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人生中的前几届学生,他总是个个都非常上心,有的会因为他的这种PUSH受益,有的会产生严重逆反心理。
这种和学生之间的关系,好的可以让曾琦松口气,不好的也会让曾琦头疼和睡不着觉,他还曾经请教自己的师兄姐和他认为为人友善和学生关系特别融洽的合作导师们,询问解决方案,当然,这几乎是没什么解决方案的,多数是让他招学生的时候就檫亮眼睛,要是万一遇到状态有问题的学生,他最好是多包容,把人送毕业就万事大吉了。
曾琦是在这学期开学时就给毕业学生出了计划,又多次讲了这周必须拿出论文大纲和主体内容,但依然会有人拿出一个一看就是敷衍的东西来给他看。
那些最简单的问题,例如错别字满天飞,格式乱七八糟,这些在曾琦看来完全不能接受的问题,也都在学生交给他的文档里。
曾琦不想在所有学生面前给这个学生难堪,只好把这人的事留在了最后,让其他人都散会先走了,他才叫这个人到他的办公室去。
因为研究生扩招的事,现在曾琦的实验室里,他自己认为是硕士严重超了,他根本没有心力带这么多学生,虽是让博后以及博士带了项目组再带硕士,但他依然不可能真的完全放手,所以他还是会管每个人的课题研究进展,以及关心他们的学习情况。
这个出问题的学生叫潘金祺,是个男生,他一直就做事不积极,曾琦全忘了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看上他把他招进来了。要是再回到当年,他一定不会要他。这真是……
但想到他还是个年轻人,还是个学生,曾琦又让自己心态好点,不要在他面前表现情绪。
曾琦说:“你知道你现在的问题吧?你的这个大纲,你觉得可以用吗?其他人不说论文写得差不多了,但也搭出了基本框架了,你最近在做什么?”
潘金祺道:“曾老师,廖师兄让我跟着他做实验来的,我忙得根本没时间写我的论文。”
曾琦说:“这是真实情况吗?”
潘金祺道:“就是啊,廖师兄总让我帮他做事。”
曾琦说:“那好吧,你把你最近做的工作讲一下,再说一下廖湘组里最近的工作进展,你对做的工作是否有什么看法,你最近看的文献的心得是什么,你看了廖湘组里最近发表的论文没有,里面都有你的名字,你说说对论文的看法吧。”
潘金祺:“……”
他张了几次嘴,都没发出声音来。
曾琦道:“我看了廖湘的工作汇报了,他们组,近期数据不错,其他几个同学最近也拿了论文初稿给我,潘金祺,工作必须要做才会有收获。你心思到底在什么上?”
潘金祺怔怔不言,眼神却又变得很凶,曾琦道:“毕业是你自己的事,你应该再上点心。其他我们就不说了,你自己的论文,你好好写,可不可以?”
“嗯。”潘金祺皱眉应了一声。
曾琦又说:“你要是认为廖湘是为难你,是没有为你着想,你一早可以和我谈这事,我也有找他谈……”
潘金祺突然声音尖锐地打断他:“他就只是喜欢师妹,就没拿正眼看我。”
“呃?”曾琦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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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廖湘是博二的学生, 他也是直博生,所以其实在实验室里是老人了。
曾琦因为项目多,他现在每个年级都招了两到三个博士, 每个年级硕士也有两到三个。虽然出研究成果是很重要的事,但培养学生在曾琦看来更加重要,这关系他们今后的人生。
这么多人的一个大实验室, 里面没有学生内部谈恋爱是不可能的, 不过曾琦觉得自己没道理去管这种事。
曾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了想,道:“你有什么事都找我吧, 我会再和廖湘谈谈。你的论文也是,每次都直接发给我,不用再给廖湘了。”
潘金祺反而有点傻眼, 曾琦继续说道:“你去把你的论文大纲修改好,这周五之前发给我,可以吗?”
潘金祺只得点了头。
曾琦道:“你回去吧。还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来找我。”
潘金祺默默走了。
曾琦心累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了, 他准备离开时,见蒋昕还在,就问她:“你现在走吗?”
蒋昕说:“是的,曾老师。”
曾琦道:“你过来下,我有事问你, 耽误你一会儿。”
蒋昕过来了,曾琦让她把办公室门关上了才问:“廖湘是在和实验室里谁谈恋爱吗?”
蒋昕愣了愣, 说:“啊?潘金祺刚才和你说的?”
曾琦问:“到底怎么回事。”
蒋昕道:“据说廖湘是在追小何师妹。不过,我也猜得到, 潘金祺肯定和您说廖湘的坏话吧?廖湘也和我说了,叫潘金祺做任何事都没门,让做杂事就说是把他当打杂的,让做实验,又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他的期刊论文发给廖湘给改初稿的时候,廖湘说本科生都比他写得好,他的论文,基本上是廖湘帮他重写了一遍,之后他还说课题里的大部分内容是他做的,廖湘没有把更多实验数据给他发更好的期刊。”
曾琦当然知道人在一起就是各种各样的这些事,特别是这种需要团队协作的工作,真正全心全意友爱和睦的也有不少,但内部闹矛盾,也不会没有。要是曾琦要听每个人的这些抱怨,那他不用工作了,但要是一点也不听,那于团队也没利。
曾琦道:“你对这事有什么建议吗?”
蒋昕皱眉想了想,说:“我看您也就听听就行,两边都安慰两句,不然谁都会觉得您偏心。照我说,廖湘的确对小何师妹更好一些,小何师妹虽然做事有些死板,但为人踏实,工作做得最多,我们看着都要夸她几句刻苦肯干肯学,这才研二,都发三篇论文了,还全是她自己写的,她也有意要转博,她也和您说过了对吧。小潘和她一比,那真是没法看,做得少想要的却多,只要别人一问,他就诋毁廖湘是护着师妹,师妹的所有东西都是靠师兄给的,师兄又因为他是男生打压他。听听这算什么话?”
曾琦听了也头疼,想着蒋昕所说也对,他也只能两边都安慰几句,让他们关系能稍微好点就行了,毕竟潘金祺马上要毕业了。曾琦知道自己的话在学生心里的分量,即使是潘金祺那样的,他也认为自己不该讲话过重,以免把他刺激得更厉害。他又想到师姐劝过他的,别和不愿意上进的差学生较劲,不值得,送他们毕业就行了。
但另一个问题更严重,曾琦说:“你问问何雯雯的意思,要是她在廖湘的组里不自在,我安排她去北京做合作课题。”
蒋昕道:“那行吧。不过您最好假装不知道廖湘在追小何师妹的事,不然廖湘还不埋怨您啊。”
曾琦觉得处理学生这些问题最头疼,他问:“其实我觉得廖湘人品不差,家世也可以,为什么何雯雯不愿意呢?”
曾琦虽然在自己的恋爱之路上脑子不灵光得厉害,但看学生们的问题,却是目光如炬,他一听这几人的描述,就知道廖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蒋昕道:“小何师妹长那么漂亮,又温温柔柔,做事踏实细心,待人亲切,家境又不错,还时常做点心带来我们吃,喜欢她追她的人不知道多少呢。小何师妹是历经千帆的人了,看男人眼光很毒的,小廖啊,虽然是她师兄,但在她眼里真算不得什么。曾老师,实情就是这样。”
曾琦说:“行,你问问她愿不愿意去北京。要是愿意,让她来找我,我这就给她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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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琦到凌晨一点过才回到家,他到家时,发现程越溪已经回来了。
程越溪买了一大堆吃的放在饭厅桌上,虽是凌晨一点多了,他也还没睡,在卧室里打工作电话。
曾琦听他电话打完了才去敲门,程越溪开门后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曾琦想了想,说:“工作日基本上就这时候下班。你几点回来的?”
程越溪说:“十点多吧。”
见曾琦要回自己卧室,他便又问:“你要吃点东西吗?我买了些吃的放在饭厅里。”
曾琦说:“你愿意陪我坐会儿,我就吃点。”
程越溪:“还要我陪你吃?”
曾琦点点头,“嗯。”
程越溪:“……那我陪你吧。”
两人坐在饭厅椅子里,程越溪吃了几片水果,问曾琦:“看你心思好重,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曾琦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学生们的问题。”
程越溪说:“哦,对,你是要带学生的。学生怎么了?”
曾琦道:“也没什么。虽然会带很多学生,但真正会比较熟悉的,是很少的。”
程越溪笑道:“那肯定嘛,每个人的时间精力感情都是有限的。别说学生了,就是自己的孩子,都会有这种差异。”
曾琦怕程越溪又去想他自己的身世,当即就赶紧转移了话题,说:“我明天早上开车送你去机场吧。”
程越溪道:“不用了,你晚上累到这时候,明天早上多睡会儿,你别和我这么客气。”
第二天早上,程越溪离开时,几乎是无声无息的,曾琦一觉睡醒起床来看,程越溪住过的卧室里已经没有人了。
曾琦去饭厅喝水时,见饭桌上放着一张留言纸,写着:“我走了,谢谢招待。程留。”
居然是写纸质留言条,曾琦拿着留言条看了一阵,再回到程越溪住过的次卧里发了一会儿呆,这个房子,其实以前一直都是曾琦一个人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程越溪只来住了两晚而已,但程越溪这样走了,曾琦就马上觉得这个房子空了很多。
曾琦每周一下午要给本科生上课,周二还要再上一节硕士的课,周三又有博士生的课程,虽然可说是教熟悉了的,但也要打起精神才行。也正是给学生上课,曾琦也觉得是对自己提升的过程,因为学生们可能会问出很多偏门的问题,或者他自己也在重新备课里发现更多问题,这些都需要他去学习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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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琦在之后询问程越溪在北京安顿的情况,程越溪说他暂时在公司研发部的公寓里住着,等收回了自己的房子,简单装修一下再搬进去。
不过,这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因为他回了北京两天,就又到广州出差了,广州出差完又去武汉,接下来一周都在出差。
曾琦心说这也太累了,他本来想趁着去北京和XX医院的合作老师谈项目进展并把何雯雯安排在医院里的机会,和程越溪见一面,但程越溪却一整周都不在北京。
曾琦没说破这事,其实能够和程越溪有视频聊天的机会,都算是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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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到了十一月中旬,天气越发冷了下来,有一个曾琦所做方向的学术论坛在三亚办,曾琦受邀去做报告,正好讲蒋昕博士期间所完成的工作以和其他同行交流。
曾琦带了蒋昕和另一名参与在这个项目里的学生一起去参加了这个学术论坛。
因为蒋昕没有毕业压力了,所以她一副来度假的姿态,曾琦说她:“你博后的老板也受邀来了,你再去和她聊聊,不要一副心都散了的模样。”
蒋昕说:“啊,她不来了,您不知道吗?”
曾琦:“为什么?我看材料上有她。”
蒋昕小声说:“中美关系恶化,她不方便过来了。我以为她和您说过了。”
曾琦道:“虽然我知道一些,但没想到影响这么大。你的of裕宴。fer不受影响吧?”
蒋昕道:“我就是因为这事问的她,暂时不受影响。”
曾琦的心也沉了沉,叹了口气,说:“科学无国界,科学家有国界。你们心里要明白这事。”
又特别叮嘱大喇喇的蒋昕:“你要特别谨慎一点。”
大约是因为曾琦的母亲是在政府里工作,曾琦从小也耳濡目染,在政治问题上很敏感,所以即使有一些国际合作项目,但都规避了容易出问题的敏感方向,所以在和美国合作项目的调查里,才没受到什么影响,但并不是他认识的每个PI都完全没问题。
参加这个学术论坛的不少人曾琦都认识,即使不认识的,大多也看过对方的论文或者知道一些对方的研究成果,因为认识的人多,只和人寒暄,便费了曾琦不少力气。
晚上有酒会,曾琦去露天会场时,只见穿着一身正装的程越溪正带着一名穿着裙装的女伴同人边走边聊天,曾琦一愣,要走上前去,程越溪正转过头,便也看到了他。
另外两人也看到了曾琦,程越溪叫了曾琦一声,把他介绍给了和他聊天的那位男士以及他的女伴。
那男士是某医院的副院长,那女伴则是程越溪的同事。
本来曾琦对这个酒会没任何兴趣,想着去点个卯后就去海边散步,此时遇到程越溪,他就打消了原来的计划。
在程越溪三言两语安排他的女同事带那院长去酒会现场后,曾琦就说:“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里。”
程越溪道:“我倒知道你会在,我看到日程上有你的报告了。”
曾琦:“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程越溪笑道:“这样遇到,不是会有更多惊喜吗?”
曾琦说:“你倒会说。”
程越溪道:“我们公司是最大的赞助商,既然花了钱,我不方便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