬浮车静悄悄地驶出校园。
车里平安结摇摇晃晃,那是前段时间陈厄出征之后,庄宴亲手编好挂上去的。
他瞄了一眼开车的Alpha,陈厄望着前往的路,仿佛很认真似的。
庄宴开口说:“之前我朋友在问,你对我好不好。”
陈厄稍稍垂眸。
“那你怎么说?”
陈厄语气很淡,却相当认真。仿佛一旦知道庄宴觉得自己不够好,那就马上去改。
可他自己嘴唇脸颊都偏白,休息了好些天,也没养出多少健康的血色。
庄宴耳垂微微烫着:“听到之后我忽然觉得,是不是我对你不够好。”
所以陈厄才总是没什么安全感,稍微被善待,都显得生疏而僵硬。
陈厄又不吭声了,这一路都没什么话。
过会儿落了些小雨,湿漉漉潮乎乎的初夏夜。车驶入少将宅的院子,流萤浮在灯旁。
下了车,Alpha牵着庄宴,一前一后地往里走。
庄宴最近闻起来总是很甜,所以一进门,陈厄就忍不住亲了亲他。
丹桂香馥郁起来,庄宴的手指被Alpha攥在粗糙的掌心,是索取一样的力度。
陈厄脊背贴墙,忍着疼,面庞苍白英俊。
他是很擅长忍耐的人,吃两颗止痛药,再把半兽形态收起来,就能装出没受伤的模样。
可是现在要压抑下去的东西太多了,比如紊乱的呼吸,鼓点一样的心跳。
还有非常隐秘的,说不出口的冲动——
等伤势恢复了之后,还想扑棱棱地支起翅膀,让庄宴温柔地帮自己梳一梳羽毛。
如果他不是残废,那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互相梳翅膀是鸟类的一种求偶行为
第45章 发现
复赛的项目也快要走到末尾,小秦同学已经开始有一宿没一宿地熬夜,想在截止前把设计多完善一点。
庄宴反而慢了下来。他平时效率高,现在就可以不着急,看灵感和手感查漏补缺。
反正需要计算的,都算得差不多了。该建的模型,也渲染得漂漂亮亮。不论是材料选择,还是抗灾能力,庄宴已经在光脑里跑了许多遍。
在正式提交之前,庄晋发消息吊儿郎当地问了声:“小宴,给我看一眼呗。”
庄宴:“?”
“你小时候画什么东西都要让哥哥过目,怎么长大就变了?”
“……”
庄宴回复:“哥哥,别闹。”
庄晋点着根烟,转头对身边的尚榆吐槽:“瞧瞧我弟,这是怎么跟哥哥说话的?”
尚榆看了一眼,惊叹道:“你弟弟变乖之后,讲话还挺温柔。”
庄晋:?
他满脸都写着质疑,这能叫温柔?
“要是我有这么一个以欺负自己为乐,当面垮着张臭脸,一转身尾巴就翘到天上的哥哥。”
尚榆顿了顿,眼神真诚:“我可说不出哥哥别闹这四个字,我会直接打他。”
庄晋:“………………”
尚榆总结道:“幸好我没哥哥,你说对不对?”
庄晋被尚榆气笑了,用力把烟头碾灭。
“不跟你聊了,没意思。”
尚榆:。
-
那段时间庄宴信息素闻起来特别香,简直像行走的丹桂丛。
体温也比平时高了小半度,早上408用电子烟滴溜溜地扫了一下,就提出疑问——
“小宴,你的热潮期是不是快到了?”
庄宴怔了怔。
他实在弄不清自己的热潮期,只能在包里一直放着抑制剂和信息素贴片。
做了这么久准备,但真要面临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忐忑。
毕竟上一次亲历热潮期的记忆实在不怎么美好,信息素紊乱得厉害,闻到什么气味都觉得头疼,脑子里像是扎了一根针。
“可能吧。”庄宴犹豫着说。
也许是脸上表情流露得太明显,408用机器音安慰道:
“别担心,小宴。你的信息素契合度跟少将这么高,到时候如果很难受的话,叫他帮你一下就好了。”
庄宴脸颊烫起来,简直不好意思听。
回头看了看,万幸附近空空荡荡的,并没有看到Alpha的身影。
说起来,他不经意地想,陈厄现在在哪儿呢?
陈厄在地下的训练场里,虚掩着门,慢慢地活动翅膀。
骨折术后的六周之内,根据医嘱,他得尽快进行康复性的锻炼,活动关节。
这其实是一个很疼的过程,虽然有内固定的支撑,但肌肉总容易牵连到伤处。
可飞行能力对于前线作战而言,实在太重要了。陈厄蹙着眉,控制着左翅膀,让它一点一点舒展而又收起。
除了前段时间需要练习防身武器,庄宴其实很少主动来训练场。
于是陈厄不必担心被发现,独自在里面待了很久。
出来时后背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他准备上楼回房间,先冲个澡。
光脑忽然震了一下,弹出408的消息:“小宴快热潮期了。”
陈厄回复:“我知道。”
Omega的热潮期很固定,他其实差不多记得庄宴的日子。
洗完澡下来,在书房里碰到庄宴。
漂亮少年脸皮很薄,害羞起来连眼角都是粉色。他不好意思讲,于是陈厄也装作不知道,跟平常一样在沙发上坐下。
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光脑,庄宴动作很轻地凑过来。
陈厄抬起眼,庄宴脸颊这会儿没那么红了。
他睫毛微微垂着,流露出担忧。陈厄怔了怔,额头就被庄宴碰了一下。
“你最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庄宴问。
可前额的温度并不烫,因为刚洗完澡,甚至还带着点潮湿的凉意。
陈厄说:“没有。”
“那怎么每天都很疲惫的样子,是训练太累了吗?”
陈厄握着庄宴的手腕,把人往自己怀里带。Omega体温偏低,像一只染着丹桂香的柔软枕头。
他懒得说话,就安静地抱了一会儿。
很多时候动作比言语要直白。
庄宴发现Alpha其实非常喜欢身体接触。
就算是之前特别生气那几回,他被庄宴碰一碰,甚至不需要亲吻与拥抱,也仿佛得到了安抚一样,很快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陈厄说:“小宴。”
庄宴嗯了一声,等他继续。
可是陈厄并没有什么别的要讲,只是笨拙地把下巴搁在庄宴的肩上。
他身体微微僵着,直到确定庄宴不会抗拒,才逐渐放松戒备,呼吸的节律变得舒缓。
良久。
庄宴以为陈厄又睡着了,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陈厄立刻松手,蹙着眉望他。
庄宴说:“我想去看看露台的葡萄熟了没有。”
“去吧。”陈厄说。
庄宴出门后,他补了颗止痛药,坐在沙发上等待生效。
葡萄才刚刚结果没几天,显然还没熟。陈厄听到庄宴的脚步声,只在楼上徘徊了一小会儿,就往楼下去了。
陈厄稍微缓了缓,也站起来,走去一楼。
楼梯口转了个弯,视野顿时开阔了起来。
开放式的厨房里,Omega噙着笑,一边跟408聊天,一边准备水果。
陈厄走过去,注意到水池边上的果盘还只准备到一半。
庄宴擦擦手上的水,把一颗草莓喂到他嘴边。
他非常生疏地低下头,还差点咬到庄宴的手指。
其实只是唇稍稍蹭过去,可庄宴热腾腾地红了脸,仰头扫了Alpha一眼。
嘴里含着东西,就不方便说话,陈厄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草莓很甜,胸口却像是被羽毛撩着,心脏忽上忽下地怦怦跳动。
庄宴耳垂充血,低头切了片杨桃,又投喂过去:“尝尝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