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晚喝了那么多酒,先喝点热的再去睡吧。”
张绎文喝完酒有个怪习惯,要是回来后不喝点热汤睡觉,第二天早上起来铁定难受得不成样。
那碗热汤座在张绎文面前,那热汤里也没什么料,一看就知道不过是拿了个高汤来加热一下再放进碗里罢了,这事姚梁经常都会给他做,可今天那汤的热气却熏人眼睛熏得不行,叫人像要落泪般,湿了眼眶。
张绎文埋头就把汤喝光了,等喝完把碗放下后才见姚梁还站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给我吧。”
一如从前的姚梁总会在那等着张绎文喝汤,一如从前的三个字,一如从前把手伸出来接过碗去洗,明明什么都一样,可又怎么都回不去。
张绎文定定地看着姚梁伸出的手,过了好一会才把碗放到姚梁手上,可张绎文的手也没离开碗,姚梁用了点力试着把碗拿过来,可张绎文也用力把碗给拽住,姚梁忍不住疑问地看向张绎文。
“我们不会复合了对吧。”
张绎文直直地往姚梁看,语气像在陈述一件事,平常得不行,但细细听着,还是能感觉到他语气里的颤动。
“那姚梁,你告诉我为什么还要和我过圣诞节?”
第三十九章 自私的决定
姚梁做了个决定。
说来这决定还挺自私的,姚梁也不是没纠结过,可在医院等着张绎文醒来的那几天,他便下了决心。
就是跟张绎文再过一次圣诞节,再跨一次年,一过了今年,他俩就分手。
说实话,这决定是有些残忍的,无论是对于谁来说,但姚梁想着反正都已经是笔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债,也不差在这一时半会。
再说了,这一时半会对姚梁来说可是重要得很。
当中的缘由说起来是有些矫情的,要说的话得从张绎文给姚梁的那封情书说起,就是那年张绎文伴着向日葵送给姚梁的那封信。
信里张绎文写了他俩在一起的第十个年头,他会和姚梁在他俩买的房子里看着初升的太阳,迎接他们在一起的第十一个年头。
张绎文文笔也不算好,那意思被他用寥寥几笔带过,措辞还直白得很,任谁看了都无法想象这事能有多浪漫,多触动人心。
可姚梁偏偏就把这画面想象出来了,那画面在姚梁的脑海里扎了根,时常都能想起来,本来他俩分开的那个把月里姚梁就放下了这想法,可当他在医院陪着张绎文的那几晚,那想法又死灰复燃,他愈发想把这画面实现。
在医院陪着张绎文的时候,他看着张绎文的脸庞,脑海里想来想去的只有他俩在餐厅分手时的场面、只有他俩分手前的那次相互大骂的场面。
当初那些美好像掉进了隙缝里,难以再见。
他不想到最后想起和张绎文的回忆全是那些糟糕的,最遗憾的回忆。
他想要和张绎文看着天边的旭日缓缓升起,他还想和他在一起迎接他们的第十一个年头,即使在这第十一个年头他们注定要分开也好。
姚梁的人生里有不少差劲事,他都接受了,但唯独张绎文这个例外他不能接受。
他想他俩的结局无论如何的差劲,也该是如初遇般美好地完结。
如此算来,他俩便也不是段孽缘。
这便是姚梁的私心。
面对着张绎文的质问,姚梁有些难以启齿,毕竟这原因太过矫情又自私,姚梁不自然地避过张绎文的视线,但对面那人的视线依旧偏执地黏在他身上。
“因为你送的信。”
对上那人有些疑惑的眼神,咬咬牙,终是说了出去:
“我们要一起迎接第十一个年头。”
张绎文听了姚梁的话不免有些惊讶,那信出自他的手笔,还可以说是他三十年人生里写的唯一一封情信,信里的内容只稍稍一想便记起了,他看着姚梁,眼神里仍有不解。
“可我们结束了不是吗。”
对啊,结束了那约定就无谓实现了。
“我不想要那样子的结束,那样痛苦的结束。”
可姚梁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十年的感情是要以相互谩骂、讥讽作最后的回忆。
“姚梁,这决定还真自私。”
张绎文放开了捉着汤碗的手,他说这话时那语气很轻,倒听不出什么责怪姚梁的语气,更似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而已。
姚梁低下头,不看他脸上扯出的那抹自嘲一般的苦笑。
是的,这确实是个自私的决定,是个为了满足姚梁私欲的决定。
“行吧,一起好好地过完这第十个年头,然后我们就分手。”
第四十章 早餐
说倒是说了要一起过这半个月,可就拿这一个星期来算,他俩见面的次数都保不准有十次。
临近年假,两人的工作都忙,姚梁常常忙到凌晨才回来,没成想张绎文更忙,到早上才回来,两人那行程正巧错开,这说是在一块住,但实际上就没碰过面。
“姚梁?”
陈林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姚梁循声看去,只见陈林挑着眉抱着臂看自己。
“我最近发现你常常走神,怎么,还在烦他的事?”
这个他自然是在指张绎文。
姚梁最近确实是想张绎文的事想得有些多了,他轻叹一口气,手肘撑着桌面,揉了揉额角:
“对啊。”
“我说你俩这不瞎纠缠吗,要搁我这,要么分,要么就什么都别管,直接在一起。”
陈林说得简单,说得洒脱,可姚梁不像他,活不成他这样,只能在那纠结。
姚梁看着陈林,只觉得陈林说这话时特像一个人,对了,刘宁,跟刘宁说话那调调简直是一模一样。
“你找我干嘛来了?”
陈林嘀咕着说姚梁这是说几句就不耐烦了,接着便进了主题:
“刘宁,你认识这小子对吧?”
姚梁没说话便算是默认了。
陈林在那说着我早就知道了,一边又跟姚梁抱怨起来:
“这小子第一次见面把我车给毁了,第二次见面把我的人给抢了,遇见他一次我是倒霉一次。”
姚梁直觉陈林这不只是要抱怨,便看着人等他继续说下去。
“姚梁,你看你能不能…”
姚梁看着陈林那一脸在打着什么鬼主意的样子便立刻拒绝了这人,断了这人的念想。
“不能,我不搅合你俩的事。”
陈林本就没抱多大希望,可姚梁拒绝得那是一点馀地都不留,陈林便当下垮起脸在那叫着冤。
姚梁看着陈林那搞怪模样只觉得好笑,等人在那叫完冤,姚梁便让人快些出去,别打扰他工作。
“姚梁,别拖着了。”
快要出去时,陈林又转过身来跟姚梁说了这么一句话,那神情没了刚刚的不正经,认真得不行。
“嗯。”
姚梁顿了许久,最后只给出这么一声回答。
陈林看了几眼姚梁,便又回到那不正经的模样,跟那说着难断家务事便往外走。
姚梁自是知道拖着这事对两人都不好,既然是段看不见将来的感情,便该像陈林说的一般快快断了最好,可道理这事大家都明白,真做起来的时候便谁都糊涂。
姚梁重重地把身子往后躺,手臂搭在双眼上,无力感席卷他的身心。
周末比想像中来得快,姚梁硬是赶在这两天把工作给做完了,连着熬了好几晚的夜。
以至于他第二天罕有地睡到了中午才起来。
许久没这样一觉睡到自然醒自是舒服,姚梁抻了个懒腰,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
姚梁这才想起自己昨晚就喝了杯咖啡,他揉了揉肚子,那饿意又深了几分。
睡房外面传来一阵饭菜香味,那嗅觉后知后觉地感应着那股香味,姚梁这是更饿了,也顾不上什么,穿上拖鞋就往外走,一走进饭厅,他是惊得连话也说不出半句来。
饭桌上放着两杯牛奶,但座位上却不见人影,弄得姚梁一时间还以为是那个田螺姑娘来了他家中,只听姚梁往厨房看去,只见张绎文围着件粉色的围裙,那平底锅里的油声在滋滋作响,看样子似乎正在煎着蛋。
姚梁看着这一切,他在想自己大概是睡迷糊了。
不是说张绎文从来没像这样给他煮过早餐,而是说自打两年多前,他们关系恶化之后,不要说是谁给谁煮早餐,就连坐下来一起吃顿饭也很少见。
“洗漱好了就坐下吃早餐吧。”
在姚梁还在那走神的时候,张绎文就端着早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见姚梁在那傻站着,便出了声让人坐下吃早餐。
张绎文这一出声姚梁才记起自己连脸都没洗就走了出来,便立刻去了洗脸。
等姚梁洗完脸出来,只见张绎文早就脱下他身上那粉色的围裙,那模样又跟一精英似的,人模人样的坐在那看着电脑。
“今天你不用上班吗?”
姚梁记得每年这时候张绎文都忙得轮轴转,可没一天是像今天这么空闲。
“吃了早餐才去也不迟。”
听了姚梁的问话,张绎文才摘下了眼镜,关上了电脑。
“你呢?放假了吗?”
“差不多了,忙完这几天就放了。”
姚梁话音一落,便又没了人声。
姚梁在那头寻思着张绎文今天整的这一出是在干什么,心思全然不在餐桌上,自然也察觉不到两人间有些尴尬的沉默,姚梁拿叉子往碟子里那太阳蛋细力一挑,那蛋液便顺着流了出来。
“你之前不是喜欢不挑破蛋黄的吗?”
姚梁看了眼被自己挑破了的蛋黄,那形状漂亮的煎蛋现在就因为蛋液流了出来蛋黄那处便凹了下去,姚梁眼前这碟早餐也因为那流出来的蛋黄而变得没刚端出来时那么的精美了。
“总会变的。”
姚梁顿了许久,才看向张绎文说出了这么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说张绎文还是说自己这习惯。
张绎文也没搭话,这顿早餐也在这默契的沉默中完结。
“你今天怎么突然煮起了早餐?”
姚梁正把杯碟收拾起来,视线刚好跟张绎文碰上了,便忍不住把那憋了许久的疑问给问了出来。
“你不是说要留下些美好回忆吗。”
本以为张绎文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而愣住,可没想到张绎文倒说得直接,愣住的那个倒成了姚梁。
“而且我们也很久没坐下来一起吃过饭了。”
第四十一章 送伞
姚梁算是个慢热的人,他不擅长当主动的那个,就像张绎文说的那样,他就像只初生的小猫,人来碰他一下,他都能把人挠伤,拒人于千里之外。
张绎文有幸成为为数不多的那几个没被姚梁防备的人,很大原因就是因为张绎文知道姚梁的度在哪,知道姚梁什么时候有那兴致听人讲话,知道姚梁什么时候不想听。
就像现在,说完了话也不逼着姚梁要个回答,见姚梁不回也就不继续说下去惹人嫌,所以姚梁每每跟张绎文相处起来都觉得很舒服。
跟姚梁洗完了碗之后,张绎文便准备出门上班了,临出门的时候又顿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
“我今晚应该能早点回来的。”
姚梁怔了一怔,从前日日都能听到的话,不知怎的,现在听来竟觉得有些陌生,恍如隔世一般,但仔细算来,他们分开的时间也不过是区区的一个月。
张绎文也没打算在姚梁这能听到什么回应,话说完便往门外走。
“好,早点回…”
这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愣,大概是从前习惯使然,姚梁下意识把话说了出来才察觉到两人现在的身分不合适说那样的话,张绎文这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最后还是姚梁先回过了神,似是有些尴尬般摸了摸鼻头,眼神四处地飘着:
“快去上班吧,要迟到了。”
张绎文这才扯出了个笑容,回了句好便出了门。
目送着张绎文出了门,姚梁仍站在玄关处看着那紧闭的门,脑子里反覆回想着张绎文刚刚那硬扯出来的笑容,他知道张绎文为何笑得那么勉强。
曾经如胶似漆的一对爱侣,到了现在,居然连对方一句出门的问侯话也觉得陌生,惊喜,这大概换着谁也会有些难以适应。
姚梁难得放了假,便在床上躺了大半个下午,虚度光阴,一看时间,这才发现快八点了,正疑惑着张绎文怎么这时间还不回来,走到窗边撩起窗帘看一眼窗外,原来外面早就倾盆大雨,街上的人都拿着伞。
姚梁猜想张绎文大抵是没拿伞的,不过那也没关系,张绎文的助理总会开车送他回来的,有没有伞关系不大,想是这么想,可在看见街上那男生匆匆忙忙地撑着伞往站在公交站的女生跑去,男生大概有些心急,本想立刻把伞给女生,岂料伞却突然收了,两人都湿了一身,看着这场景,姚梁这个都快三十岁的人也不该被这么个场景触动,可偏偏,他就是被触动了。
大概是躺床上太久,大脑没运转过来,感性掌控了他,一下便往张绎文办公室打去,确定那人暂时还不回来便匆匆拿了伞出门,拿伞的时候本拿了一把短伞,一把长伞,出门前犹豫片刻,还是把那短伞放了回去。
上的计程车,看着车窗外的雨像泼水一般往车窗上泼,窗外的景象只能看出个大概轮廓来,姚梁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只带了一把伞来。
就是按道理,他来送伞也该带两把伞来,这一把伞两个大男人逼在一起,那不笑话吗,这还算什么送伞,这越想是越后悔,正考虑着要不要让司机往回开,前座的司机倒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