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出来玩儿一会儿,再去超市。中午还给你做饭呢。”萧致转移话题。
因为靠得近,他呼吸落在耳侧像燃烧的羽毛,又轻又热。
被他紧紧搂着,谌冰能感觉到少年衣衫底下的柔软和滚热,还有身上淡淡的烟味儿。
“……”
这样好说话好商量谌冰反而气不起来了,心情复杂。
这段时间谌冰觉得那本绿茶书有些傻逼,遂弃之不用,现在发现对付狗男人还是要使用那些手段。
谌冰冷静后,轻言细语:“你真的不喜欢学习吗?”
似乎没料到谌冰的温和,萧致垂眸思索后给出答案:“或许?”
很直白的回答。
看来他好像没意识到错误。
在这种情况下,谌冰只能用书里说的那些最致命的招数。
谌冰安静了片刻,等让萧致感觉意味深爱上书屋习还可以。”
“你学习很好。”萧致略微挑眉。
“我还想着大学跟你待一起,工作了也和你待一起,”谌冰声音逐渐低下去,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细说,“但你现在不努力,我觉得……”
他停顿后,声音的底色有些凉意:“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考虑进你的未来?”
说完,周围有些安静。
萧致估计有十几秒没说话。
他不说话给了谌冰充分的反省时间。谌冰心里凉了半截,突然觉得这句话很过分。
任何时候我们只能要求自己,不能要求别人。
擅自对人抱有期待、强迫别人强大,看似出发点是好的,但其实非常傻逼且一厢情愿。
因为,你可能根本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些什么。
但话说出口,已经收不回来了。
萧致喉头滚了滚,似乎在隐忍,但随即压平了唇角显得若无其事。
他眼底明明情绪浓烈,但在转向别的方向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嗓音仓促:“我先送你回学校。”
谌冰:“回什么学校?”
萧致前言很轻:“我送你回学校。”
接着,一字一句,话却格外用力,“然后,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很少有人能理解少年的怒气值在什么地方,他们自尊又好强,隐忍又沉默。谌冰能读懂他话里的意思,他现在非常不爽,如果不是对方正好是自己,可能直接一拳就砸过来了。
而且谌冰似乎后知后觉到有一道狭窄的口子曾向他敞开过,但现在又紧紧地合拢了。
谌冰走了两步,不太明白地转回来:“我看不懂你。”
萧致本来懒得说话,微抬着眉,此刻硝烟味很足地回道:“不需要你懂。”
谌冰完全没理解他突然的怒气,怔了怔:“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对你?我怎么对你?”
谌冰说:“我只是说了两句话,你突然不想见我——”
他还没控诉完,萧致突然爆发了,眼底极其阴郁:“我从一开始就不想见你!你不明白我们本来就不在同一条路上吗?你就应该跟着你妈妈、像那时候在别墅门口说的、离我越远越好!”
谌冰心凉了半截,愣住了,看着他。
萧致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怒火,从一开始他就没说过,到现在才枪子儿似的吐出来。
一字一句,极其扎心。
“我跟你待着一点都不快乐!你只会强迫我干我不喜欢的、你不觉得自己他妈、很像朵白莲花?”
“我为什么要按你的愿望走?你是不是当我傻?你利用我——”他喉间好像卡住了,那两个字他突然不愿意说了,抓着谌冰的肩膀,嗓音冰冷颤抖。
“……你那些把戏,别以为我不懂。”
你利用我的喜欢,玩弄我的感情。
谌冰直直看着他,脑子里空荡荡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边萧若很久没见过萧致生气了,吓得待在原地。文伟跟管坤出来看见这一幕,也吓坏了,上来劝架。
谌冰总算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抬手揪住萧致的衣襟猛力抵到墙上,抬腿就踹!
边踹边气得骂:“萧致你他妈傻逼——”
随后,谌冰唇瓣察泛起一阵锐痛,视线开始摇晃,萧致砸了他一拳。
“卧草?卧草?卧草?”文伟人傻了,拼命卡在中间:“卧草!卧草!你们为什么会打起来?能不能都他妈冷静下来?!!!!”
管坤拽着萧致拼命往后拉,劝架劝得直喷口水:“你打他干什么?!!!”
激烈的争斗,不像是小孩儿之间打打闹闹的游戏。
萧若嚎啕大哭着退到墙角,哭着拼命喊“哥哥”。
那个凶狠的,眼底阴骘的人是她哥哥,居然这样去打另外一个人。
谌冰指腹蹭了蹭唇角,全是血,谌冰脑子里的涟漪总算冷静下来。
他呼了口气,还喘着:“我不想管你了。”
不想管你了,随便你什么样子。
再也不想管你了。
谌冰沿着街往回走,脑子里一跳一跳地疼,等走了很远他感觉眼睛有些潮湿,但很快被风吹干。
而他背后,萧致盯着他的背影走了好远,才被萧若的哭声吸引回视线,轻轻拍了拍她脑袋。
萧若哭得满脸都是泪水:“哥,你去给他道歉……你去啊……你再不去他就走了……”
连萧若都能看出来,谌冰是为哥哥好。
也能看出来,哥哥是真的喜欢他。
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突然变成这样。
萧致深呼吸了几秒,指骨剧烈颤抖。
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文伟秒懂他的心思,说:“萧哥你放心,我马上过去跟着冰神,带他回学校。”
萧致重新动了下唇,额头全是冷汗,还是没声响。
文伟又秒懂了:“萧哥,不用谢,我们都是好兄弟。”
说完,挥了挥手:“我一定会帮你照顾好他。”
“……”
第28章 【修】他本该站在通途上。
诊所内文伟给谌冰递了根棉签。
“伤口严重吗?”
其实也就一点水肿,脱皮,流血,谌冰摇头说:“没事儿。”
文伟跟医生过去拿药,谌冰坐在微凉的椅面上,眼睛又有些发湿。
“外用的每天涂抹在伤口附近,饮食注意点儿,差不多就这样。”
“好,谢谢医生。”
文伟拿好药往回走。
少年偏头看诊所外的街景,他颈侧到下颌的线条很干净,五官微冷,但此时却有些怔忪和失神。
“冰神?”
谌冰好像没听到。
文伟看他一副失恋小青年的样子,安慰说:“不说打架,萧哥一直很在意你啊。”
gay言gay语。
谌冰冷淡的视线转向他。
“他一直很喜欢你,但为什么能打起来?我感觉是萧哥急了。”
“?”
谌冰不解。
来龙去脉文伟不太清楚,刚才听管坤在群里紧急补课,说的话全凭猜测。
“萧哥平时连陆为民的话都不听,你让他学他就学,还不是为了逗你开心?”
谌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你却说出,是不是他从来没把你考虑进未来里,他怎么想?”文伟作为知心大哥,完全代入了自己的感情线。
说得有些感慨。
“他会觉得,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
他说得萧致也很委屈一样。
谌冰似懂非懂。
“对了嘛!”文伟一秒出戏:“萧哥这么对我我下半辈子就跟他了。男同竟是我自己!”
“……”
一顿插科打诨,谌冰却好像明白萧致的爆发点了。
初三他搬家的时候说“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一直把谌冰设想在未来里,可能谌冰不干不净说出那句话,确实很冒犯。
冒犯了他的喜欢和自尊。
所以后来谌冰气得动手,他也没再忍着,当场就打起来了。
伤口泛起刺痛感,但心口也酸酸的。
谌冰用指腹蹭了下唇:“这下怎么办。”
“你俩打架不怪你们任何人,完全是信息差的问题。”
文伟分析了一秒:“到时候说开就行了。”
听起来不太难的样子。
谌冰注意力停留在“信息差”三个字上:“这你也懂?”
文伟笑了:“冰神,不是吹,我爸的名字叫文豪。”
谌冰:“……”
文伟补充:“骗你是狗。”
经过和他这么一顿聊,谌冰心情总算好些了。
临走了文伟说:“至于萧哥的厌学情绪来自哪儿你可以去问问管坤,他比我了解。”
“好。”
谌冰站在路口,身形有些萧瑟,随后转身回了寝室。
他和管坤不太熟悉,想着还是等晚自习去问萧致好了,不过傍晚七点到教室,等了半晌,身旁一直是空的。
陆为民过来了。
“萧致没来教室?”
谌冰应了声。
“这个人啊。”陆为民拿手机给他打电话。
谌冰下意识有些紧张,拽了下校服的衣摆,静静听他说话。
“诶!他居然敢拒接?是不是还给我拉到黑名单去了?”
陆为民拿起手机又放下,满脸被冒犯。
教室里哄笑。
“反正萧哥不来上课也正常,心情不好直接旷课两三天。”
“上次旷课是为什么?送他妹妹去舞蹈班?”
“……”
谌冰攥紧了笔,下颌尖收在校服里,碰到了冰凉的拉链。
文伟回头看见他发白的脸色,连忙开口。
“萧哥不来学校肯定不是你的锅!”他脑子里转了半天,“也许单纯下午带妹妹出去玩儿了。”
谌冰却不这么觉得。
他心里难过死了。
重生以后全部精力都放在他身上,想尽量拉着他往好的方向走。
但路没找对了,现在萧致学校都不肯来了。
谌冰抿着下唇,到下课,走廊传来男生打球的动静。管坤就在当中,玩得特别起劲儿。
谌冰想了想,起身跟了上去。
“哎,你小心,别撞到别人。”
同学出言提醒,管坤往后退时停了下脚步,回头看见谌冰站在一两步外。
谌冰依然话很少的冷淡模样:“我想问问萧致的事情。”
管坤抱着篮球满头大汗,形容迟钝。
“啊?问萧哥,萧哥怎么了是吗?”
他听得懂,就是装糊涂。
男生给兄弟打马虎眼时恨不得两肋插刀。
他对自己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谌冰直接道:“还记得中午我跟他打架吗?”
“记得。”
管坤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扣着篮球旋转。
谌冰抿了下唇:“我就想问问,他为什么不肯学。”
管坤摇头,丢下篮球笑了声。
“什么为什么?冰神,你跟他青梅竹马这你还不清楚?”
谌冰:“我不太清楚。”
管坤神色倒是很悠闲,似乎还在考虑要不要说出口。
谌冰说:“我想知道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管坤往楼道的阴影处走。
等周围没人了,回头看谌冰。
“其实吧,”管坤话里遮遮掩掩,“你真的没必要催萧哥学习,不管他学得好、学得不好,下半辈子也就那样了。”
下半辈子也就那样了?
“什么意思?”
管坤又摇头,明显不肯再说更多的话。
“……”
谌冰忍住给他脑袋磕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的想法,问不到有效信息打算走,突然又被叫住了。
“冰神。”
管坤吊儿郎当的,他是典型的九中人体貌,个子高但其貌不扬,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的颜色看不清楚。声音也很无赖:“建议你不要再劝萧哥了。”
谌冰没说话。
他自己坚持做的事情,不会被几盆凉水破冷。
但此时此刻,谌冰相信他这么说或许有理由。
管坤给手里的篮球砸落在地。
“只能徒增他的痛苦而已。达不到你的要求、满足不了你的期待,还要被你说‘是不是没考虑过在一起的未来’。”
周围有学生走来走去,大部分笑笑闹闹,看起来无忧无虑的样子。
清风从耳侧拂过,管坤说:“你可能理解不了他朝不保夕的未来。”
朝不保夕的未来?
谌冰没太听懂,揣在兜里的手指攥紧,往管坤的方向走了一步。
但没再继续说话,各自回了教室。
陆为民从教室后门进来,开始上课。
但声音抑扬顿挫,却全入不了谌冰的耳朵。
他有些茫然,没懂管坤这句话的意思,猜想自己和萧致的距离从搬家、转学、公司破产,到现在又多了什么?
什么朝不保夕?
他明明是意气风发的男生,为什么这样?
……
想不明白。
谌冰走神了半节课随后收回思绪,继续写之前一直在整理的笔记。
没关系。
他等萧致亲口告诉他答案。
连着三五天萧致都没来学校,陆为民盛怒之中天天站讲台上骂街。
“有些同学真是无法无天了,电话打不通,发消息也没人回,老师和学校在他眼里形同虚设!也不是三岁两岁的人了,还分不清学习对于生命的重要性吗?”
周五天气转凉,谌冰等他说完,上讲台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