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这也太吓人了吧,这应该是我近三年来看过最恐怖的电影了!”一个粗犷的男声道。
“我觉得心脏病都要发作了!”女孩子的声音里还带着惊吓过后的哭腔。
“就是啊,那个人突然出现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会从屏幕里钻出来抓我呢,我都快被吓哭了。”
“……”听了个全程的两人瞬间身体僵直,汗毛倒立。
小爱见状就开始为自己的宿主鼓舞士气,宽慰道:“恐怖片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那些都是假的呢亲,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鬼的哦。”
原河清皮笑肉不笑:“是哦,真要是这样那我怎么会穿书?你的存在不就证明这个世界上一切怪力乱神的事皆有可能吗?”
小爱:“……好有道理我居然无法反驳。”
然而现在票买了,电影也快开场了,两人就算再想磨蹭,也得进影厅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男子汉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们回头,所以明明心里都有点发憷,却谁也不肯先吭声,就这样硬着头皮坐到了位置上。
这部影片的故事发生在一座阴森的小镇。导演也许是为了营造一种循序渐进的紧张感,画面的色调一开始是鲜艳明朗的,而后就随着主线的推动逐渐变得灰蒙阴暗。
随着剧情的发展,诡异的音乐转折和猝不及防的可怕镜头让人恍若身临其境,屏幕里角色的惊慌和绝望也感染到了在场观看的众人,影院里惊叫声和吸气声此起彼伏,一下子就把恐怖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郁晏生登时就头皮发麻,赶紧垂下眼睛,视线自然就落到了别处。他和原河清买的票是连座,余光一瞥,就看见身旁座椅扶手上少年紧紧攥着的拳头,仔细一瞧似乎还在隐隐发抖。
难不成他也在害怕?
郁晏生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一面装着目不斜视,一面就悄悄拿眼角去瞅他。影厅里光线虽暗,但大屏幕里发出的亮光还是足以让他看清原河清此时的表情——
眼底涣散,目光呆滞,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而且不知怎么回事,有颗爆米花居然还掉在了少年的臂弯处。
郁晏生也没多想就打算伸手去捡,结果刚一碰到半边胳膊,少年就像根弹簧一样弹开,双手不受控制地胡乱挥舞着,还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嘴半张着,但似乎是怕打扰到其他观众,一声惊呼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漂亮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黢黑的眼珠在暗处更像是能淬出光芒,神色恐慌显然是收到了极大的惊吓。
大概是他乱挥的长臂挡住了后排视线,座椅碰撞发出的声响又惊到其他观众,已经有人窃窃私语起来。郁晏生忙用一只手牢牢扣住少年纤细的手腕,把人按在座椅上不让他乱动,然后又朝旁人投去抱歉的笑意。
但他这反应实在有点滑稽,郁晏生越想越好笑,又怕人恼羞成怒,还用拳头抵着下唇,自以为隐蔽地无声闷笑了起来,电影再怎么放都不觉得害怕了。
而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原河清这才回过神来,立刻就发现了身边青年怎么都压不下去的嘴角,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瞪着眼用气音控诉道:“你在笑我?”
郁晏生一惊,连连摆手否认,神色特别无辜。
原河清更加气闷,可是你笑起来的抖动都传到我座位上来了啊混蛋,别以为我感觉不到!
因为观影途中发生的这个小插曲,原河清自觉失了男子汉大丈夫的颜面,从剧场走出来的时候蔫蔫的,一张明艳的小脸都黯淡了几分。
从观影区到外面的大厅要经过一道七拐八弯的回廊,设计师大概是为了打造一种光怪陆离的交错感,特意调低了灯光的亮度,还加了闪烁的效果,让整个过道变得有些阴森诡谲。
其他观众走得快,他们走得慢,就被落在了后头。气氛有些诡异,郁晏生刚想说句什么缓解一下,回廊壁上的灯突然全部熄灭了,与此同时前方又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鬼哭狼嚎!
两人皆是一惊,刚才看到过的那些可怖画面瞬间又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原河清满脑子妖魔鬼怪,已经撑着墙角缩成一团,而相比起来,郁晏生倒还算比较镇定。
他掏出身上的手机打开了手电,光一下子把狭小的空间都照亮了,也瞬间让两人吓到苍白的面容变得十分清晰。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魂未定,于是齐齐地愣了片刻,紧接着就爆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
“好吧,我坦白。”反正被发现了,他索性大大方方承认,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道:“我郁晏生天不怕地不怕,只有一点,怕鬼。所以刚刚一进去我就后悔了,要不是怕在你面前丢脸,我恨不得当场就跑路!”
“那我也坦白,不过其实刚刚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胆子比你可小多了。”原河清无奈摊手。
两个有同样弱点的人像是找到了知音,相视一笑,一下子觉得关系又亲近了不少,于是勾肩搭背哥俩好地就走出了剧场。
“那现在回去吧?刚好赶得上吃晚饭。”原河清道。
郁晏生点点头刚要回答,余光突然瞄到一个身影,俊脸顿时拉了下来,轻声说了句“河清你在这等我一下。”然后转头就过去把那人逮住了,皱着眉头冷声质问道:
“你怎么在这?”
第15章 弟弟?
被郁晏生揪住身后帽檐的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孩子,他穿着一件荧光绿的连帽衫,转过脸来的时候满脸不耐,但看清揪住他的人是谁之后,原先的神色就立刻收敛了。
他明明自己觉得没做错什么事,却还是习惯性有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呐呐地叫了声:“哥——”
郁晏生“嗯”了一声,收回手挑眉问道:“你今天不是有补习吗?怎么会在这儿?”
“今天学校里临时小测,补习就先取消了,没想到学校提早放学,我就顺便出来转转。”
他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插进裤兜,结果发现今天穿的铆钉长裤没有口袋,只好尴尬地抠了抠手,小眼神四处乱瞟。
郁晏生轻哼了一声,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你是偷溜出来玩的吧?”
“那我也是想劳逸结合嘛。”男孩子说话的声音含含糊糊的,有种底气不足的感觉,快一米八的人了这会儿却扭动得像条蛆。
“成天做题讲题我都快憋死了。哥,别把我赶回家了,难得出来透透风,回去又要补课了。”
“站直了,好好说话!”郁晏生对他黏糊糊的撒娇耍赖熟视无睹,毫不留情地在他背上用力拍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去把不远处的原河清拉了过来。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哥我的好兄弟原河清,早上教室占座,晚上宿舍自习,体育锻炼又积极,是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你可得向人家学习。”
青年脸上的赞赏之色溢于言表,但紧接着就是话锋一转,对原河清道:“这是我弟郁迟生,今年刚上初三。”
言简意赅,连一句多余的褒奖都没有。
“……就没了?”男孩满脸难以置信,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骄傲地挺起胸脯:“也不夸夸我?”
“夸你什么?”郁晏生眼尾一挑,故意拿话刺激他,“夸你让所有家教老师都头疼,还是夸你明年中考了还天天闹着要出来玩?”
果然,刚才还蔫头巴脑的男孩似乎立刻燃起了一股攀比的斗志,眼里冒着不服气的火光:“河清哥你好,其实我只是学习不好,我在学校是学生会干事,篮球队队长,钢琴十级。”
“迟生你好啊,”原河清微微一笑,有样学样地也开始自我吹嘘:“其实我不只是学习好,我在学校是社团部长,辩论队最佳辩手,威搜琴十级。”
郁迟生:“……”麻蛋怎么好像还是输了,而且那个威搜琴不知道是什么厉害的小众乐器,自己居然连听都没听过!
看着这两人幼稚的斗嘴,郁晏生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凑到少年耳边低声好奇道:“你什么时候还进学校辩论队了?”
“游子意不是每天和我吵嘴没赢过吗,那我可不就是最佳辩手?”原河清满脸无辜地朝他眨眨眼:“总不能让你在教育弟弟的高光时刻丢份儿吧。”
郁晏生一窒,又问:“那威搜琴又是什么琴?”
原河清耸了耸肩:“就是吹口哨的英文啊,whistle嘛。”
“……”
他们俩在这嘀嘀咕咕串通一气,郁迟生不由得更为光火,扯了扯嘴角硬挤出笑容道:“哥,你看我和河清哥刚见第一面,总得再熟悉熟悉,请人家吃顿饭吧。”
郁晏生看他眼珠子骨碌碌转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想想确实到饭点了,也就没拒绝。征询了两人的意见之后,他们便坐进了一家装修华贵的餐厅。
菜上来之后,还没吃两口,郁迟生就开始鼓着个脸盯着对面的原河清瞧,一看就是又想找茬。
于是郁晏生冷不丁就来了句:“今天小测了是吧?我记得你们学校改卷很快的,答题卷和试卷都拿出来我看看。”
“……哥,饭桌上讲这个,倒不倒胃口啊。”男孩不高兴地小声嘟囔,但还是听话地从书包里掏出了自己的卷子,一边拿还一边理直气壮地抱怨。
“这次考砸不能怪我,这第十题题目太奇怪了,我考试的时候想了半天,细胞干是什么意思?想来想去都没琢磨明白,结果后面大题就来不及做了。”
“细胞干?我只听过干细胞,而且这俩读音还不一样。”原河清皱眉小声咕哝了一句。
“我也是。”郁晏生也纳闷地附和道,他接过试卷仔细一读题,登时气得忍不住卷起卷子敲在了男孩的头上:“人家说的是细胞干重/多少,不是细胞干,重多少,我看你做题的时候是没带脑子!”
原河清在旁边笑得东倒西歪,这弟弟简直是个断句鬼才。
但郁迟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扒了扒脑袋烦躁道:“哎呀反正我觉得学那么多,到了高中大学全都忘了,多亏啊。就比如,河清哥你还记得肾小体包含哪两部分,肾单位又是什么吗?”
“肾小体是由肾小球和肾小囊组成的,肾单位包含肾小体和肾小管。”穿书前经常做初中生家教勤工俭学的原河清表示自己答起来毫无压力。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他眼里精光一闪,“铁生锈的反应方程怎么写?怎么除去二氧化碳里的少量一氧化碳?人体最大的消化腺是哪个?”
“……”郁迟生瞬间噎住。
“他就是觉得自己脑子聪明,上课从来不爱记笔记,好多知识点老师上课都讲了,他一点没印象。”郁晏生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闻言,原河清眉头动了动,轻笑一声道:“迟生,那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上世纪俄国有个著名科学家叫南斯托拉夫斯基,他就和你一样,脑子特别聪明。”
说到这里,他余光看到男孩开始悄悄竖起了耳朵,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继续道:“一次,他决定深入丛林研究,还让当地人帮忙规划了路线,但他觉得自己聪明,就没把路线写下来,只是用脑子记了一下。”
男孩皱了皱眉。
“结果他就忘记了路线,最后迷失在丛林里,人们花了很大功夫才找到他。”他顿了顿,狡黠一笑问道:“你觉得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
郁迟生很快“切”了一声,想都没想就撇撇嘴不屑道:“你这都老掉牙的把戏了,不就是想告诉我,脑子聪明也没用,还是要记笔记吗?”
“不不不,记不记笔记在其次。”原河清一脸神秘地晃了晃食指,“这个故事是要告诉你,小朋友一定要好好读书。因为你但凡书读得够多,就能知道这个故事是我编的,根本就没有南斯托拉夫斯基这个人。”
“……”郁迟生又是一口气憋在胸口半天出不来,这个人简直是来克自己的吧!
“而且,谁说脑子聪明没用?”少年的语气突然来了个大转弯,伸手指了指答卷上的一个题目,真诚道:“就比如说这个题,一般人还真做不出来,但偏偏你给做对了。”
郁迟生一下子呆住了,半晌,脸上突然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色。
所以说人大概都是如此,倘若原河清一开始就对他客客气气,那他的夸奖听起来就没什么特别。
但正是因为郁迟生今天在他这里吃瘪太多次,现在这几句褒奖的话就显得格外动听和真挚,简直让他舒服极了,连尾巴都翘了起来。
“你听听,人家河清哥还知道夸我呢!”他咧着嘴,傻呵呵地乐起来,瞅着原河清的脸是越看越顺眼,忍不住道:“河清哥,要不你给我当家教吧,我保证天天好好听课再也不打瞌睡。”
郁晏生眼一瞪:“他哪有时间管你,再说赵老师来我这告状的事我还没告诉爸呢。”
郁迟生见势不妙,赶紧推说饮料喝多了去上洗手间,一溜烟跑了。原河清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失笑地摇摇头,夹了一筷子菜继续吃饭,结果发现有一道探寻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自己。
“你一直看我干什么?”他抬头不解道。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当哥哥还真挺有一套的,又是逗又是哄的,治得他服服帖帖的。”郁晏生微笑着道,他似乎有点感慨,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比我当得强多了。”
原河清一愣,而后浅浅一笑:“大概是因为我有一群弟弟妹妹吧。”
他小时辗转在亲戚家,就时常担当起照顾小朋友的重任,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小孩子们都挺听他的话,他也挺喜欢这种被依赖的感觉。只是偶尔一个人的时候,也想过如果能有个比他大的人让自己依靠,是种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