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看似是陆越之被逼无奈,实则是他的最后一次让步,也是内心在斩断和陆治的最后一点父子情。
没有下一次了。
陆老爷子已经猜到是如此,陆越之一向最讨厌被人威胁,但这次联姻只是消息发出来和陆治关在病房里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答应了。
不光是老爷子,连带着陆成严都有些错愕。
老爷子叹气,拄着拐杖起身,朝着他摆了摆手,“罢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在意爷爷,你爸爸脑子不清楚,爷爷只要你开心你过的好就行了。”
看着万叔进来带着老爷子回主宅,陆越之的脸色彻底淡了下来。
楚焕今天考了一天的试,这会心情已经跌到了谷底,他的成绩比想象中差太多了。
整张试卷会做的题一只手就可以数清楚,回来又是复杂的家宴,心情down的一批。
在房间里一直窝到半夜他才摸着墙根出来透气。
因为陆越之的缘故,他尽量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几乎每次一回家就窝在自己房间里。
明天是周六,他不担心会没精神所以半夜出来晃悠。
来这边也有几天了,除了自己的房间,楚焕对周围还一直保持着陌生感。
下楼也没开灯,到冰箱前找了水来喝了半杯,便想起陆越之那天推着轮椅往阳台花样走的样子。
楚焕跟着从厨房出来往阳台走过去,但到跟前摸了半天也不知道那天陆越之是怎么开的阳台门。
索性就光着脚往地上一坐,扒着窗户往外面看。
一秒后,面前的门咔哒一声,随着阳台门缓缓开启,楚焕吓了一大跳忙往后缩,才发现是阳台门和帘子自动从两边打开来了。
他拍了拍胸脯看到门边的小按钮,整个人干干的笑了一声。
笑完耳朵动了动,发现好像有回音?
楚焕瞬间整个人都要炸毛了,这大半夜的,陆家的客厅还不是一般大,他幽幽的转过头来往背后看。
才勉强透过外面偷过来的月光辨认出来哪里坐了一个人。
“谁?”他抖着声音问。
话音一落,陆越之手边的落地灯随之亮了起来,他带着笑意朝着楚焕摆了摆手,一字一顿,“你觉得呢?!”
楚焕一声低咒出声,扶额。
“陆越之!你是不是有病!”
陆越之挑眉,想起某人早晨的样子,几个小时不见这孩子胆子就长肥了这么多,“有没有病这不是很明显?!”
楚焕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往下看了一眼陆越之的腿,脸色有些讪讪的,“…对不起,我忘了。”
“忘了什么?忘了我不是个正常人?”
楚焕这会心情不太美妙,连带着说话都硬气了不少,默默嘟囔道,“你本来看起来也不太正常。”
陆越之嘴角弧度一收,“你说什么?”
楚焕摸了摸鼻子,继续装傻充愣,“我说话了?你幻听了把。”
陆越之,“……”
半晌后,两人一站一坐,楚焕看着这人身上的衣服,还是白天用来上班的正装,应该是回来后就没有上去过。
“我送你上去?”他试探着开口。
见他定定的看着自己不说话,又想起这人那天说不让他踏进自己房间的话。
“……你不是有轮椅吗?我就送你到门口,不进去。”
像前两次一样楚焕架着陆越之的肩膀把人扶到轮椅上来,可能是晚上的缘故,两人的感官都比白天明显。
楚焕能明显闻到这人身上的烟草味儿和夹杂在一起的药味儿,推着人往电梯走的时候,楚焕耷拉着眼睛看了一眼这人还包着纱布的手。
“你现在身体都还没好,手掌也缝了针,不能抽烟。”
陆越之表情动了动,有些不理解楚焕对自己的态度,“不讨厌我?”
楚焕凝眉推他进去,完全没让他动手,“讨厌一个人很麻烦,我很忙的。”他随口道。
陆越之笑了,随之语气也轻松起来,“是嘛?忙什么?忙着打瞌睡?”
楚焕咬牙,“我已经知道你很讨厌我了,不用一直提醒我,我送你到房间门口我就走。”
陆越之无趣的叹气,“啧,真是小孩儿一个。”
“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过了合法结婚年龄的成年人。”楚焕提醒他。
“哦,这样啊。”陆越之不咸不淡的回答。
楚焕瞪着这人的后脑勺,觉得他比自己小孩儿多了,说到做到,真的把他送到房间门口,连门都没帮他打开,就转身要走。
“嘿!”
楚焕顿住脚步,恍然想起他是不是一个人没办法换衣服洗澡,之前都是助理或者家里佣人帮忙的。
转身刚想倒回去,便听到身后的人幽幽道,“你裤子穿反了。”
楚焕呆了呆,低头一看,脸色轰的一下红到脖子根,转身恼羞成怒的瞪了某人一眼,“你管我,我就爱这样穿!”
第8章
隔天一早陆越之又去了公司加班,楚焕是睡到中午下楼听洪妈说的。
“这才刚刚开始恢复就这么拼,老爷知道又该担心了。”
楚焕吃东西的动作默默收敛了一些,脑子里想起昨天自己的窘态,懊恼着就不应该半夜出来晃。
这人受了伤还那么变态的精力,自己摆明了就是送上门的兔子。
“今天不是周六?”他不解道。
“大少爷工作起来哪里还分什么周六周日,能记得吃三餐就不错了。”洪妈叹气。
楚焕估摸着大概陆越之没生病之前应该就是个工作狂,他点点头,自顾自的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班群里昨天摸底考试的答案。
他大致扫了一眼,有些郁闷。
觉得这次考试估摸着要丢脸了,于是吃完饭便又认命的回了房间学习。
陆家不光给他找了学校,手边各种能想到用到的电子设备也一样俱全,开了电脑准备给自己做一个详细的复习计划。
他并不认为自己多笨,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虽然不是多拔尖成绩也都还说的过得去,但两年过去了,书上的知识对他来说已经生疏的像是上个世纪的东西。
楚焕母亲去世前在医院缠绵病榻了两年,这两年里他一边照顾妈妈一边兼职打工,虽然办理了休学,但学业这方面几乎是完全放弃了的状态。
现在重新捡起来,很吃力。
若不是他母亲临终前的嘱咐和楚家人的出现,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那样得过且过了,总归都是一个人,生活无论过成什么样都无伤大雅。
现在看到和自己从前俨然不同的生活,楚焕内心其实很慌乱,尤其是听到大周六的陆越之仍然坐着轮椅去上班了之后。
瞬间觉得自己眼前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他现在在陆家的生活还算平稳,除了陆越之这个□□以外,也没人过来乱晃给他添堵,若不是太豪华,他会以为自己只是换了个室友而已。
奈何刚满足于眼前没人打扰的生活,主宅那边就来人了,“楚少爷,老爷子叫您过去。”
楚焕第一时间就开始紧张了起来,“万叔,爷爷有说是什么事吗?”
“没有,您过去就是了。”
“哦…”楚焕放下手头的笔跟着人往主楼那边过去。
主宅是陆老爷子住的地方,这边佣人很多,婚事敲定的那天他就是被楚宏远带着来这边吃的饭,他跟着佣人进去。
还没到跟前就听到了小影的笑声,他轻呼一口气微微放松了一下。
一进去就被某个激动坏了的丫头抱住了大腿,“漂亮哥哥,小影总算见到你了。”
楚焕对孩子这个称呼有些哭笑不得,抬眼看着笑眯眯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人,先礼貌的跟陆老爷子问候,“爷爷。”
“嗯,越之还没下班吧,一个别人在家闷不闷?”
“还好,作业挺多的,一直在写卷子。”楚焕弯腰把小影捞到怀里抱起来往老爷子身边走。
陆老满意的点了点头,“有什么不会的就去问越之,他高中和大学那会成绩都很优秀,应该可以教教你。”
“好。”楚焕应声,垂眸看着怀里小影揪着他帽衫的带子玩,“你怎么看起来蔫蔫的?心情不好还是生病了?”
“有些发热,昨天一会看不见自己就跑去后院玩水了,她妈妈这两天也忙着没空管,一直在我这呆着。”陆老解释。
“啧。”楚焕摸了摸她的脑袋,是挺烫的。
一直到晚饭桌上,小影就粘着楚焕,也不闹了,连平时喜欢的吃的东西都诱惑不到她。
老爷子见任性的小丫头难得肯听谁的话,有些欣慰的看着楚焕,这孩子确实比想象中的讨人喜欢。
小影不愿意坐儿童座椅,楚焕便把她抱在怀里坐着喂她吃佣人专门给她做的蔬菜粥。
但蔬菜什么的小孩子最排斥,楚焕费了不少劲才让她吃了半碗。
“那我病好了,漂亮哥哥可以陪我去玩滑板吗?”小影抱着他的脖子眼巴巴的问他。
楚焕话到嘴边,想到陆雪柯对自己的敌意,有点犹豫,他的身份在这放着,不能过于讨好又不能拿架子,怎么做都会让人多想。
奈何小孩子是最单纯天真的,楚焕有些心软。
“不是病好了,是你以后乖乖的吃饭不挑食,哥哥才会陪你玩儿。”老爷子对这个外孙女疼惜的很,他只有一个女儿,也只有这一个孙女,无论他在儿子孙子面前再严肃,在孙女面前永远做不到严厉。
所以孩子蔫蔫的吵着闹着要漂亮哥哥一起玩,老爷子便把周边的佣人都问了一圈给她找漂亮哥哥。
知道小影嘴里的漂亮哥哥是在陆越之那里见到的楚焕。
没二话就让人去请。
小影眼睛转了转,再抬眼看楚焕,“爷爷说的是真的吗?小影好好吃饭就可以天天去找漂亮哥哥玩?”
楚焕笑笑,老爷子都发话了他还能说什么,“当然,你好好吃饭,多吃蔬菜哥哥有空就陪你玩儿滑板,当然,玩别的也行。”
得到楚焕的肯定回答,小丫头在他怀里乖乖的吃了一小碗蔬菜粥,饭后还听话的让楚焕喂了药。
看到这个场面,两人身边站着的佣人看楚焕的眼神都感激的要哭了。
饭后楚焕又陪小丫头看了一个小时动画片,看着她趴在自己怀里睡着,楚焕心里酸酸软软。
他从小到大很少被人肯定,甚至在医院守着自己母亲的那两年都没有得到过一句夸奖和称赞,现在被这么一个小女孩全然喜欢依赖着,这种感觉让楚焕觉得满足。
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是他很长时间内都没有体验过的。
从主宅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上快九点钟了,回到家里灯都没有亮,看样子陆越之应该还没有回来。
为了防止贸然碰到,他在楼下没停留便直接上楼了。
但上楼了又怎样,还是面对着一堆没有思路的难题,趴在桌子上看着已经很久没有响过的手机,有点想远在山城的姥姥了。
从山城过来的时候,老人还让他放心过来学习,不用担心自己。
但怎么能不担心,他妈一辈子不靠谱,让老人受苦受累了一辈子到了晚年还白发人送了黑发人,现在自己又不能陪在身边。
楚焕趴在桌子上一时间有些难过,扒着手机看了很多从前的照片才再次打起精神来。
摸底考的结果非常不好,楚焕早就想到了,但他没想到的是这种考试的成绩还要和家长汇报,他在学校抱着成绩单痛心疾首的时候。
这边陆越之在公司这边收到了学校通知成绩的邮件。
看到总分的时候,陆越之一时间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750的总分,楚焕这是连一半都没考到,总分难看就算了,单科竟然还有首位字数是一的数字,陆越之靠在椅背揉了揉太阳穴,朝着身边的陈岳招了招手。
“陆总。”陈岳自觉走到跟前,他已经很久没有从陆越之脸上看到这么挫败的表情了,还以为自己哪件事情出岔子,冷汗跟着从背后流了下来。
他把手边pad丢到陈岳面前,“你去问问学校方面看看什么情况,每天起早贪黑的去学校打酱油去了?”
陈岳看清成绩单上的数字,嘴角跟着抽动,“是,我这就过去。”
陆越之看着陈岳出门,半晌后自己又忍不住笑出声,他捂着眼睛想起楚焕那天晚上恼羞成怒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孩子挺稀罕的,陆越之周围的人都很优秀,包括陈岳。
就连陆成严那二世祖高考成绩也很漂亮。
现在冷不丁来个极端产物,他摸了摸唇角,啧,老天爷估计是觉得自己目前的生活太乏味了。
楚焕不知道的情况下,陈岳在学校听了他各科老师说的情况,这天陆越之也难得下了一次早班。
回来看到楚焕还挺开心的,正跟小影两人在玩儿滑板,整个人一眼看去似乎一点都没遭受考试成绩的影响。
小姑娘看到楚焕滑稽的动作和不太稳当的平衡感在旁边乐的不行,咯咯咯咯笑着,楚焕从滑板上下来也觉得自己好笑,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正要弯腰给小影擦汗,一抬眼就看到陈岳推着陆越之从车前走过来,他忙跟着站直了身体。
陆越之朝着两人招了招手,楚焕看了看小影又看着远处往这边看的人,一时间不知道陆越之是在叫自己还是叫小影。
于是半晌后,一大一小都乖乖的站到了陆越之跟前。
陈岳在后面抿唇压住笑意,抬眼跟楚焕道,“我这边还有事先回去了,陆总就交给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