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们还是朋友的时候,周隐去过他当时的住处,也见过一盆仙人球。
……他这是在,暗示什么?
周隐目光微动。
厨房里的灯温暖明亮,千夜坐在餐桌前,懒散支着下巴,看江冽做夜宵。
江冽做事严谨,做菜也一样,简单的沙拉都能摆出不一样的造型,更不要提其他的菜。
千夜赞美:“你好贤惠。”
“嗯,”江冽坦然接受他的夸奖,并追问,“那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菜的?”
“大学的时候,”江冽不在意他的避而不答,不急不慢地说,“我很怕你会和别人在一起,所以什么都想学到最好,好让你在想要谈恋爱的时候能多看我一眼,多考虑一下我。”
千夜眨眨眼,叹了声气:“说得好听,可你今天还丢掉了我一盆仙人球。”
“那盆仙人球已经从里面腐坏了,养不好了。”江冽解释,“你浇的水太多了。”
千夜默默看着他,一秒过后,江冽改口:“怪我没有提醒你。”
千夜仍然看着他,江冽笑起来:“怪我没有养好,我们养别的盆栽吧,哥哥。”
“养什么?”
“养你最喜欢的满天星。”
“好。”千夜点头。
吃完晚饭,江冽打开网页挑选满天星颜色,千夜拿了把吉他,试着弹最新写的一首曲子。
江冽听了一节就问:“这是你最新写的情歌吗?”
“嗯?你怎么猜出来的?”
“直觉,”江冽说,“你写的情歌,总是能让我想起夏天。”
更准确一点,是夏天放学后的傍晚,橙黄的霞光铺了漫天,少年的江冽跟在千夜身后,看他无所事事地踩着别人家院子围栏的投影,一格一格跳过去。
十九岁的千夜看起来还是很不正经,衣服也没有好好穿,嫌热就解开三颗纽扣,风灌进他的衣服里,吹起衣角,又卷着他身上的气息朝江冽而来。
那是让他怦然心动的夏天。
千夜跳了几步,转过头,看到他还在后面站着不动,于是笑着催促:“江冽,你怎么走得这么慢,快过来啊。”
江冽最喜欢他的情歌,每次听到他柔软的声音,江冽都会恍惚有种错觉,仿佛他是在回应自己藏起来的隐秘心事。
“我要把它放进我的新专辑里,”千夜提起音乐就会很骄傲,在他的领域里,他有着绝对的信心,“我相信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它。”
江冽专注地看着他:“我也相信。”
榕江集团的内斗短短几周就发展到声势浩大的地步,不甘落败的江家人抓紧一切可以用来添筹加码的东西,甚至用出舆论攻势,在互联网闹得沸反盈天。
江家人摆出受害者的姿态,痛斥江冽对待血缘亲人的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绝口不提他们曾经是怎样当那个男人卑劣的同谋,将一个女人一步步逼迫进自杀的境地。
后代不孝是最容易激起大众反感的事情,尤其是这种掌控庞大集团的人生赢家,人人都披上正义的外衣,慷慨激昂地斥责江冽的无情无义不忠不孝。
而江冽又和千夜关系最紧密,平时憎恨千夜又不敢说的各路黑也趁机跳出来,大肆抹黑千夜,千夜粉自然不可能不闻不问,也跟着下场。
围观群众和各路粉黑搅在一起,闹得没有消停,营销号们趁机赚足了流量费,每天快乐得连觉都不想睡,生怕一闭眼就错过一个热点。
江冽绝不可能把自己母亲所遭受的痛苦摆在大众面前,让人评头论足,生生顶住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舆论压力,没有一丝动摇,坚定按照计划进行。
他每一步都走得稳,因此,榕江集团内部其实也没有太动荡,谁都看得出来,外面闹得那么凶,不过是江家人最后的垂死挣扎。
越到这种时刻,江冽越粘人,只要可以,他都和千夜待在一起。
外人以为他们俩会焦头烂额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甚至还截然相反。
不知道是哪个晚上,江冽悄悄爬上千夜的床,然后就再也没下去过。
对待这种私密物品归属问题,千夜还是很严肃的:“江冽同学,你没有自己的床吗?”
“没有,”江冽诚恳摇头,“我没有家,也没有床。”
这只兔崽子见缝插针装可怜,技术已然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千夜捏住他的脸:“没有床,那你进门到现在都是睡在哪里的?”
江冽毫不犹豫:“你施舍给我的木板上。”
“……”
千夜眉梢一跳:“那请你现在回去,继续睡在我给你的木板上。”
“不要。”江冽黏糊糊地抱住他,“我是你的小狗,哥哥,小狗永远听你的话,但偶尔也需要你哄。”
千夜被江冽推进床,接着眼前就暗了下来,江冽关了灯,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小夜灯。
江冽在外试探许久才敢撬开他的齿关,吻得绵长又温柔,像是小心翼翼的安抚,千夜睫毛颤了颤,忽然感觉腰被箍住,江冽的手沿着脊骨,一寸寸伸进衣摆。
千夜难耐地“唔”了一声,握住江冽不安分的手:“别。”
“不要说话,哥哥。”江冽咬了咬他的指节,声音低哑,“你难道就没有需求吗?让我来满足你吧,你不要把我当成弟弟,你当我是为你服务的人。”
千夜足背紧绷,想把他踢开,反而让他顺势挤了进来。千夜喘息着,声音里有种摸不着的躁:“多少钱能让你服务一次?”
“我对你永远免费开放,哥哥,”江冽轻轻笑起来,“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可能会做得不太好,劳你体谅。”
千夜起先握住被角,后来实在忍无可忍,攥住了江冽的头发,江冽一边亲吻一边看着他,乌沉沉的眼里浮着再清晰不过的独占欲。
仿佛一场经久不息的大雨。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冽靠过来,吻了吻他的发梢:“哥哥真好看。”
千夜眼睫毛都洇湿了,好一会儿才脱力般环住江冽的肩膀:“疯子。”
收网再即,江冽却没有那么频繁出现在集团总部,而是待在家里,专心致志养几盆新来的花草,还有伺候某位比花还难养的大明星。
他不止买了满天星,还买了一盆带着花苞的月季,买来家的当天,千夜围观他把花摆在花架上,伸出指尖,戳了戳花苞:“它什么时候才能开?”
江冽也不太确定:“应该很快吧,商家说最多一个星期之内。”
月季花苞小小的,闭合严密,千夜怎么看,都不觉得它们是能很快开放的样子:“看起来这么小,你不会被骗了吧?”
“不会,”江冽面不改色,“要是被骗了,我就去维权。”
千夜每天都要给月季拍照发微博,让千万网友共同见证它成长,好在江董事长的选择没有出错,花果然在第七天盛开了。
浅粉的花瓣层层叠叠,将花架都点缀成了美景。
千夜很开心,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录制天籁之音,连看见周隐那张冷冰冰的脸都能宽容,和每个人都打了招呼。
周隐却是一顿,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从那盆怀念过去的仙人球,到最近每天都会发的花,还有他评论下那些关于他新歌的猜测……
千夜到底是想做什么?是想看他的笑话,还是想和他冰释前嫌?
周隐猜不透,又偏要猜,不知不觉中又将心神全部放到了千夜身上,等他反应过来,脸色突然变得难看无比。
到了中场休息时间,周隐忍无可忍地想去找千夜说清楚,却看到那位最近正处于暴风中心的江董过来找他,两个人不知道说什么,相视一笑。
周隐忽然觉得恶心。
一边能毫无保留地对他笑,一边又能笑盈盈的去看着别人。
他从前怎么没觉得千夜是这么左右逢源的人,不对,或许千夜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是他从前总是觉得千夜好,才会被蒙蔽双眼。
周隐推出新专辑的时间一晃而至,发布前一晚,整个工作室都睡不着觉,全都在焦虑千夜那张早有预告却迟迟不发的新歌。
无论千夜是跟他们一起发,还是在之后发,都会抢走周隐的热度,周隐本来就有了明显颓势,借着天籁之音才重振旗鼓,一旦这次的热度也被抢走,日后很难能再翻身。
在讲究流量变现的快消时代,周隐精心打磨的深度内涵歌只能得来虚无的夸赞,大众并不会买账。
本来按照他们的设想,发歌时间是最好的将观众缘变现的时间,能将天籁之音作为宣传渠道,只是谁也没想到会出现点评一事。
其实周隐的应对已经很迅速了,只怪千夜打破了他的应对办法,才搞得他如今下不来台。
“明天到底怎么办?是推后等千夜先发,还是在原定时间发?”
“就按照原定时间,”周隐看着千夜的评论区,声音甚至有点恨意,“提前找好宣传,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将我和他绑定在一起。”
千夜的评论区都是猜他恋爱的,甚至猜他新歌是甜甜的情歌,只是千夜从来没有出来回答过。
“就用我和千夜分裂十年以歌和解当噱头。”
经纪人也知道大众对于千夜新歌的猜想,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假如千夜新歌真的是情歌,无论他什么时候推出,只要加以利用,都能为周隐做宣传。
大众或许不会花钱听歌,但很愿意花钱看超级巨星的娱乐八卦。
“……可是,如果不是情歌呢?”
“他除了情歌还会写什么?”周隐脸上隐隐闪过不屑,“没关系,就算不是,对我来说也没有害处,不管他发什么,都要让别人以为他是在用歌向我表示和解。”
焦躁等待中,时间来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定好的新专辑上线时间。
周隐发了定时微博,周隐粉立刻赶来宣传,同时打开音乐软件,买专辑冲榜。
听过周隐歌的人很多,但愿意购买专辑的并不多,专辑销量并不算高,好在很快,事先联系好的营销号们也跟着宣传推广,并讲起了隐夜曾经的友情,为接下来的宣传做铺垫。
观众们被多年前的真挚友谊打动,许多人一边怀念自己追隐夜的青春,一边友情购买了周隐新专辑。
推广打出去后,专辑销量得到了显著上升。
互联网沉浸在怀旧的美好氛围里,对隐夜CP当年发过的糖津津乐道,对二人现在的互不往来感到惋惜,对两个人现在各自的成就感慨万分。
这时,营销号们进行了第二波隐晦的推广,宣传起周隐这些年来写的深度好歌,首首都是精心打磨,意义非凡。
[真的是有内涵有深度,不愧是真正的音乐天王。]
[唉,对比一下千夜,虽然他还是很红,可是他已经没有静下心来打磨一首歌的心境了。]
[千夜再这么下去,他的成就必然不会高于周隐,写人性的歌才能算是好歌,他被名利迷住眼,现在还能写出来吗?]
[既然你们认为有内涵有深度才是好歌,那世面上那么多深度好歌你们听了没?花钱购买了没?会唱几首?]
[写人性高贵在哪?你们的“人性”并不高贵,听一首写人性的歌也不能说明你们高贵,放下你们自以为是的高贵身段吧,谢谢。]
[千夜粉真是惹不起,说几句都说不得了。]
争吵之下,周隐的专辑销量和热度节节攀升。
周隐经纪人也放下些心,笑着说:“这样下去,不管千夜发什么,都会成为我们的垫脚石。”
“大众对他的期待太高了,他撑不起来的,反正不管他发什么,都会有人找他的麻烦。”
这句话像是在说他不被大众期待似的,周隐脸色不好看,却还是点头:“嗯。”
工作室里的人熬了通宵,看到现在的场面都很高兴,提前琢磨起了庆功宴。
然而没等他们想好庆功宴地点在哪,千夜突发新歌了。
毫无预兆,毫无宣传,直接空降。
最先发现的就是千夜粉丝:[啊啊啊啊哥哥新歌啊啊啊啊!]
其次是各路闻风而动的营销号,就算千夜没有找他们推广宣传,他们也必定要发消息的,娱乐圈皇帝的热度,不蹭白不蹭。
周隐工作室提前联系的营销号们都打好了稿子,就等着千夜发歌了,然而听了不到一分钟,营销号包括周隐工作室全都懵了。
这是一首diss曲!千夜居然发了一首diss曲!
这不仅意味着他们写好的隐夜稿子全都打了水漂,连之前的宣传也会被这首diss曲打乱节奏,所有发出去的明里暗里拉踩通稿都会被反扑,周隐死忠粉丝太少了,而娱乐圈,目前根本没有谁能想象得到千夜的一首diss曲会引来多恐怖的讨论度!
眼看着千夜新歌的热度从零直线飙升,周隐工作室的所有人都知道,完了。
辛辛苦苦,到头来全为他人做了嫁衣。
[我的妈啊啊啊啊啊千夜新歌炸裂好听啊啊啊啊听起来好爽啊!!什么是最高级别的骂人啊!]
[太爽了本废物立刻代入我自己循环三百遍!痛骂我的傻逼领导傻逼同事!]
[这个编曲这个间奏太神了!让人灵魂都燃烧起来的畅快淋漓简直绝了!]
这首歌迅速出现在所有社交软件上,处处刷屏,营销号们删了还没发出去的稿子,转而激情下场分析这首diss曲的每一句歌词,先前叫嚣着千夜写不出人性好歌的评论已然被淹没在人海里,再扑腾不起一朵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