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一根根洗好的青菜放在篮子里,转身看到陆亦时正在看着我。
“洗好了。”
“算了算了,你还是等着吃饭吧。”陆亦时将我赶到一边,将青菜又洗了一遍。我站在一旁看着,这才发现,原来我忘记把青菜外面一层的叶子择掉。
……
我退回到客厅,凭借着客厅优良的视野,看着正在做菜的陆亦时的干净利落的背影。
“阿姨。”
我听到脚步声,连忙站起身。
“没事没事,你坐啊。”伯母坐在我的对面,慈祥的看着我。
“你是阿时的同学吧。”
“是的,我是他的同桌。”
“我还有些担心阿时跟同学的关系。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伯母笑了笑又说道,“你是阿时唯一一个带到家里的同学,跟他的关系一定不错吧。”
“啊?”我有些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陆亦时在班级里面是一个那么受欢迎的人,怎么会跟同学有相处障碍。后又发觉,自己也不是陆亦时主动邀请来家里做客的同学,而是主动请缨来送作业的。
“阿时是一个好孩子。不过我拖累了他。”伯母看着正在厨房做饭的陆亦时,目光中充满了怜爱。
厨房里的油烟机正在轰隆隆地工作着,这声音掩盖了客厅里的交谈声音。
“我本来还担心他会跟同龄人合不来,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伯母可能将我误认为是陆亦时的好友,跟我说了好多话。但是看着她欣慰的表情,我实在是说不出来辩解的话。
“阿时年少老成,我这一身老毛病,经常需要住院,家里就我们娘俩儿。阿时半工半读,负担起一家人的生活。”
我没有回答,我突然知道,陆亦时为什么早自习的时候会那么累,他又为什么会显得跟周围的同龄人格格不入。
“吃饭了。”
陆亦时将热气腾腾的菜端上饭桌,看到自己的母亲正在一旁坐着,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眉头不明显地皱了一下。
“诶,饭好了。小季不要客气,尝尝阿时做得饭菜,很好吃的。”伯母一脸自豪的夸赞,极力向我安利陆亦时做的饭菜。
我连忙应道,“好。”
然后起身跟着陆亦时一起进入厨房。
“我妈可能会有点唠叨,你不要嫌烦。”趁着我端菜的空挡,陆亦时对我叮嘱。
“没有,阿姨人很好的。”
我是真的这么感觉,伯母是一个好人。
菜终于上齐,阿姨率先夹起一筷子菜放我碗里。
“谢谢阿姨,我自己来就行。”礼尚往来,我也给阿姨碗里加了些菜。
“诶诶,小季别忙活了,吃饭吧。”
说完,伯母也给陆亦时碗里夹了一筷子菜。陆亦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埋头吃饭。
这样温馨的场面让我的眼眶有些湿润。曾几何时,我也幻想过和父母坐在一起,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吃饭,现在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吃完饭,陆亦时送我出门。
夏季的夜晚还是有些凉,陆亦时随手拿起一件外套套上,少年修长的身十分挺拔,硬是将简单的外套穿出了荷尔蒙的味道。
然后又抓起一件外套,递给了正站在门口的我。
“穿上。”
“啊?”
陆亦时看我呆愣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将衣服披到我肩膀上。外套有些不合身,穿在身上不伦不类,我现在看着就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的孩子一样。
身上穿着的衣服散发着和陆亦时身上味道相仿的味道,我深吸一口气。突然间感觉自己好似找到了归宿。
“今天谢谢你。”
“不用谢,”我忙不迭地摆手,“帮你带作业只是一件小事。”
“不止。”陆亦时停下脚步,双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抓不住。“我还要谢谢你,因为你,我妈很高兴。”
“不用谢,我也很喜欢阿姨。”我摸了摸翘起的头发,脸上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微笑。“阿姨是一个很好的人。”
想起伯母,我又想起来了伯母告诉我的话。
我盯着陆亦时的侧脸发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坚强的人?
我从来没有挣到过一分钱,但我也知道挣钱的艰辛,但是陆亦时才十几岁的年龄,就承担起了家庭的生活重担,他是怎么样坚持下去的呢?
我虽然好奇,但是也知道这样的问题不能随便问出口,毕竟涉及到别人的隐私。如果让陆亦时误会的话,就不好了。
“发什么呆?”陆亦时右手在我眼前摇晃,唤醒了我的思绪。我这才发现,我竟然看着陆亦时的脸看呆了。
虽然看不到自己的状态,我也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了。
我从小到大,一害羞就容易脸红。史无前例,第一次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人看,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经历。
“没事。”我摇了摇头,跟着陆亦时一起离开。
距离马路越来越近,我停下了脚步。
“陆亦时。”我喊道。
陆亦时回过身,因为逆着光缘故,他的表情看不真切。我猜他可能会轻轻挑起眉,这是他表达疑惑的一贯动作。
“你帮我补课吧,好不好?”
这样的一个人绝非池中物,本不应该生活的这么艰辛。他就像一个大太阳,照耀着身边的人。虽然我不是被照耀的人,但是我想减轻他的负担。
世界上不幸的人有很多,但是我唯独不想看到他的不幸。
陆亦时没有回话。一瞬间,周围除了车辆的鸣笛声,静悄悄的。
我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头,开始埋怨自己:叫你说话不过脑子,什么话都敢说,看吧,把陆亦时惹生气了!
再抬起头,陆亦时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吓了一跳,心想刚才小声说的话,也不知道陆亦时听到了没有。
“季琛。”
听到陆亦时的话,我赶紧抬头挺胸。这是第一次,陆亦时用这么郑重的语气喊出我的名字。
“你是不是在可怜我?”
完了,事情还是被我搞砸了。
我又一次垂下了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亦时。
我一向不爱学习,干什么事情都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但我敢发誓,当我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让陆亦时给我补课的。
但是看着陆亦时充满威压的眼睛,我内心竟然慌乱无比,连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说那番话的原因是什么?难道我是真的因为可怜陆亦时才想让他给我补课的吗?
不是的,我清楚知道自己的答案。
我强迫自己硬起头皮,对上陆亦时的眼睛。
“没有,我没有可怜你。你知道的,我的成绩一直是全班倒数第一,而你是班级里面的第一名。我是真的想让你给我补课的。”
我的睫毛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我不想让陆亦时误会我。因为我是真心实意地把他当成我的朋友的,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季琛。”
“嗯?”
陆亦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是真心实意的微笑,不同于平常的客套。那双平时冷清的双眼第一次盛满了笑意。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不懂怎么说话。”
我本来还在沉浸于陆亦时的笑容,听到这一句话,大脑还在当机中,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不会说话?那我现在说的是什么?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于懵圈。
陆亦时的笑声更加响亮了。
“你说话每次都不经过脑子,而且你的心思全都表现在脸上。”
好吧,这点我确实无可反驳。我家世代经商,我爸、我哥都能得跟人精一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唯独我,脑子一根筋,连转弯都不会。
知道陆亦时没有真的生气,我就放心了。
“那你要来给我补课吗?”我眼巴巴地望着陆亦时,就像等着主人喂食的小狗一样。
陆亦时没有立刻给我答复,反而问我,“你是真的想认真学习吗?如果补课之后,你的成绩还是没有提高怎么办?”
我想学习吗?我也不知道。我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从来没有想要过什么东西。对于学习,我一向提不起兴趣。家里有大哥这个学霸,爸妈又不理我,我学习,究竟是为了谁呢?
为了我自己吗?那么我就更不应该学习了,反正我也不想学。
思索良久,我还是给不了陆亦时答案。
“季琛,你知道吗?虽然你上课认真听老师讲课,但我能够看出来,你并没有把学习当回事。”
第一次被人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我没有恼羞成怒,而是胸膛里充满了温暖。陆亦时是第一个不吝给我关心的人。
我看着这样的他,感觉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一瞬间又比以前高大了许多。
“等你想学习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陆亦时说完,我们已经站在了马路上,恰好这时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按响了喇叭。
他先一步上前,帮我拉开车门。
我犹豫片刻后坐上了出租车,跟他说“再见。”
陆亦时也朝我挥了挥手。
☆、第 6 章
经过上一次的事后,我能感觉到我跟陆亦时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对于我送过去的零食,陆亦时不会再推脱,而是会笑着接纳。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如果没有我的横插一脚,我们肯定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诶。”陆亦时敲了敲桌面,我知道他这是在叫我,于是将视线从书本移开,抬起了头。
“季琛,你这个周末有事吗?”陆亦时有些扭捏地问。
“周末?”
“嗯。”陆亦时点头。
我回想了一下日程,发现我并没有什么规划。确切地说,我从来都是无所事事,除了不定时的家庭聚会需要我参与。
但我还是认真地回想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遗漏,这才敢给陆亦时答案,“没有事情。”我的心里禁不住好奇,什么事情能让陆亦时害羞。
“周末来我家吃饭吧。”
“啊?!”
这是在是超乎我的意料,我从来没有想过陆亦时会邀请我去他家做客。上次不算,那是我死皮赖脸自己要求的。
陆亦时伸出修长的手指,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我的下巴,将我张得大大的嘴巴合上。眼带笑意地又问了一句,“去不去?”
“去去去。”我把手里的笔扔到桌面上,忙不迭地回应道。一下子窜的老高。
说实话,我真的有点想念陆亦时做的饭菜。而且,我也有点想念那个慈祥的阿姨。
“我妈很想你,想让你来吃饭。”恰在这时,陆亦时的话解答了我的疑惑。
我内心涌现出一阵雀跃,不会吧?阿姨也喜欢我吗?惊喜过后,内心一处突然有些落寞,我想问:那你呢?你想让我去你家吗?
但是我没有问。因为陆亦时一向不善言语,能够说出这番话就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况且,如果他不同意的话,又怎么会邀请我去他家做客呢?
想到这,我也不再扭捏。“我也很想阿姨,也想吃你做的饭菜。”
陆亦时笑了笑,“得嘞,那我周末必须要为你准备一桌满汉全席。”
我也笑了,“满汉全席倒是不用了,做你的拿手好菜就行。”
周末到了。
我一早就开始站在镜子前面比划,这一件衣服不好,那一件衣服颜色太差,到底穿什么好呢?我很苦恼。
恰在这时,张妈进来了。看到我将衣柜翻个底朝天,愁容满面的样子,张妈打趣道,“小少爷这是要去见女朋友吗?打扮的这么上心。”
什么?见女朋友?
我一下子满脸通红,不至于吧,我只是去见好朋友的家长,用得着这么紧张吗?想到这,我也觉得自己太过于紧张了。
不再纠结,我接过张妈递过来的浅色系休闲服。浅棕色的衣服穿在我的身上。我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一表人才。如果忽略那粉红色的脸颊,一定是一个俊美的少年。
正在我臭美的时候,张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少爷,你让我准备的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点了点头,将视线从镜子里面收回来。“谢谢张妈。”
张妈就是那个从小开始照顾我的保姆,也是我唯一一个觉得亲近的人。我不知道张妈是不是有将我当做他的孩子,但是我确实是将她当成我的长辈。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张妈一直恪守自己的本分,从不越雷池一步。我不知道这是张妈的职业素养,还是我家里人的吩咐。反正这丝毫不影响我对她的敬爱之情。
我提上自己准备好的燕窝。再一次确认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后,我招来了一辆出租车。我有车,但是我还不到18岁,所以我从来不开车外出,尽管我早已学会驾车。
我从来不知道这段路程会是这样短,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陆亦时所在的小区就出现在了眼前。
我付完车前,这才推门下车。
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瞄了一眼,十一点。这个时间不算晚,也不算早,刚刚好。
深吸一口气,我给自己打气:加油。
说实话,我很害怕见生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认识陆亦时已经是我的福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还能认识一个慈祥的阿姨。
我只当自己之所以紧张是因为担心阿姨不喜欢我。却从来没有想过我为什么需要阿姨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