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东东怔了怔,心里的烦闷担忧被蒋海洋的话冲散不少。可还是有问题呀,他扁着嘴,低着头说:“那你爸妈咋整啊,他们不能同意吧?”
“东宝儿~”蒋海洋把他紧紧搂怀里,轻轻摸着他后脑勺,“咱俩不是都说好了么,要永远在一起。不管谁不同意,都不能让咱俩分开。等咱俩再大点,我就跟我爸妈说,他俩不同意也不行。我娶谁当媳妇儿是我自己的事,他们又不能替我过日子。我过得好就行啦,他们也是这么说的呀。”
“可是……”林东东趴在他肩膀上闷闷的说:“咱俩都是男的,不能生孩子,你爸妈肯定不能同意吧。”
“为啥不能生孩子就不同意啊?”蒋海洋简直无法理解,“就算我跟女的结婚了,那女的要是不能生孩子,那难道我还不要她再找一个吗?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你还跟他在一起干啥!我爸妈也不是那样人。”
林东东撇嘴,“女的能生孩子!”
“谁说的,真有女的不能生孩子的,你没看广告总说嘛,不孕不育啥的。”蒋海洋一本正经的说:“咱村东头那个老张家,他家那儿媳妇儿就不能生孩子,听说去好多医院看了,都治不了。那能咋整,人家也没说不要儿媳妇儿再换一个。”
林东东笑了,“你总头头是道的!”
蒋海洋也笑着偏头亲了亲他,“那都是事实嘛,我又没瞎说。”
“可是……”林东东又想起来一件事,“那你呢?你……你以后不想有小孩儿吗?”
蒋海洋想了想,把他脑袋又按回自己肩窝里,认真的说:“这个事儿跟刚才那个事儿一样。我媳妇儿就算不能生孩子,那我也要我媳妇儿啊!我还没想那么远,我觉得我不喜欢小孩。但是,要是将来咱俩都想要小孩儿了,那就去抱一个呗。”
林东东没听懂,“抱一个?”
“嗯。”蒋海洋点头道:“就是领养,不是有好多生完孩子不要的嘛,那些孤儿啥的。咱村西头那个老吕家,他家那儿子就是小时候抱来的,那老两口也是不能生的。你知道吧,就是比咱们大几岁那个吕天锁。”
林东东这回笑的不行了,“咱村咋啥事都有?”
蒋海洋也抱着人笑,却忽然说:“那你呢?这么半天都是你问我,你想过以后吗?”
林东东点头,“想过了。”
“啥?”
林东东仰头看着他,轻声说:“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蒋海洋两手捧住林东东的脸,极珍爱的吻了吻,“东宝儿,我只要你。就算咱俩是男的,咱俩也要处对象,别管别人,你就是我媳妇儿。”
林东东翘着嘴角笑,却又突然骂道:“滚!谁是你媳妇儿!我也是男的,你咋不是我媳妇儿呢!”
蒋海洋搂着人仰头傻笑,“因为我能保护你,照顾你,啥都让着你啊,就像我爸对我妈。”
说到这个,林东东确实有点英雄气短,论武力值他跟蒋海洋不在一个层面。要说谁照顾谁,好像大多数时候也确实是蒋海洋照顾他。但谁是媳妇儿的标准就是这么划分的吗?
“还是不对!”林东东噘着嘴,“媳妇儿都是女的,我是男的,我不是媳妇儿!”
哎,媳妇儿这么招人稀罕可咋整!
蒋海洋笑的不行,捧着他脸亲了好几口,“行行行,你说咋就咋,反正你是我对象儿,我也是你对象儿!”
林东东愣了愣,随后心里就跟吃了十斤白糖似的,甜的牙都快掉了!
对象儿,他有对象儿了,他跟蒋海洋是搞对象的关系了!哈哈哈哈哈!
这事彻底谈开了,林东东心不疼了气不喘了,一口气爬上山估计也都不费劲了!
俩男的就俩男的呗,有蒋海洋在,他就不怕!其实刚才那一大堆问题的背后,都是他怕以后不能跟蒋海洋在一起。只要能跟蒋海洋在一起,他啥都不怕!
一阵北风刮过,给林东东吹了一个激灵。
“艾玛,太冷了!”他拽着蒋海洋,“快回去吧!”
蒋海洋却又把他拉回怀里,敞开棉袄把他裹里头,腻腻歪歪的想干点坏事。
林东东死活把他推开了!开玩笑呢,这寒冬腊月的,还在这干坏事,小鸡鸡都要冻掉了,到时候鸡蛋还能是整个的了么?!
“快回去!”林东东拽着他往后拖,“送你对象儿回家了!”
蒋海洋听这话顿时笑咧嘴了,“好嘞!”
又是一年新年,2001年了,电视里说这是世纪的新纪元。
三十早上林东东帮姥姥贴对联贴年画,墙上依然贴的是小燕子紫薇,哦,今年多买了两张,还有晴儿和香妃。
院子里还冻了一桶水,等冻结实了敲出来,中间挖个洞放进蜡烛,当冰灯看!
下午跟蒋海洋去刘震家打打扑克,晚上就回家陪姥姥包饺子守岁。
族谱也从祖宗匣里请出来了,长长的一幅挂在墙上,密密麻麻的人名,还有人物画,都画的很精细,还是古代的那种呢。
案前摆着数量讲究的供品,姥姥说要等撤供的时候给林东东吃,祖宗会保佑儿孙身体健康。
年初三,林东东的十六岁生日。早上姥姥给他煮了四个鸡蛋,还油炸了几块肉片,多么丰盛!不过没等吃完饭呢他突然又说馋烧土豆了,又在火盆里烧俩土豆。
吃完饭撤了桌,林东东坐炕上等火盆里土豆熟的时候,蒋海洋来了。
第33章
一进屋,俩人先目光交汇相视一笑。自从前几天把处对象的事说明白了之后,他们在人前再见面的时候就比以前更多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这种默契在眉间眼底,只有他们俩明白心里有多甜。
姥姥从老柜子里掏出个大红苹果,这苹果是年前去镇上置办年货的时候买的,挺贵的呢。但是姥姥心疼林东东一整年也吃不着多少好东西,还是狠狠心买了一兜。不过姥姥规定了,每天只能吃一个。
“来小洋~”姥姥笑眯眯的把苹果递给蒋海洋,“快吃,这苹果可甜了。”
“谢谢姥~”蒋海洋接过了苹果,却递给林东东,“我刚吃完饭,给东东吃吧~”
“你吃你吃!”姥姥把苹果硬塞给蒋海洋,“他等着吃烧土豆呢。”
蒋海洋没再推,拿着苹果坐炕沿边上了,笑着看林东东,“早上没吃饭啊,还烧土豆?”
林东东呲着小牙说:“没吃饱,咋滴?”
“你别吃扬食喽~”姥姥坐上炕沿敲她的烟袋锅子,笑眯眯的说:“早上吃两碗饭还吃了仨鸡蛋呢!”
蒋海洋有点惊讶,“吃那些鸡蛋干啥?”
林东东有点窘,挠了挠小鼻尖,“姥给煮的啊,今天我生日。”
“你生日?”
“啊,对啊。”林东东扬了扬下巴,有点小得意,“我生日大吧?”
蒋海洋愣愣的点头,“嗯,挺大的。”
蒋海洋从来没注意过生日这东西,当然这不是他的原因,村里人都这样。半大孩子过啥生日啊?年轻力壮的过啥生日啊?在村里只有两种生日是需要过的:吃奶孩子满月和老人六十大寿。
所以村里像他们这么大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过生日,也不知道有啥可庆祝的。生日就是用来算年岁的,顶多在生日那天父母给煮俩鸡蛋,算是庆祝又长一岁,以后能帮家里多干点活了,即使是蒋海洋家也一样。
但是今天蒋海洋觉得不一样了,东东的生日,这日子不一样!十六年前的今天东东出生了,长到这么大,然后成他对象儿了!这日子值得纪念!
“你等我一会儿!”蒋海洋边往出跑边回头对林东东说:“等我啊,一会儿我就回来!”
“你干啥去啊?”林东东跪坐在炕上伸着脖子喊他。
但是门一开一关,蒋海洋已经跑了。
林东东又趴窗台上朝外看,不过冬天窗户上糊了一层塑料布挡风,这会儿都是哈气水,雾蒙蒙的,也看不清外面。
这个家伙!林东东又坐回火盆旁边扒拉烧土豆,拿蒋海洋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没招。
等他啃完了烧土豆,把嘴巴一圈都吃的黑乎乎的时候,蒋海洋回来了,还拿着一个大木爬犁。
林东东盯着那爬犁看,“这是啥?”
蒋海洋笑着拍了拍,“爬犁啊,走,我领你玩去。”
“我知道是爬犁~”林东东爬到炕沿边上,欣喜的说:“你拿它干啥,上哪玩去啊?”
“去山上~”蒋海洋把地上的鞋给他拿到炕沿边,“快穿鞋,我带你玩冰爬犁去~”
林东东乐的露出一口小白牙,门牙上还沾着一小块糊巴的土豆皮呢~
蒋海洋忍不住笑,抬手给他擦了擦,“烧土豆都吃了?你快成小猪啦~”
林东东穿好鞋,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嘿嘿,嗝~
年前几天是最冷的时候,零下三十来度。不过这两天气温有点升高了,但山上的冰雪依然冻的结实。
这个时节上山的人少,大人没事儿不会往山上来。小孩儿会有来山上玩冰爬犁的,但是上山的小路还是没被多少人踩过,冰雪很厚,往山上走很费劲。
蒋海洋一手拉着爬犁,一手牵着林东东,俩人一前一后,攀登“雪山”。
今天天气很好,天上没有几朵云,大大的太阳照着,蓝天白雪的,还有点晃眼。
“你,”林东东有点累,喘着气说:“咋突然想玩冰爬犁了?”
蒋海洋在前面开着路,超强的体力显出绝对优势,气息平稳的说:“今天不是你生日嘛,庆祝呗~”
林东东在后面咧嘴笑,其实他也没庆祝过生日,城里孩子倒是流行过生日,他见过。但是他没有过,林爸林妈没这习惯。后来回村里,就更是入乡随俗了。
“那你呢?”林东东在后边问:“你啥时候生日啊?”
“夏天的时候~”蒋海洋回头笑着说:“七月初五。”
“七月初五。”林东东点头念叨着,“记住啦!”
临到山顶那段陡坡特别难上去,都是冰滑不出溜的,林东东几乎是手脚并用的在爬了。
蒋海洋先把大爬犁送到山顶,然后又下来拉他。有冰不好使劲儿,再加上是个比较陡的斜破,连拉带爬的好不容易算是把人整到山顶上了。
林东东朝下面一瞅,看着冰雪覆盖的陡峭山坡有点害怕,“咱们就在这滑下去吗?能不能把我牙磕丢了啊?”
蒋海洋笑死了,捏了捏他红通通的小鼻尖,指着俩人身后说:“后面那有条道是收拾庄稼的时候推车的道,挺宽的,这一冬天都没人走。小孩儿玩爬犁也基本都在那玩,冰冻的结实,还平整,挺长的一条道呢。”
林东东这才放心,“那还行~”
“但是以前我们玩的时候,都在山顶这直接顺着斜坡滑下山~”蒋海洋露出了淘气孩子的那种得意,“刷一下就滑下去了,像飞似的,可刺激了!”
林东东也是男孩子,也有一颗追求探险的心,但是他胆小,“那不会摔吗?翻车了咋整啊,这可是山上。”
“摔就摔呗,摔两下能咋的~”蒋海洋不当回事,“再说冬天都穿着棉袄棉裤呢,还戴着棉帽子,也摔不坏。”
林东东缓缓点点头,他总是觉得蒋海洋说的有道理。可能,也真没那么吓人?要不滴,一会儿也试试?
“走吧~”蒋海洋拉着他,“先去那边玩,我拉着你!”
那条小道离山顶的空地不远,走过两段歪歪斜斜的小路,然后就看到了那条平整的东西方向的推车道。果然是玩爬犁的好地方,冰层很厚,长长的一条道看着几乎是通向另一片山头的。
蒋海洋把爬犁放到冰道上,拉着林东东坐上去,然后把两边的绳子给他绑好。
爬犁很大,小孩的话能坐两三个人呢。林东东兴奋的看着蒋海洋在他身上绑绳子,坐上面乖巧的不行。
“你们以前总来玩吗?”林东东仰着头问,“那现在咋不玩了?”
“小学的时候冬天总上来玩,但是上初中之后就没再来了。”蒋海洋给他把帽子戴好,“上初中之后就愿意打游戏机啥的,这都是小孩儿玩的,我们就不愿意来了”
林东东撇嘴,“这比游戏机好玩。”
蒋海洋把拉爬犁的绳子绕一圈在自己腰上,笑着问:“没玩过这个呢吧?”
“没有~”
“坐好了,拽住绳子。”蒋海洋抻了抻绳子,确定绑结实了,然后俯下身亲了亲林东东鼻尖上的小痣,“今天让你玩个够!”
说完蒋海洋就拉着圈在腰上的绳子向前跑,绳子拉平的时候,爬犁就跟着“嗖~”的一下向前滑去!
“啊——”林东东惊呼了一声,爬犁突然快速向前移动,惯性差点让他栽过去,但是随后又马上拽稳绳子平衡住了身体,太好玩啦!
木爬犁在冰上有“吱吱”的声音,冰面平整在阳光下反着光。蒋海洋在前面拉着绳子跑的非常快,林东东坐在爬犁上就像被放飞的风筝,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蒋海洋跑的很快,爬犁在冰上快速滑动,这会儿就算前面没有绳子拉着,由于平滑和惯性爬犁自己也能朝前滑行一段了。
林东东第一次玩冰爬犁,开心的不得了。他紧紧拽着绳子让自己保持平衡,眼睛一直盯着前面拉着爬犁奔跑的人。
那身影很高,跑起来又快又稳,头也不回的带着他滑在冰天雪地的风里。
从来没有人这样带他玩过,像哄小孩儿一样。
只有蒋海洋。林东东的圆眼睛都笑眯了,只有他对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