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现场后,白烨就发现江绪潮站在小舞台上点歌,一副兴趣盎然但又醉醺醺迈不动步子的模样。
“白同学,你总算来了。”
薛南晴惊喜地迎上前,“大家多少都喝了点酒,但江同学醉得最厉害,他喝了整整三罐洛克鸡尾酒,之后就热情高涨地表示要唱歌,刚开始大家也都有很高的兴致,可听了一首后,他还要唱,并且大家拦都拦不住,还不准其他人走……”
江绪潮所属部门里,女生算上薛南晴也只有四个,其他二十多人全都是男生。
女生暂且不提,这群长期坐办公室的同事,怎么拦得住每天都有锻炼,经常健身的体育运动系青年?
并且江绪潮一八几,在很大一部分人当中,也算得上“人高马大”,在醉酒亢奋的时候估计是很有威慑力的。
“他唱歌?”白烨不由失笑。
那可真是醉得不得了!一个音痴竟然主动在二十几个同事面前高声献唱,简直是人性的扭曲以及道德的沦丧。
不是他吹,江绪潮的歌声可真是精神污染了,要说其本人明明声音很好听,可唱起歌来就是折磨人的耳朵和大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白烨说:“给我看看罐子,是什么样的酒?”
“好,就是这个。”薛南晴将易拉罐递了过去。
白烨看着罐子上的配料表,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酒的威名他也有所耳闻,喝起来就跟果汁一样,一不小心就会喝多,且后劲极强,一罐就相当于四点五大瓶啤酒,不胜酒力的人喝一瓶就断片了。
并且里面还有很多令神经高度亢奋的化学物质,喝多了后,最开始发挥作用的,就是这些化学物质,能让人精神激动,误以为自己不会喝醉,以至于喝得更多。
现在江绪潮喝了三罐,相当于十三瓶以上大瓶啤酒。
一个平常压根不喝酒的人,突然喝这么多酒,怕不是得酒精中毒!
白烨心头一凛,连忙过去查探江绪潮的情况。
就见江绪潮整张脸通红一片,额角青筋都爆了起来,与平时的干净清爽相比,多了几分狰狞。
这绝对是喝上头了!并且看上去比一般喝上头的情况还要吓人!
难怪薛南晴要给他打电话,江绪潮目前可不就是要回家休息,或者是去医院检查身体的状态吗?
白烨将人搂住,忍不住低骂了一句:
“小笨蛋,怎么喝这么多!真是胡闹!”
“嗝~额~?咦……烨子,呵呵~你咋来了啊~来玩吗~我是……大明星,给你开,演唱会。”
江绪潮咧开嘴,露出一个傻里傻气的笑容,突然胳膊一个用力,挣脱了白烨的怀抱,“我给你唱歌,唱《兄弟》,这首歌是给、给你的,好多观众都,期待着呢……”
白烨叹了口气:“你别唱了,潇儿,你来帮我扶一下他。”
“好的好的,我来了。”顾竹潇手忙脚乱地扛起了江绪潮的一只胳膊。
但江绪潮却并没有放弃要唱歌的打算,哪怕此时没有伴奏,也自顾自地引吭高歌。
“兄弟啊,有今生,今生做兄弟!没来世,来世再想你!啊啊啊——两个人牵起双手,就是,天地!!!”
这一嗓子在耳畔嚎起来,好家伙,险些就给顾竹潇整趴下。
薛南晴熟练地捂住了耳朵,白烨接连倒吸了几口凉气。
另一边,除了孙智非常配合地戴着痛苦面具鼓掌外,一些醉得厉害的同事表现得更夸张。
“妈妈,我不听了!救命!”
“你不如杀了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啊啊啊!妈妈接我回家!这鬼地方待不下去了!”
听说人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本能会喊娘,看来是真的呢……
江绪潮扬起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
“你看,大家笑得多开心啊。”
白烨、顾竹潇、薛南晴:这分明是临死前的哀嚎啊!
“小薛,赶紧送小江出去吹吹风吧,大家都很担心。”一名清醒的女同事忍不住催促。
想来今天结束后,公司里除了爱好猎奇的人士,再也不会有想听江绪潮唱歌的了。
“不好意思啊,小潮给各位添麻烦了。”
白烨与大家道了声歉后,让薛南晴夺下江绪潮手里的话筒,然后给顾竹潇递了个眼色,连拖带拽地给某只醉鬼拖出了包厢。
期间,薛南晴也一块儿跟了出去,目光流连在白烨与顾竹潇之间,欲言又止。
但凡其他同事看到这一幕,都要感叹一声“世界名画”。
“薛同学,麻烦你照顾小潮了,我这就带他去医院,你回去和同事们好好玩,然后也要注意安全,现在很晚了,不要一个人回家。”
四人来到停车场后,白烨郑重的向薛南晴道了谢,便打算驱车离开。
却不料,他刚刚发动了车,犹豫已久的薛南晴也跟了上来。
“我一起去,我也很担心江同学……然后,我还有事情,想要替江同学问一下你们。”
薛南晴态度坚定,她现在是以朋友的立场,做的这个决定。
“那好。”白烨点头应下。
在车里的时候,薛南晴一直在斟酌着自己想问的问题,除了不时发出闷哼的江绪潮外,车子里的四人都保持沉默。
十几分钟后,四人抵达了医院入口。
将车子停在停车位后,白烨将江绪潮拦腰抱起,疾步前往急诊厅。
虽然看上去轻而易举,但抱着一个热爱运动的高大男生的体重到底费力,哪怕这会儿正值寒冬,没多久白烨的额头上便浮现出一层薄汗。
并且,目前正值元旦假期,急诊反而比平时还要忙碌,酒精中毒、食物中毒引发急性肠胃炎的大有人在,排在他们前面的还有好多人,座椅上也大多是捂着肚子,面色发白的病人。
白烨谢绝了一个病人的让座,抱着江绪潮排队。
他抱得很稳,但顾竹潇和薛南晴看着便替他感到疲倦。
直到十分钟后,他们总算才进了急诊室。
白烨将江绪潮放在椅子上,顾不得擦汗,拿出洛克鸡尾酒的易拉罐,给医生示意:
“我朋友喝酒喝多了,喝的是这种酒,喝了三罐,麻烦您给他看一下。”
医生看了看罐子上的成分,表情没有变化,给江绪潮做了简单的检查后,一边开单子一边说:
“这种酒里的神经兴奋成分含量较高,酒精浓度也较高,以后就算喝也不要喝这么多,身体承受不住。他这是急性酒精中毒,我给他开两小袋药水挂上,挂完后就好了,让他最近注意休息。”
急诊室内配备了部分药物,不需要去外头领药。
医生开了单子后还配好了药物,白烨一手拿着单子和药物,一手搂着江绪潮的腰,又在注射台前排了一会儿队。
没多久,护士娴熟地调配完药水,给江绪潮打上针。
兴许是醉酒的缘故,江绪潮虽然没有反抗,却像是个孩子一样,害怕地抱着白烨开始哼哼。
“痛、痛痛……烨子,不想打针,我……没生病。”
“不是我说,你喝了这么多,没病也有病了。”
白烨没好气地低骂了一句,然后托着江绪潮的屁.股,将其抱离了输液台,在大厅中选了个座位坐下。
这个姿势往往是大人抱着小孩儿特有的,如今江绪潮一个成年人被这么抱着,难免引起了不少人的瞩目。
有小朋友甚至还笑道:“妈妈,这个大哥哥,像弟弟一样!”
白烨忍俊不禁。
某个小醉鬼可真是被小孩儿说幼稚了,该!
吊了一阵子水后,江绪潮似乎平静了些,迷迷糊糊之下,将脑袋靠在了白烨的肩上。
兴许是白烨的体温、气味与肩膀给予他一阵安心的熟悉感,他如同梦呓一般地开始低喃。
“烨子……?”
白烨:“嗯,在。”
他刚以为江绪潮要说什么,对方却有些恨恨地道:
“你,真特么是个混蛋。”
白烨:“为什么?”
江绪潮的语气中带上了明显的委屈。
“你,交了男朋友,都……都不跟我说,反而,先在一大堆陌生人面前,秀、秀恩爱,我今天就在这儿,全部都看到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就那么不信我?我、不管怎样,都,站在你这边……”
白烨没想到他和顾竹潇的假约会竟然会被撞见。
不过,听到江绪潮表明立场,他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他任重而道远啊。
“他不是我男朋友,他被人骚扰,让我帮忙演一场戏。”
白烨垂眸,用侧脸蹭了蹭对方的头顶,失笑道,“那你今天为什么喝这么多酒,是因为看到我‘约会’,所以心情不好吗?”
“就是汽水兑酒罢了,我、我没醉。而且,就算是因为你……又怎么样……”江绪潮小声嘀咕,顿了好一会儿后,才问道,“所以,真不是你内个?”
白烨笑了笑,语气认真:“真不是。”
“哈哈,那可……太好了。”
江绪潮傻笑两声。
这个回答,让白烨险些将一直按捺在心底的告白脱口而出。
他忍了好一会儿,才将那句“我喜欢你”给吞了回去,转而顺势问道:“为什么太好了?你不想我喜欢其他人吗?”
“嗯,所以太好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白烨想要知道更多答案,再接再厉地询问:
“你为什么不想我喜欢其他人?”
“鬼知道,就是不想嘛!不想,如果你真的搞对象了……那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了……”
现在这样,又是哪样?
这个回答,当然不可能让白烨满意。
他不甘放弃,循循善诱:“为什么不希望我搞对象啊?我们一直是好兄弟啊,你难道希望自己的好兄弟一直单身吗。”
江绪潮回答的声音越来越低。
“当然是因为……我们是……好兄弟……吧?呼……”
这一句话,江绪潮说得也不确定。
话音刚落,其沉沉地睡了下去,愣是白烨怎么喊,也喊不醒了。
——所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白烨不禁沉吟良久,努力思索分析。
然后他眼睛一亮,恍然地弯了弯嘴角。
接受“自己的兄弟是弯的,且喜欢男生”是一回事儿。
可接受“自己喜欢男生,且那人是自己的兄弟”的事实,是另一回事儿。
这种摇摆不定,是正常的过程,他愿意等。
“醉鬼,你可赶紧清醒吧。”
赶紧清醒地对他承认“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歌词出自《兄弟》
第29章
安静的医院走廊尽头,略显黯淡的白炽灯照耀着,隔绝了急诊室的那些声响。
顾竹潇站在自动售货机前,将一罐热玉米汁递给了薛南晴。
“抱歉啊,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自作主张给你点了这个。大冬天晚上冷得很,你拿着,就算不想喝也可以暖暖手。”
“谢谢。”薛南晴腼腆一笑,接受了顾竹潇的好意。
她并没有将饮料打开,心虚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周围只有他们两人,不会有旁人听到他们的交流后,终于鼓足了勇气。
这个时候不说,待会儿就更难找到机会了。
她小声询问道:“那个……白同学和江同学……”
“噢~那两人的氛围真是让人很难介入对吧,刚才老白抱人的姿势太A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好!啧啧啧~”
顾竹潇嘿嘿一笑,自顾自地打开了饮料,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后,连连咋舌,“岂止是磕到了!我简直是嗑到翻白眼了啊!”
在不牵扯到自己的情况下,作为一个少见的腐男作者,看到两个帅气的男生抱在一起又靠坐在一起的模样,他兴奋得恨不得立刻去附近买台笔记本,码个大几万字,连两人婚礼都给安排上。
“咦?!”
薛南晴愣住了,对方的这个反应,是她完全没有料到的。
顾竹潇兀自傻乐了一会儿后,简单地记录下灵感,抬头就注意到薛南晴呆愣的表情,以为对方没有这个爱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看到江同学没事儿,刚刚放松下来,有点太激动了不好意思。”
薛南晴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你难道……不是白同学的男朋友吗?”
为什么一点都不吃醋呢?
“噗——”
她话音刚落,顾竹潇一口饮料直接喷了出来。
“咳咳咳……!”
顾竹潇捂着嘴巴,咳嗽了好一会儿,流下了不少生理性泪水,待缓过来后才红着眼眶地抬起头,表情惊悚。
“那啥,你在说鬼故事吗?究竟是怎样才会产生这么恐怖的错觉!”
薛南晴似乎意识到现实情况和自己的想象存在出入,但结果大体是好的,所以她也没了刚才的紧张。
“不是错觉,今天我们看到了白同学拿着礼物对你说情话,也看到了你抱着他,身上还穿着他衣服的样子……”
“嘶~你是说这个啊,说来话长……”顾竹潇并没有将来龙去脉细细地向陌生人解释的兴趣,“我就长话短说了,我被人纠缠,所以请他扮演我男朋友,然后我情绪崩溃了,所以他在安慰我,就是这么简单。”
薛南晴再怎么样也知道“扮演男朋友”这种事情多少带着点暧.昧的意味,她听过、看过的故事中,往往提出者会打着“假戏真做”的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