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致抬头直直看着他,半晌扯了下唇:“无语。”
他无语,谌冰还无语。
“那先挂电话了。”萧致收拾完书桌拿手机上床,文伟坐上铺翘着腿,远远看他一眼。
文伟笑得殷勤:“萧哥,睡了?床上凉不凉啊?”
刚想摁掉电话,萧致突然改了主意,若无其事道:“宝贝,今晚连麦睡,成吗。”
文伟;“……”
谌冰:“……”
正好监督他有没有好好睡觉。谌冰觉得自己没理由拒绝。
他思索的间隙,听到文伟的哀嚎:“冰崽,你变坏了!”
还冰崽。
恶心心。
萧致似笑非笑,瞥了文伟一眼:“这叫夫妻一条心,你特么懂不懂?”
总之他今晚很快乐。
时间就在追逐打闹中慢慢流走。高三寒假补课,补课期间没有晚自习同样没有假期,大部分时间都是回来了跟谌冰视频,然后一起写试卷。
冬天很冷,但大部分跟谌冰待在一起,心里都很热,热得快要融化。
年三十前一天才放假,听到消息时班上鬼哭狼嚎。
“打工十年归来的妈妈问我为什么不回家!”
“快要赶不上最后一班吃年夜饭的车!”
“呜呜呜学习太苦了,高三太痛了!!!”
“……”
陆为民站在讲台乐乐呵呵:“同学们不要着急,我这里还有几点注意事项要讲,第一啊就是放假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第二啊就是大家逢年过节出门记得戴口罩,注意疫情防护,少串门,第三啊就是放假时学习不能——”
“哗啦”一声响。
萧致忍着听了前两点,指节搭着镜架摘下眼镜,直接踢开凳子从后门往外走。
他一走,全班开始骚动,陆为民“哎!”了两声追出去看萧致,等他重新回到教室,同学们背著书包都跑完了。
陆为民:“……”
陆为民坚持对几个没跑的女同学说:“学习不能落下。好,放学。”
门外寒风凛冽,飘着细细的雪絮,天边颜色阴沉浓黄。
校门口全是往外涌的学生,拉着行李箱、背著书包,人来人往。
萧致腿长,步履迈得特别大,边跟谌冰打电话:“放假了。”
背后管坤喊他:“萧哥!”
萧致转过身去:“有事?”
“今下午不他妈聚餐吗?”
“……”差点忘了。
旁边公交车摇摇晃晃驶来,萧致后退着走,抬手漫不经心挥了挥:“改天聚。”
管坤怒吼:“你妈的!为什么!”
傅航慢两步才赶过来,看着萧致杂入人流匆匆的背影:“萧哥走这么急,又去医院?”
“嗯。”管坤闷闷的,话里几分绝望,“中了爱情的毒,特么的魂儿都被勾走了。”
傅航搂着他肩膀,说:“嗐,没事儿。好兄弟,我们去吃饭。”
车里有些拥挤,门一打开,冷风簌簌地吹进来。
萧致理了下围巾,对手机直说话:“放假了放假了放假了放假了。”
谌冰:“嗯。”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他唇缝溢出几缕白雾,“在公交车里。”
谌冰:“好。”
“还有十三个站到地铁口。”
谌冰:“哎。”
“想不想我想不想我想不想我?”
谌冰:“想。”
萧致用力亲了一口:“么么么,爱你爱你爱你。”
谌冰:“嗤——”
笑死了。
萧致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背靠扶手的铁制长杆,仰头吐了口气:“爱惨了爱惨了爱惨了。等我,马上就来见你。”
谌冰声音低低的:“嗯。”
“你自己也收拾收拾,要见我了,穿漂亮点儿。”
“……”谌冰唇角笑意加深,“知道。”
“要不要什么东西,我顺路给你捎过来。”
谌冰想了一下:“你带着自己就行。”
窗外的大楼顶上挂着雪,地面也全是乌漆墨黑的冰棱,大冬天周围全是穿羽绒服的。萧致侧头,往窗外瞟了一眼:“感觉车开得好慢。”
“怎么慢了?”
是他的心走得太快了。
到地铁站信号不好,中途挂了几分钟,再连接谌冰已经穿好了衣服。他现在伤口好得七七八八,但当时内脏受挫,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调理,甚至落下了点儿病根。
谌冰站在窗边:“你到哪儿了?”
萧致:“在入口。”
谌冰心里悬着,没忍住说:“你快点儿。”
萧致:“我他妈快摔倒了。”
谌冰不痛不痒来了句:“那你注意安全。”
萧致问:“你爸妈在不在?”
“不在。过年,他们到医院附近订年夜饭,家里也没收拾好。”
萧致放心了:“行。”
门刚打开,萧致浑身都是寒气,头发丝里夹着落雪,羽绒服的领子被雪濡得微微潮湿。他还没来得及脱外套,单手搂过谌冰的腰身,偏头,强势又粗暴地吻了上来。
气息炙热,伴着疾步后的轻喘。
谌冰让他亲了亲,侧身,说:“你先脱外套,不然感冒。”
“不急。”
萧致注意力没在上面,谌冰只好替他解,细长的手指拽着拉链下滑,推开他的外套。
萧致往前走了一步,将脱下的外套丢到病床,他贴着身体的毛衣渡送来热气,阴影随着倾身垂落。侧着头,鼻梁高挺,脸部的线条利落又冷峻。
“……”
谌冰后退了两步。
唇舌濡湿,被轻轻抵弄,声音轻微。
松开时,萧致手指轻轻捏着谌冰的下颌,拂过他眼尾,在脸侧亲了亲。
随即抱住他,平复着情绪:“老子真的爱惨了。”
“……”
谌冰低头呼吸,耳侧抵在他肩头,轻轻蹭了蹭头发。
这阵刚过去,萧致拉着谌冰的手交握,随即要掀他的毛衣下摆。刚勾开露出腰腹那道伤疤,谌冰随即抓住他手,问:“萧致。”
“嗯。”萧致手往他裤腰下摸。
“……”谌冰推他,“差不多得了。”
萧致的手总算停下了,凑近亲他的脸:“行行行。”
随即到病床边,往上面一躺。
有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谌冰身上洗发露的香味。萧致尾调拉长,声音有些疲倦:“放假好,我挺长时间没睡个好觉了。”
谌冰走近,坐下:“现在困不困?”
萧致:“有点儿。”
“那你睡。”
谌冰去旁边的椅子坐下:“我不打扰你。”
萧致没客气,拉着被子往上拽了拽,半侧着头,大长腿晃悠悠地半垂在床尾,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谌冰走近,给他拉了下被子。
现在六点。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睡醒。
谌冰也没急着订餐,戴着耳机听网课,高校专家分析今年的出题规律,边拿了支笔做笔记。
等听完,笔记做了整整两页,抬头萧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懒洋洋撑着身玩手机刷视频,跟群里的人聊天。
谌冰说:“你起了?”
“嗯。”
“饿不饿?出去吃点儿东西。”
萧致懒了三四秒,才答应:“行吧。”
谌冰过去拉着他手腕:“起来了。”
萧致没动,手指点了点唇角:“亲一个。”
“……”
谌冰站着没动。
萧致这种脾气吧,不能惯着。
萧致瞥他一眼:“叫你亲你就亲,听不懂??”
“……”
还特么可凶了。
谌冰挑了点笑意,俯身,在他唇角蜻蜓点水吻了吻:“吃起床饭。”
萧致戏瘾来了,舔了舔唇,不满地垂眼看他:“有你这么敷衍的?”
“?”谌冰快气笑了,“我没敷衍。”
“那你再亲一个。”
“……”
谌冰斜他,似乎在忍耐着,随即俯身凑到萧致近前,索性破罐子破摔:“你亲我,亲满意了赶紧起来。”
萧致真笑了,探身,在谌冰唇瓣轻轻舔了舔。
谌冰脸上没什么情绪,眼底淡淡的,气质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漠然。
不过,等萧致亲得他呼吸紊乱,眉眼燥红,冰碴似的眸子都有点儿潮湿,还记仇地冷冷来了句:“亲完就滚。”
“……”
萧致笑得有些晃目,眼底缱绻。
他应了声:“好的,收到。”
-
吃完饭回到医院,许蓉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坐在椅子里看视频。她看见萧致露出微笑:“你来了?”
“嗯,刚吃完饭。许姨吃饭了?”
“吃了,”许蓉笑着说,“快十点了。”
她来时跟谌冰打招呼的:“明天晚上吃年夜饭,外婆外公也来,在医院外面不远的丽都,到时候司机接你一起去。”
谌冰看向他:“为什么在外面吃?”
“你现在有很多东西吃不了,盐都不能多吃,只有那边酒店能注意饮食,我们在家弄太麻烦。”许蓉说,“医生也建议你别走太远,劳累对身体不好。”
住院这么久,这些话术谌冰一听就懂。
他应了声,坐下,拿手机随意地翻了翻。
许蓉转问萧致:“你明天过来跟我们一起吃吧?”
她问这句话有些犹豫,明显只是她自己的意见,没有得到丈夫的首肯。
萧致背靠墙站在门口,随意地听他们说话,到这句时懂事地摇了摇头:“我明天回去跟王姨一起吃饭,许姨你们吃。”
许蓉啊声,记起来了,详细问了几句王姨的情况后没多说什么:“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了。小致,今晚还是麻烦你照顾小冰,他喜欢跟你待在一起。”
萧致送她到门口:“好,阿姨慢走。”
人影消失在过道。
待着没什么事儿,萧致下意识抽出了一套试卷,打算写几道题算几道题。
谌冰去卫生间洗澡,外面空着,微信视频响了起来。
萧致扫了眼。
王姨。
接通后传来她的大嗓门:“致啊,怎么现在还没回来呢?你们不是放假了吗?你还回来吗?”
萧致走到窗边,应声:“我在医院看谌冰,今晚不回来了。”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灯光的照射处能看见飞扬的雪絮。
“不回来?”王姨声音有些欣喜,明显在外面街上,“你曾哥带女朋友回来了,现在在家里住着,我出去给她买毛巾和拖鞋。这屁孩子,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
萧致笑了:“是吗。”
“对对对,长得还挺漂亮,我给你发照片。”王姨现在高兴得说话都喘,低头摆弄手机。
照片发到了聊天框。
戴眼镜,挺斯斯文文的女孩子。
萧致说:“眼睛鼻子都好看。”
“对!”王姨高兴得都找不着北了,“你说他,平时看着没什么出息啊,找个女朋友还不错。”
萧致由衷为她感到高兴:“过两年王姨你该带孙子了。”
“早早早。”
王姨在夜色中行走,周围车水马龙,她说:“你要是今晚不回来,我就把给你留的那间屋给人家姑娘睡了。你明天回来,就跟小曾挤一间屋吧,热热闹闹,行吗?”
萧致啊了声。
短暂的安静,耳边是卫生间的流水声。
王姨的儿子,萧致刚来这儿他就上大学去了,两人没什么感情。上次要了房租,虽然情理上接受,不过那种外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王姨的话里喜气洋洋的,他们的家庭越来越完整。
萧致安慰自己,逢年过节凑在一起挤挤睡觉,也不是没经历过,以前跟文伟管坤他们也睡过一张床。
但他本来想说“嗯”,话到了嘴边,却模糊了:“王姨。”
风声太大,王姨没听清:“啊?”
萧致声音停顿了一瞬,变得清晰:“我明晚不回来了,在这儿跟谌冰一起吃饭。”
王姨:“啊?!”
萧致撒谎时还带着笑:“你们吃你们吃,谌冰不是回不了家吗?他明晚一个人待在医院,我就陪着他。”
“他怎么回不了家?”
“身体不行,要调理,现在还只能喝点汤吃点饭什么的。”
王姨犹豫了:“那……”
男生年纪越来越大,她管不住。何况萧致很多时候生活自理,早就不再需要她做主了。
王姨说:“那行吧,你跟谌冰好好待着,这大过年的。”
萧致应声:“嗯。”
挂断,他低头看试卷上的内容,白纸黑字,却一个都看不下去。
心里有种焦灼感。
萧致不太能分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谌冰从卫生间出来了:“你刚才跟谁打电话?”
萧致转着笔:“王姨。”
“怎么了?”
“没事儿,”萧致低着头,将试卷翻了一页,“她催我明天回去吃饭。”
谌冰应了声,没再多问,到他旁边坐下看书。过了一会儿,他往萧致的试卷上瞟了眼:“你算错了。”
“嗯?”
“加减法,15加17,算错了。”
“那我改一下。”萧致抿了了一下唇,在试卷上划下一个叉。
谌冰看着他改好,收回目光。
房间里陷入安静,窗外的雪声深夜时落得很大。
第二天中午,许蓉跟外婆先过来了,坐着闲聊,等着晚上到时间去酒店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