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黎正在厨房收拾碗筷,透过磨砂的门瞧着段康要走,眼睛瞥了眼窗外,发现外面正在掉雪碴子。
“康哥,”他探出头,“等一等。”
段康站住了脚步,等着陈黎说话。
陈黎急急忙忙摘掉橡胶手套,关上水龙头,从客厅的一个衣架子上随意抽了一条围巾,递给段康:“外面下雪了,康哥,把这个围上吧,否则雪碴子掉到衣服里,冰得难受。”
段康看着陈黎递过来的那条灰黑色羊绒围巾,愣了一下:“谢谢。”
他把围巾简单地围在脖子上,灰黑色的低调风格,和他的衬衫颜色倒是无比相配,戴上后也不显得突兀,成熟稳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和陈黎简单道了别,段康出了这栋楼。
外面果然在掉雪碴子,路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夜风吹过,刺骨的寒凉。
段康裹紧了外套,加快脚步朝着自己的别墅走去。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
段康拿出手机一看,是自己秘书的电话。他嘟卩嚢了一声:“这么晚了喂,什么事儿?”
秘书的声音中带着不正常的慌张:“段,段总,不好了,出事了。”
段康脚步一顿,缓了从口袋中拿钥匙开门的动作:“你说什么?”
“段总,您您弟弟这边出事了!”
段康眼色一厉:“说清楚!”
秘书说话颠三倒四的,似乎是真吓破了胆,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说不出口,翻来覆去说了半天,段康也没听懂。秘书最后急了,带着点哭腔,让段康赶紧过来看看情况。
这秘书跟了段康五年,没犯过什么大错,永远是一副光鲜亮丽又自信的模样,处事从来镇定冷静,段康还从没看她慌乱失态成这样过。
他猛地觉得事情不妙,家就在面前也顾不得回了,匆匆忙忙打了个车就往段毅那儿去。
到了段毅的房子,他火速下了车,砰砰砰砸门。
门一开,秘书那张苍白的小脸从门后露了出来,一看是段康,松了口气,面上也恢复了些血色:“段总,您来
了……”
“怎么回事儿?”
秘书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段康的脸色,嗫嚅着:“我我今天按照您瞩咐的,来给您弟弟送一份合同。可我
一进去就看到看到”
她说了半天也没说出关键,段康也没心思听她讲话了,推开人,自己迈着大步进了屋。
客厅里,段毅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烟雾袅袅,隐没着他紧拧的眉头。
秘书慌张跟了上来,小声说:“段总,卧室。”
段康狠狠瞪了段毅一眼,没有一丝犹豫,推开卧室的门。
迎面扑来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他心口一颤,迅速打开灯,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似的,瞬间呆住了。
卧室的床上,那个整容整得像陈黎一样的男人闭着眼睛躺着,毫无声息。他浑身赤裸,皮肤上大大小小全是红紫伤痕,一些皮肉已经撕裂,汩汩往外冒血珠,床单上血迹斑斑,无比骇人。
段康僵硬地转过头,沙哑地问:“人死了?”
“还没,”秘书低着头,一点也不敢看,“我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他就这么伤痕累累,被您弟弟拖进卧室的。”段康心中大震:“快,快叫救护车!”
“刚才已经叫了,说是马上到,我出去看看。”
段康脚步虚软,强撑着才走到床边,看了一眼那脸色青白的男人。
他伸出手又缩了回来,咬咬牙给那男人盖上点东西,眼光在房间里一扫。
地上凌乱地散着一堆东西。捆绑带,仿真的那玩意儿,眼罩,铁链,皮鞭
怒火几乎在一瞬间从胸口冲涌出来,段康浑身颤抖,从地上捡起一条带血的皮鞭,冲出卧室,眼神凶狠骇人,对准段毅就是狠狠一鞭:“混账!”
段毅被抽得吃痛,手中的烟掉在地上:“哥!”
段康怒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他颤抖着指着段毅:“你那公司因为你血亏五千万,漏洞我给你填了,董事会要夺了你的权,事情我帮你摆平了。现在呢,现在你是连人命都不当一回事了是吗!”
“哥……”
“段毅,”段康胸膛大幅度地欺负着,一脚踹在段毅的胸口,“你他妈到底还要作多少孽!还要作多少孽!”段毅痛苦地倒在地上,捂着眼睛:“我满世界找人找不到,我他妈要疯了,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话,我受不了了,我他妈受不了了!”
“你”段康刚暍了酒,酒劲这会儿冲上了头,理智和冷静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一点不留情地狠踹狠踢着自
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段毅被他踢得撞在了墙上,双眼烧红,又是痛苦又是愤恨,眼神如同野兽一般望向自己的亲哥。
当他的目光定格在他哥脖子上那条围巾的时候,他骤然一愣。
灰黑色的羊绒围巾,平平无奇。
重要的是围巾最下面的小角落,用蓝色的线绣了一个不起眼的字母C。那是陈黎的习惯——
第200章 番外:错位20
段毅呆呆地盯着那个字母,眼珠子一动不动。
段康被他看得有些发毛,皱着眉后退了几步:“你干什么?起来!”
瘫坐在地上的段毅,嘴巴动了动,却没出声。他整个人仿佛魔怔了一般,火热的视线黏着在段康的围巾上,几乎要将其隔空灼烧。
“你像什么样子,给我起来!”段康加重了语气,厉声暍骂。
他现在恨不得就地打死自己这个亲弟弟。
好好的一个人,到现在偏偏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当初紧紧牵着陈黎的手,站在他跟前发誓要和陈黎过一辈子,到如今,风流成性眠花宿柳,把陈黎气跑了,却又作天作地地找人,闹得人仰马翻,日子没有一天安生。
不但如此,他还连工作都不上心,若是没有他帮着注资填漏洞,段毅早早就被董事会踢出公司了!可他现在,居然还敢压着情人,做出那种残暴的举动,丝毫不知悔改
段康咬牙,如果不是他还有一丝冷静自持,此刻早就抡着拳头砸到段毅脑袋上去了!这个混账!
段毅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嘴角还有刚才被段康打出来的一丝血迹。他毫无知觉似的胡乱擦了一把,行尸走肉般走到段康跟前:“哥,你的围巾”
“你给我清醒点!”
“你的围巾,”段毅仿佛丢了魂儿一般,“是哪儿来的?”
段康一听,心骤然紧了一下。
这围巾是来之前,陈黎给他的。莫不是被段毅看出了什么不成?
他压下心中一点不安:“这你别管。你今天干的事儿,够你进去蹲一阵儿了你知道吗?”
段毅猛地摇头,他现在满脑子想不进去别的了。他伸手抓住段康的围巾,声音也狂热起来:“你找到陈黎了是不是,你找到他了是不是!”
“松手,”段康扯过围巾,脖子勒得有些红,“混账,你松手!”
“你肯定找到他了,”段毅眼神一点点变得锋利骇人,如同丛林间食肉的猛兽,滴滴答答往外淌着嗜血的欲望,“你告诉我他在哪儿,哥,你把他给我,把他还给我。”
段康大力推开段毅的手,把围巾摘下丟到一边:“你他妈疯了是不是?”
“你把他藏哪儿了,”段毅紧紧地纠缠了上来,这次他抓住了段康的衣领,那眼神中涌动的凶狠,已然完全压过了对自己亲哥的天然畏惧,“现在把他还给我!”
段康再也无法忍耐,狠狠一脚踹在段毅的肚子上。
段毅整张脸吃痛地揪在一起,整个人仰倒在地上。正当段康以为他要安分一阵儿的时候,段毅却又强撑着站起身,电光石火之间,出其不意地抡起一个拳头,一个猛力砸在了段康的脸上。
段康没料到自己这个弟弟居然还敢还手,一时间有些怔愣。
“你他妈是我哥,你找到陈黎为什么不还给我,你帮着别人是不是,你看着别人嘲笑我,你也很开心是不
是?”段毅句句带刺,话语间已经一分理智都不剩了。
秘书在外面等到了救护车,带着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匆匆往屋里赶。
一进屋,她却震惊地看到,段家兄弟俩竟然廝打在一起。
从前对哥哥还有所畏惧的段毅,此时像是发狂了一般,双眼通红,握着拳头一点不留情地往段康身上猛砸。段康本来整齐的衬衫,被撕扯得一片狼狈,嘴角滴滴答答渗出血来。
“干什么,这是干什么,”有人冲上前拉开这两兄弟,“别打了,松开,都松开!”
秘书吓得腿都站不稳了,扶着旁边一个医护人员,指了指卧室:“病人,在,在卧室里”
七点半,陈黎起了床。
他安静地穿上了外套,又拍了拍还窝在被子里的段宇航的小脸,在上面亲了一下:“航航?”
段宇航撒娇似的嗯了一声,翻了个身:“还要睡觉”
“好,你再睡会儿,”陈黎轻笑,“等会儿起来吃早饭,好吗?”
段宇航没应声,估计是没听见。
他摇摇头,眉眼带着一丝轻快,走出了卧室。
做完早饭,已经是八点了,天光大亮。陈黎正想去叫段宇航起床,大门却被人连声叩响。
陈黎皱眉,打开大门一看,门外站着段康。
段康的模样糟糕极了。
衣服褶皱一片,上面还沾着深红色的凝血。他的头发也不像往常一般打理整齐,而是乱糟糟的一团。他那张英俊的脸,此刻有斑驳的伤痕,嘴角泛着青,眼底下更是环着大大的黑眼圈。
“康哥,你”陈黎吃惊极了。昨晚还好好地出门的段康,怎么隔了一晚上,就变成这幅模样了?
段康没介意陈黎的眼神,跨步进屋,关上门:“我没事。”
陈黎眼中是掩不住的担忧和疑虑。
段康握着陈黎的肩,好一会儿,沉沉说道:“陈黎,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这段时间,不要出门,就呆在家里,行吗?”
陈黎心中不安和疑惑更深:“为什么?”——
第201章 番外:错位21
段康抓了抓头发,神情严肃:“原因我之后再跟你解释。总之,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出门,我也会在这附近加派保镖。”
陈黎心中不解,可是看着段康那凝重的脸色,他隐隐能感觉到,事情确实不简单。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段康叹气,“等到事情结束后,我会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陈黎沉昤一会儿,终于点头:“好,我等你告诉我。”
段康松了口气,良久,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有段宇航,可能得麻烦你再照顾几天,方便吗?”
“行啊。”能和段宇航多待几天,陈黎没什么不乐意的。
段康嗯了一声,用食指揉着自己突突发疼的太阳穴,精神状态有些萎靡:“对不起,这段时间总是麻烦你。”陈黎笑着摇了摇头:“康哥,不用客气的。虽然我和段毅已经离婚,但我还当你和航航是一家人。”
这句劝慰的话说得分寸到位,也没什么暖昧之处,可段康一听,就是觉得心跳在这一刻陡然加速了一会儿。陈黎拉着他进了屋子,让他在沙发上坐下:“康哥,你等会儿。”
他正疑惑着,陈黎已经拿了药箱出来,在茶几上打开,从里面麻利地取出消毒用的酒精棉球和几块创可贴。“你脸上有伤,”陈黎轻声说,“怎么也不处理一下?”
段康看着陈黎眼中的担忧,心里暖洋洋的一片,整个人像是泡在热气腾腾的温泉中一般舒服松弛:“忘了。”陈黎没说话,用小镊子夹着酒精棉球,轻轻擦拭段康的伤口。
酒精有些刺激,段康嘶地吸了口冷气,头忍不住往旁边躲藏似的一转。
陈黎另一只手贴在段康的脸上,把他的头掰了回来,面色认真,毫无异态:“别动。”
他擦拭消毒的动作更轻柔了些,将段康伤口处的血迹处理干净,完成消毒之后,仔仔细细地把创可贴贴在了伤处。
段康感受着陈黎近在咫尺的呼吸,心跳如鼓擂。
这也许是他和陈黎靠得最近的一次,陈黎的呼吸轻轻喷在他皮肤上,麻麻痒痒的,像是有小蚂蚁在爬动。他低垂着眼便能看到陈黎细白的皮肤和好看的轮廓,不浓不淡的两道眉下,是一双宛如深湖的眼。
陈黎身上有着一股好闻的气息,既不是甜腻的女人香水味,又不是粗莽呛人的味道,而是像他这个人一样,温温淡淡,舒服自然。
段康不知不觉握紧了手掌,喉结一动,被陈黎身上这股沁人的气息勾住,下意识地想要再靠近些。
“黎黎叔叔”
段宇航睁着惺忪的眼,挠着凌乱的头发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他一走到客厅,只见自家老爹神情诡异,眉头紧锁,而黎黎叔叔手掌贴着老爹的脸,两个人之间隔着几指距离,一按头就能亲到一块儿。
小家伙一愣,那点睡意顿时飞没了。
段康看着自家儿子的表情,知道他肯定又误会了:“呃”
“好困,我在做梦吧,”段宇航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向后一转,小小的身子重新朝着卧室挪动,“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这下,连陈黎都觉得有些尴尬了。
所幸伤口已经处理完毕,他收拾好东西,把药箱放回原处,屋子里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