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回来后,也就稍微整顿了一下屋子,纪奶奶就觉得他不正常了。
连坐下来乖乖吃饭,都成了反常的表现。
不过仔细一想,也就是这样僵硬的关系,才导致纪奶奶看到久违的孙子回家,表面上反应会这么冷淡。
明明一看到纪明夏进屋,纪奶奶就给他下厨做饭了,可是脸上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欢迎,原来根源在这里。
纪明夏明白得太晚,此刻他反常的表现,已经完全被纪奶奶看在眼里。
可是纪明夏根本没法补救。
原身在学校表现出的性格,和纪明夏基本一样,但在家里,竟然完全是另一个模样。
纪明夏即使知道原身是怎么和纪奶奶相处的,他毕竟没有原身的经历,无法违背自己的本心,和纪奶奶大吵大闹。
他打从心里是很尊重纪奶奶的,哪怕眼前的这个纪奶奶,并不是和他朝夕相处的老人,但纪明夏也能从纪奶奶严苛的脸上,感受到对他的疼爱。
反正都已经露出破绽了,纪明夏也不尝试挽救,还是先将眼前的误会解开比较好。
纪明夏道:“那我也没必要抓紧这么点时间,趁着您炒菜的时候,上楼找户口本啊。国外同性结婚都是拿护照登记的,我国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在国外用不上。”
感谢他以前看的耽美小说,让纪明夏对同性婚姻有了那么一丢丢的了解。
纪奶奶听完纪明夏的说辞,已经开始动摇了。
毕竟从逻辑上说,纪明夏的解释更有道理。
但长久对纪明夏的固有印象,令她还是不太放心,将信将疑地看着纪明夏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您就算不信我,总得信手机吧,这是我在酒店的入住情况,app上都有记录,不止是我,还有好多我的同学,都和我一起,这么多人,我哪顾得上谈恋爱啊。”纪明夏说到最后一句,想到他和虞宁的情侣酒店,莫名有些心虚。
不过app里记录的,还是普通的双人间,而且和他一起住的是虞宁,也不是那个姓柯的。
为了让纪奶奶相信他的说辞,纪明夏当即将手机放到了纪奶奶的面前。
纪奶奶看着坦然的纪明夏,再低头看了眼手机,此刻那页面上,确实显示着纪明夏在泉庄的入住记录。
见纪明夏乖乖坐在一旁,等着自己的答案,纪奶奶虽然不想翻看纪明夏的隐私,但还是忍不住,不信邪地伸出手,往下一番。
赵卓越、陈振等人的名字,果然一一出现。
纪奶奶看着这群舍友的名字和纪明夏并排在一起,顿时有些愣住,结果手不小心一抖,也不知怎么的,跳出了app,回到了手机上一个程序中。
纪明夏手机里的上一个程序,是通话记录页面。
纪奶奶看完酒店入住记录后,本不打算多看的,结果通话记录页面跳出来,白底黑字,格外地醒目,纪奶奶无意识看了一眼,直接将纪明夏最近的通话记录全都映入眼底。
最近通话的页面上,与纪明夏打电话的人不少,有她的号码,有赵卓越的,有陈振的,还有包光远等等,各种名字都有,就是没有见到姓柯的。
通话页面上的时间清晰,而且她是无意识碰到的,纪明夏没有作假的可能。
他说的,很可能是真话,是她误解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纪奶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格外惊诧。
因为一旦证实纪明夏说的是真话,那这其中,就充满了她无法理解的情况。
由于她反对纪明夏和姓柯的在一起,这些年,祖孙的关系十分恶劣,向来不听话的孙子,突然转了性。
一回到家,就帮她拎菜,做家务,差点还打算下厨……
吃饭的时候,乖乖地坐在她的对面,当被她质问后,不仅没有大喊大叫地吵起来,反而十分有耐心地逐一解释……
要不是现在正处于白天,眼前这个少年,长得和她孙子一样,声音也一样,纪奶奶简直要怀疑,眼前这个纪明夏是假的了。
这样想着,忽然,纪奶奶注意到了通话页面的最上端。
在这一排通话记录的名单中,纪明夏最近一次拨打电话的,是一个叫做“虞宁”的人。
虞宁(9)。
纪明夏给虞宁打了九次电话,而虞宁一个都没接?
纪奶奶注意到这个细节,她抬起头,发现纪明夏还在期期艾艾地看着自己,纪奶奶神色一敛,将手机交还给了纪明夏。
“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纪奶奶道。
她面容苍老,声音带着老年人的沙哑,质问的时候,神情锐利,道歉的时候,也是神色严肃,十分认真。
纪明夏没想到纪奶奶会这么郑重地道歉,赶紧摆手道:“也是我不对,您那么多电话,我一个都没接到……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纪奶奶听着纪明夏的保证,深深看了纪明夏一眼,带着满肚子的疑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纪明夏自然看出纪奶奶望着自己时,神情充满了怀疑。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顺其自然。
纪奶奶是原著剧情之外的人物,又是自己的亲人,纪明夏在没见到她之前,内心十分忐忑,但真正面对她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要好一些。
就算知道纪奶奶对自己起疑了,纪明夏也十分光棍地装作没看到。
反正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第二个纪明夏了。
这样想着,纪明夏的目光最终停在了纪奶奶发白的头发上。
他现在最想弄明白的,还是纪奶奶的年龄问题。
纪奶奶对现在的纪明夏存疑,纪明夏也不知道该怎么和纪奶奶相处,两人就保持着这诡异的气氛,度过了一天。
入夜后,纪明夏躺在自己的床上,忍不住又一次打开通讯录,犹豫要不要给虞宁打电话。
就在纪明夏迟疑的时候,忽然,院子内传来了响亮的门铃声。
由于房屋占地面积较大的缘故,纪奶奶家在院子的铁门上,安装了个门铃,这样有人拜访的时候,按一下门铃,屋子内的人就知道了。
纪明夏经常和奶奶一起住,这门铃声,自然也十分熟悉。
只是此刻,院内彻响的铃声,却让纪明夏听着感觉不大舒服。
这声音,虽然和他记忆中一样,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突然响起的缘故,显得格外地大声和刺耳。
纪明夏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对于城市里的人而言,十点多不过刚刚入夜,但对于村子里的人而言,这个时间点,已经可以准备入睡。
比如纪明夏的奶奶,早在八点的时候,就已经回房躺下。
门铃声还在“叮叮叮”地响着,按铃的人似乎非常着急,不断摁着按键,导致铃声急促,无法令人忽视。
纪明夏连忙从床上起身,拉开窗帘探出头一看。
漆黑的天幕笼罩这整个村庄,除了路灯之外,纪明夏的视线之内,居然再无居民楼亮灯。
放眼望去,不论是外头的街道,还是居民楼,都安安静静,无半点声响影动。
除了纪明夏家门前这彻响的门铃声。
纪明夏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当初设计院子的时候,为了安全,也为了日常生活方便,院墙和门的上方,都做了护顶。
此刻院门外的位置,被护顶挡住,以纪明夏的角度看过去,无法看清按铃人的模样。
纪明夏只好问道:“谁在按铃?”
按铃声顿了一下,紧接着,又机械性地响了起来,全程没有人应答。
不知道是不是纪明夏的错觉,只觉得他这一声喊完,整个村庄更加安静了。
铃声这么响,为了防止纪奶奶和邻居被吵醒,纪明夏只好从房间出来,快步下楼。
走过楼道的时候,感觉四周黑漆漆的,纪明夏连忙将灯全部打开。
大灯筒灯壁灯全部点亮,整个屋子亮堂堂的,顿时冲散了黑暗的阴霾。
听到门铃还在响,纪明夏穿着拖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来了来了。”
他希望按铃的人能听到他的声音,别再继续按了。
可是院外的人却充耳不闻,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越按越急。
纪奶奶家的院门是半镂空的铁门,中间位置是不透风的铁板,上下镂空,很常见的乡间大门款式。
纪明夏穿着拖鞋,朝院门走去,外头路灯还亮着,院子内的一切都很清晰。
透过铁门下方镂空的地方,纪明夏虽然看不到门外人的脚,但能看得到一团黑影。
应该是路灯照在人身上后,在地上投下的影子。
门铃还在“叮叮叮”狂响着,纪明夏被噪音影响,情绪有些急躁,只想让这按铃声快点停下来。
他赶忙将手放在门锁上,正当纪明夏准备旋转锁打开门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自己无名指上的血红戒指,正微微发着光。
纪明夏愣了一下,本能地将手缩了回来,没有再触碰门锁。
他看了看面前的铁门,又看了看地上的那团黑影。
此刻,纪明夏与门外的人,只有一门之隔。
路灯从左上方照下来,纪明夏的影子清晰地落在他的右边地面,基本上他身上的每个细节,在影子里都十分清楚。
但门外的那个人,他的影子,却是模糊的,黑乎乎的一团,完全看不清模样。
门铃还在不断响着,门外的人见纪明夏不开门,似乎非常急切。
不仅将疯狂按着门铃,连那按键,都被“他”拍得不断晃动。
“咚咚咚”敲门铃的声音,就在纪明夏眼前,纪明夏看着那团黑影,整个人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这时,他突然看到了挂在墙上的门铃屏幕。
纪奶奶家安装的是智能门铃,搭配两台可视仪,一台在纪奶奶的卧室,方便她休息的时候有客人来,纪奶奶毕竟年纪大了,手脚不麻利,在房间就可以给人开门;另一台在院子内的门边,一般是日常使用。
纪明夏被门铃声吵得不行,习惯性地就准备开门,直到现在看到屏幕后,才想起门铃还有监控的功能。
纪明夏伸出手,轻轻摁了下可视仪下的摄像头开启按键。
屏幕一亮,门外的摄像头当即被启动,对准了院门清晰地拍摄。
门铃声“叮叮叮”地响着,拍门声“咚咚咚”地吵着人的耳朵,那团黑影还在门外。
然而可视屏幕中,纪家大门口,却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第73章 【补完】(觉醒(十四)...)
纪明夏看着监控屏幕,又看了看黑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选择相信哪个。
但他肯定是不打算开门了。
纪明夏就站在门内,却不把门打开,他的迟疑似乎惹怒了门外的黑影。
接下来,黑影不仅疯狂按门铃,更是直接“哐哐哐”地砸起了铁门。
门铃的声音和铁门被砸的声音交错乱响,刺耳的噪音穿过人的耳膜。
然而神奇的是,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引起任何邻居的注意。
所有的房屋,都沉默地伫立在黑暗中,像是一栋栋被抛弃的空房,放眼望去,只有纪明夏的房屋内有明亮的灯光。
纪明夏被这样诡异的氛围吓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不自觉侧了侧身体,让更多的光落在自己身上,偏偏就在这时,突然,纪明夏身后的光源乍然消失。
纪明夏猛地回头一看,便见自己家中的灯,全都熄灭。
当纪家灯熄灭的那一瞬间,门铃声也消失不见。
路灯从外面投射进来,像是朦胧的月光,全世界死一样地安静,寂静到纪明夏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宛如整个村落,除了纪明夏,再没有别的活人。
纪明夏脸色有些发白,忍不住轻轻握住手中的戒指。
这时,一道脚步声,从屋子内传出。
片刻后,一名佝偻的老者,从黑暗里缓缓走出来。
纪奶奶走到纪明夏面前,路灯映着她沧桑的脸,纪奶奶对发愣的纪明夏道:“进去吧。”
说完,纪奶奶转身朝屋子走去。
纪明夏呆呆看着纪奶奶的背影。
她没有随身携带手机的习惯,此刻屋子里一片漆黑,路灯也照不进去,纪奶奶便手持一个手电筒,将地上的路照亮。
见纪明夏没有跟上,纪奶奶回头道:“总电源被我关了,门铃不会再响,先进来吧。”
说完,纪奶奶拿着手电筒,照向家中。
纪明夏闻言,目光停在纪奶奶的手电筒上,最终抬起脚,跟了进去。
手电筒的光线虽然昏暗,但这栋房屋,不论是纪奶奶还是纪明夏,都十分熟悉,虽然看不大清楚,但一点也不影响走动。
即将进屋的那一瞬,纪明夏忍不住回过头,朝院门的位置看了一眼。
停电之后,铃声没了,敲门声也不再响起,像是被黑暗融入,无声无息地就消失不见。
院门一片安静,纪明夏特意看了下铁门下方镂空的位置。
黑影消失了。
“把门关上。”纪奶奶道。
纪家的院子中有一扇铁门,屋子里还有一扇木门。
纪明夏依言照做,伴随着木门关上,纪明夏和纪奶奶一同坐在了客厅里。
纪家一片昏黑,唯一的光源便是手电筒,此刻它的灯头方向朝着天花板,不算明亮的光落了下来,虽然不够清晰,但勉强能看得到彼此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