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怎么能睡得这么沉,我把窗帘拉开,光那么亮,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霍燃完全清醒了,辩解道:“这样多好,遇到下雨打雷也不会醒,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怪不得你要说思涵是猪,你也是。”
“我不是。”
“你要讲逻辑,猪的哥哥是什么?”
“是狗狗。”
“为什么?”
“因为十二生肖里,狗排在猪前面。”
“……这是冷笑话吗?”陶知越抖了抖,“谢谢你,降温了,冰箱先生。”
霍燃笑起来,又听见陶知越抱怨道:“地震了,不许笑。”
“那你下来。”
“我不,这里的视野很好。”
霍燃本来想换个姿势跟他一起看外面,但又想到自己现在是一个枕头,不能轻易动弹。
所以他好奇道:“你刚才在看什么?”
“看飞机。”陶知越仍盯着天空中那一道长长的尾迹云,“楼间距开阔真好,可以看到天空,如果是顶楼,应该视野会更好。”
霍燃想起了那阵模糊的轰鸣声。
“已经飞过了吗?”
“嗯,看不到了,只能看到它飞过后留下的痕迹。”
“是什么颜色的飞机?”
“红色和白色,挺漂亮的。”
霍燃回忆了一下:“那天我们在机场里猜飞机的时候,有一架也是红白相间的,说不定是同一班飞机。”
“我想想,燕平在晋北市的东北方向,刚才我看到的飞机是从……左边飞到右边。”
陶知越顿了顿,决定放弃东南西北的话题:“算了,当我没说。”
地震得更厉害了,霍燃笑得停不下来。
“那我来想,按照这栋楼的方位,从左到右就是自东向西,晋北机场在西边的郊区,所以真的有可能是从燕平飞过来的。”
“不愧是你,燕平人。”
“嗯?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在我生活过的那个首都,本地人也很擅长用东南西北定位一切,比如,帮我拿一下靠东边的那杯茶。”
“……我爸好像真的说过类似的话。”
这次轮到陶知越笑起来,反向发射地震波。
“所以你生活过的那个首都,叫什么名字?”
“北京。”
陶知越太久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甚至有一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北京。”霍燃跟着重复了一遍,心情意外地平静,“好像没有燕平好听。”
“北京的旧称有燕京和北平。”
霍燃诧异道:“剩下的两个字,刚好构成了燕平。”
“对,这两个城市其实很像,北京似乎就有糖油饼,只是我不常出去吃喝玩乐,居然不认识,也没吃过。”
“这样想的话,好像有一点浪漫,我们分别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的两种形态里。”
霍燃放松地躺着,过去这段时间里萦绕了他许久的惆怅并未到来。
他回想着记忆里灯火辉煌的燕平,当他走过某条熟悉的街道时,或许另一个世界里的陶知越,同样正在走过。
他们隔着不可捉摸的时空、岁月、宇宙,曾经很近又很遥远地相逢过。
“那晋北的原型又叫什么呢?你去过吗?”霍燃想了想,“不对,这个发音好像就是北京反过来,看来作者很可能是个北京人。”
此前刚刚被浪漫遐想感染的陶知越沉默片刻,吐槽道:“我现在很希望时空倒流,让你把这个问题收回去。”
霍燃跟他想到了一起,嘴角不住地上扬。
陶知越很不甘心:“这么一想……作者大概只是像我一样起名困难。”
“我不管,解释权在我们自己手里,我说浪漫,就是浪漫。”
霍燃再次发挥了他强词夺理的精神。
“你也像我一样,在那个首都长大吗?”
“不是,我十八岁的时候去那里上大学,毕业后留在那里工作,一共待了八年。”
他的目光里闪烁着回忆:“听起来过了很久,现在想起来,好像只是一瞬间。”
“长大以后的日子就过得特别快。”霍燃角度清奇,“大学的时候有没有谈恋爱?”
“……没有。”陶知越准确地预判到了他的下一个问题,“工作的时候也没有。”
“真好。”霍燃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我也没有。”
“别说了,我们没有的原因不一样。”
陶知越用力地压了压他的肚子泄愤。
见好就收的霍燃果断地转移话题:“你对那座城市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他能感觉到陶知越提起北京时的情绪,是鲜活又明亮的。
陶知越应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跟人分享这些故事了,而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听到的人。
在这片残留着白色尾迹云的蔚蓝天空下。
“我想想,应该是一把伞。”
“我在南方长大,经常下雨,所以开学报道的时候,很自然地在行李箱里放了把伞,有时候看天色不好,会特意拿着去上课。”
“这种时候往往会看到别人诧异的目光,我还不知道为什么,结果一整个学期下来,这把伞从来没用过。唯一突发暴雨的那一天,我甚至找不到它去哪儿了。”
“后来才发现它掉进桌子下的夹缝里了,我翻出来擦干净,还是不信北京就这样不下雨,所以一直没有放弃这把淋不到雨水的伞,每次搬家都带着,我到哪,它也到哪。”
“再后来气候正常了一些,时不时会下雨了,我每次撑它出门,还有种莫名的感动。”
“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找到它,虽然它年纪很大了,但看起来很新,质量也很好,可以一直用下去。”
陶知越沉静地说完,笑着侧过脸看他:“是不是很奇怪的印象?”
“不奇怪,很有趣。”霍燃注视着他,“现在它也是我对北京最深的印象了。”
“你空手套故事,我要收费了。”
“好哦,那我做午饭给你吃。”
“……那还是算了。”
提到午饭,陶知越才惊觉已经快到中午,周末果然让人很容易忘记时间的流逝。
“中午吃什么?”
“下楼看看附近有什么吃的,吃完以后我们一起去买菜。”
“买什么?”
“卤牛肉的材料,我想吃你做的卤牛肉了。这次有我陪你做,你肯定不会弄得一手伤了。”
“……就是你在才危险。”
他们赖了很久的床,终于起床洗漱,换好衣服,下楼吃午饭。
秋意渐浓,小区里的不少树木都泛了黄。
中心花园有两株高大的梧桐树,已经全部变成了灿金色。
霍燃在树下停住脚步,抬头望去,金黄的叶片与璀璨的日光交相辉映,像无数个小小的太阳。
昨天晚上好像梦到了很相似的场景。
他已经不记得那个梦,但却能确信,眼前的一切比梦中更美。
他对身边人道:“是秋天的梧桐叶,你的头像。”
以前霍燃从来不会在意路边某株树的品种,也不会如此鲜明地体会到季节的交替,时光的流逝。
一切都因为一个奇迹而改变了。
人生无法预测,停留在昨天,也许是悲伤,但再往前多走一步,或许就成了独一无二的幸运。
他听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故事,记住了一把不存在于此间的雨伞,生命似乎也因此延展,有了超出平常岁月的浪漫。
落叶打着旋飘下来,像一只只宁静的蝴蝶。
其中一只蝴蝶恰好停泊在他肩膀上。
霍燃正想伸手掸去落叶,便听到陶知越的声音。
“等一下,不要动。”
他立刻停住了动作,很听话地一动不动。
几秒钟后,陶知越满意道:“好了。”
霍燃这才回过头看他,见他正低头摆弄着手机。
“你在干嘛?”
“不告诉你。”
“你是不是拍了照片?让我看看。”
“又没有拍你,干嘛这么兴奋。”
“我不信,不然为什么让我不要动。”
“你猜。”
等霍燃自己打开手机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了,陶知越换了一个新的头像。
虽然两个头像的区别十分细微,不过他还用同一张照片单独发了一条动态。
霍燃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外套,所以在动态的配图里,是浅灰色的背景,映衬着一片纹理清晰优美的梧桐叶。
冲浪达人官宇冬第一个赶到现场。
[评论]官宇冬:陶陶同学似乎换了头像,又似乎没有换,是我手机看太久出现幻觉了吗?
[评论]官宇冬:好像是换了,不过为什么特意换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头像呢!里面是藏了什么神秘信息吗?我要不要用什么特殊软件解一下码!!
霍燃觉得很好玩,一本正经地帮忙解答。
[评论]HR回复官宇冬:上一张的背景是皮肤的颜色,这一张的背景是灰色的,而且这是两片不同的叶子,纹路都不一样。
[评论]官宇冬回复HR:……谢谢你,这位好心人。不得不说,真是十分明显的区别啊!!/凋谢
与此同时,另一条新回复跳了出来。
[评论]陶回复官宇冬:那是我的手心,这是下午茶的肩膀。
第86章
陶知越回复之后, 过了足足五分钟,官宇冬才评论了一张看起来是精心挑选过的表情包。
简单的图片和朴实的配文,足以展现出他波澜壮阔的内心。
[是官不是呱回复陶: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手呢.jpg]
[是官不是呱回复陶:可恶啊可恶啊我明明慎重评估过这张照片绝对没有能秀的地方!!!]
[小黄小黄回复是官不是呱:哈哈哈哈哈哈谢谢你, 又一次牺牲自己取悦了我们。]
陶知越看着屏幕上斗嘴的同事们,笑得很开心, 一旁的霍燃也看着同样的对话。
“说起来,小黄的真名叫什么?我还没有给他备注。”
“他叫……”陶知越顿了顿, “算了, 你还是不要备注他的名字比较好,就当他叫小黄吧。”
霍燃很是意外:“为什么?”
“不告诉你。”
“禁止不告诉我。”
“禁止禁止不告诉我……不对, 禁止套娃。”
“你是不是在转移话题?”
“没有哦。”
两个人在小区附近的餐厅吃了午饭,一整顿饭里, 求知欲旺盛的霍燃不断使用着穷举法,试图猜出小黄的名字。
“黄鹂?黄帝?黄昏?黄金?黄连?”
陶知越忍笑忍得很痛苦。
不得不说,霍燃的思想真是十分正直。
十几公里外的某间屋子里,正瘫在椅子上瞪着电脑屏幕的小黄同学,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喷嚏。
他在心里狠狠地给官宇冬同学记上了一笔。
眼前的屏幕上, 自动吵架程序正在激情运转着。
在他和官宇冬的pp聊天对话框里,消息飞快地刷着屏,他在用自动吵架程序, 官宇冬也在用。
两个机器朝对方发出亲切友好的问候, 小黄一边觉得解气,一边又觉得十分幼稚。
在两边语句中的关键词检测结果逐渐趋同后, 两个机器居然开始无限复读了。
震惊了片刻, 人类小黄和人类呱呱同时发出了消息。
[小黄小黄:草,是bug!!!]
[愚蠢同事:陶陶做的程序出bug了!!!]
[小黄小黄:哈哈!]
[愚蠢同事:哈哈哈哈哈哈!!]
[小黄小黄:不过那天做得比较仓促,没考虑到会有人这么无聊用两个程序对吵, 也很正常,我们来优化一下。]
[愚蠢同事:可以,我支持。]
[愚蠢同事:在此之前,我要用一个经典保留环节,来结束我们亲切友好的交流~]
小黄产生了一种非常熟悉的不好预感。
一长串滚字已经躺在了输入框里,他正要点击发送,还是没能赢过呱呱的手速。
呱呱发来了一大堆长期积累下来的表情包,核心梗只有一个。
——来点黄图。
——(小黄的丑照)
——?要真正的黄图。
——(小黄被调成黄色系的丑照)
小黄拳头硬了。
他盯着收藏夹里一大堆孤寡青蛙表情,觉得做一个自动斗图程序势在必行。
另一边,霍燃看着陶知越向他展示的表情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他总结道:“原来小黄叫黄图……是我没想到的角度,下次我一定开拓思路。”
“这种表情包看起来也很有意思,我要学习一下怎么做。这个叫什么?梗图吗?”
陶知越笑得好累:“不要用这么严肃的语气总结这种事啊。”
“但是你笑得很开心,所以我觉得需要总结学习。”
陶知越愣了愣,觉得心里好像被人柔软地戳了一下。
周围是人流熙攘的菜市场,空气里弥漫着蔬菜和肉的味道,是很真切的生活气息。
他想,现在想要为了他学做表情包的霍燃,应该也感觉到了这种气息。
“晚上除了卤牛肉还想吃什么?牛肉可能还不够时间入味,再做点别的。”
“番茄鱼?就是上次在旧房子里吃的那种。”
“好,但是只有番茄鱼,不包括那天厨房里的其他事。”
“……我才没有想其他事。”霍燃此地无银三百两,“现在的厨房很大,我可以在旁边干点正事,比如表演一下刀工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