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起来夕一的状态已经恢复正常,但谁也不知道病痛什么时候爆发。
凌语归忍不住猜测:“我说,你该不会有恐慌症什么的吧,怎么一上台就怪怪的?”
“只是以为某人要跟我手拉手走花路,有点意外而已。”夕一似乎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你就扯吧,坦白点不好吗?”
“不如你先坦白点?”
凌语归摊开双手:“我坦白什么?”
“比如说,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问题。”
凌语归眸光一闪,作为一个海王,就算不看夕一的表情,他也知道他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以往绝对能够脱口而出的甜言蜜语,却卡了嘴边。
卡壳的缘由不在于两人的性别,而是无法确定自己对夕一的感觉究竟是来自对方带来的种种利益,还是纯粹的心动。
如果是前者,他不想给夕一太多期待。
此时凌语归还没有意识到,当开始考虑这个问题时,就证明了这段感情的特别。
犹豫了一会,凌语归决定绕开这个话题:“作为老板,当然要关注员工的健康状况,特别是在这种重要场合。”
说罢,他忍不住窥视着夕一的神情。
对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凌语归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涌上一股淡淡的失落。
像是小时候扯了喜欢女生的辫子,想引起注意,结果被毫无反应地无视。
看起来,他也不是很期待自己的坦白。
凌语归心思扭成了麻花,罪魁祸首却笑起来,往他面前一伸手:“这么说的话,是不是该给员工买个医保?”
这不是变着法的要涨工资吗?凌语归拒绝助长这种歪风邪气:“去去去,我自己都没有医保!”
话刚说完,凌语归脑海中又浮现出夕一干呕的模样,忍不住心软了几分:
“不过你要还不舒服也别硬撑,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费用、费用都给报销,这点小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夕一壮的跟头牛似的,肯定不是大病,花不了几个钱。
“不是小钱怎么办?”
“呸呸呸,不准乌鸦嘴!就你这样的,没那个可能性!”
无论是出于对自己钱包的担忧,还是对夕一健康的自信。
凌语归都坚决地相信他的反常只是偶尔出现、无伤大雅的小病小痛。
正想再提醒夕一不要乱说话,钱晓巧兴冲冲地朝两人跑来,手上赫然捧着一个奖杯:
“啊啊啊,我也得奖了,你们简直是我的幸运星!”
“恭喜恭喜!”
夕一和凌语归异口同声地说道,话音刚落,两人互看一眼。
凌语归尴尬地抠了抠脸颊,夕一却大方地报以一笑。
钱晓巧完全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只顾着自己高兴,她看了看手机,又说道:
“曾总的助理把销量的排名表发出来了,还说今天展会一结束就决定签约的设计师,我们的销量排在第二,再加上这两个奖,赢面很大!”
这才是真正的好消息!
凌语归来了精神:“太好了,这段时间的努力总算没白费。”
“也要多谢你们,这两天辛苦了,等这边活动做完,晚上我做东请大家吃饭!”
“那你要小心钱包了,我家夕一可是大胃王!”凌语归拍拍夕一的肩,玩笑地道。
“我家夕一”?
夕一心中涌起一股滑稽感。
好像看见自以为是家里主宰、实则吃喝拉撒都依赖着主人的小猫咪。
不论心里怎么想,它始终离不开它的主人。
走秀结束后,下午几人都没什么事,在展会上逛了一圈,竟在咖啡厅里遇见了曾总和他的助理。
和昨天的目中无人不同,曾总很客气地邀请三人坐下聊聊。
“恭喜你们上午包揽了两个奖项,”曾总笑得得意洋洋,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玄泽’‘映江纱’那几个老牌设计师的脸色,哈哈哈……”
这两个牌子都是圈内的高端品牌,也有钱晓巧喜欢的设计师参与,听他说的如此不屑,她不免有些尴尬,只是笑笑没有搭腔。
曾总又看向凌语归和夕一:“没想到你们还有两把刷子,有没有兴趣来做‘鸿雁阁’的专属模特?”
一番话语气高高在上,仿佛是施舍了一个工作机会,别人应该感恩戴德的答应。
凌语归嘴角一抽,如果不是对方很可能成为钱晓巧的上司,他绝对会翻个白眼给他。
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他拿出当年在餐厅当服务员的标准笑容:“谢谢曾总,不过我们都是门外汉,还是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吧。”
曾总有意无意地点点头,对助理使了个眼色:“钱小姐,这两个奖拿到手,‘鸿雁阁’和你的合作基本也就定下了。”
“既然在这里遇到,不如来谈谈合同的问题吧?”
“这么快,”钱晓巧有些意外,“那就按曾总意思,可以先看看合同吗?”
“当然。”
助理从公文包中掏出一份文件递给钱晓巧。
合同什么的凌语归没兴趣,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见钱晓巧眉头皱了起来:“这个补充条款,上次好像没有吧?”
曾总交叠双手,往后一靠:“有什么问题吗?”
“不属于职务作品的设计版权也要归属于公司,这范围太广了吧,工资直接砍了一半,跟之前的也差太多了!”
“在职期间的设计当然应该属于公司,国内的公司都这样,至于工资,你是新入职,以后慢慢会涨的。”
钱晓巧犹豫了:“国内的规矩,我还真不太清楚……”
凌语归看表情,她肯定是不太愿意,但又不知该不该相信曾总的说辞。
夕一慢悠悠地开腔:“不论国内国外,职务作品之外的设计版权必须特别约定,钱小姐,你没必要答应这种霸王条款。”
“霸王条款”的说法似乎激起了曾总的火气,他一拍桌子:“小年轻懂什么,不要在这胡说八道!”
咖啡厅里很安静,听到奇怪的噪音,不多的顾客都往这边看过来。
“胡说八道的是你吧,不就是看钱小姐回国不久不懂才这么忽悠吗!”
凌语归出声增援,不管夕一说得对不对,他直觉这合同有坑。
“你!”曾总气得要站起来,才起身又坐了回去,似乎觉得不值得和他们计较,转而对钱晓巧阴阳怪气地说:
“钱小姐,别的就不多说了,你自己考虑考虑吧,现在是鸿雁阁挑人,还轮不到被挑的来提条件。”
作为鸿雁阁的副总,他自认为态度已经很好,没想到钱晓巧这么不知好歹,居然还挑剔起合同。
简直好笑,不过是得了两个野鸡奖,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曾总话里的讽刺很明显,凌语归听得一肚子火,但毕竟是钱晓巧自己的事,他不好替她拒绝。
钱晓巧咬了咬牙:“曾总,这合同确实已经定下了?”
曾总端起咖啡杯,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这是公司的决定。”
对于他来说,钱晓巧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设计师,几人还冒犯了他,他巴不得钱晓巧主动拒绝。
对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钱晓巧黯然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我退出。”
曾总皮笑肉不笑地示意助理收回合同:“也好,几位慢走不送。”
已然是下了逐客令。
三人走出咖啡厅,钱晓巧肉眼可见地心情不佳,跟两人告别说先回酒店收拾东西,晚上再聚。
望着她的背影,凌语归愤愤不平地碎碎念:“什么曾总,长得跟烟鬼一样,狗仗人势……”
夕一优哉游哉地靠在墙边:“他们闹翻,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好事?”
“鸿雁阁这个作风,真签了钱晓巧,后续肯定只会用自家模特,没我们什么事了。”
“那倒是。”凌语归叹了口气,来之前,他还抱着继续合作的想法,跟曾总打完交道,他就明白能合作的可能性很小。
“钱晓巧资历够,有天赋又肯努力,没有鸿雁阁的束缚,单独发展可能更快出头,就差点机会和资金……”
夕一说到一半,定定地看过来,凌语归顿时领悟到他的潜台词,神情一变:“你是说,可以借这个机会投资钱晓巧独立开工作室?”
“我去下洗手间,”夕一不置可否,转了个身轻飘飘地对凌语归摆摆手,“你是老板,自己考虑吧。”
“……”
凌语归狠狠地搓了搓脸,机会虽好,可他有那么多钱吗?
这段时间香盈袖虽然卖出去一些,不过比起自创服装品牌所需要的投资,这点收入不过九牛一毛。
加上这段时间直播赚的钱恐怕也不太够。
蹲在墙角思索半晌,凌语归拨通了薛遥的电话。
夕一从洗手间出来,并没忙着回去,他信步走到室外,一个女人迎了上来,身上充满异域感的首饰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39章 第 39 章
下午五点半,展会准时结束,按照安排,参与鸿雁阁新系列竞争的设计师都来到二楼的一个空会议室。
文家翰所设计的系列销量只排在第三,本来以为自己没戏了,却发现钱晓巧没有出现。
曾总还没来,身后两个设计师聊起了天:“听说钱晓巧主动退出了。”
这话听在文家翰耳里,犹如天降甘霖,忍不住听得越发仔细。
“不会吧,她赢面很大啊?”
“你没看她这会都没来,我听曾总助理说的。”
既然助理都说了那肯定是真的,文家翰在心里放起了鞭炮。
周围有人也好奇地询问起来:“确定她退出了吗,那岂不是少了个强力的竞争对手?”
“少是少了,不过就你的水平还是别多想了吧。”
“想想怎么了,我本来就不是主攻古装设计,参加这个就图一乐!”
几人后面说了什么,文家翰全然没听清,他只知道没了钱晓巧,他就排在了前二位,他和曾总关系又不错,不选他还能选谁?
他正美滋滋地幻想着,曾总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脸黑得犹如锅底。
气氛有些不对,聊天的几个人噤了声,众人都摸不着头脑地望着曾总。
曾总环视了一圈,抬手指向文家翰:“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文家翰顿时懵了:“曾总,您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曾总从助理手里拿过一叠文件样的东西狠狠地扔在他身上,“你还有脸问,居然拿抄袭作品来展览!还串通在走秀上搞事?!”
其他设计师听到这话,吃惊不小,当着当事人的面,他们不敢光明正大地吃瓜,只是窃窃私语。
“抄袭”“他完了”等字眼针一般刺入文家翰耳里,他余光瞄着散落一地的图片,和抄袭作品的对比图让他整个人都慌了,连捡都顾不上去捡。
怎么可能,他选的都是国外小众的设计师的作品,怎么会突然被发现!
还有给钱晓巧使绊子那事,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他怎么想也想不通,嘴里却还本能地辩解:“我没有,您相信我,这些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至于搞事什么的,我哪有那个胆子……”
曾总冷笑几声:“跟我说没用,你的事在展会上已经传遍了,我想今后没有几家公司敢跟你合作了。”
“传、传遍了?”文家翰结结巴巴地重复。
对钱晓巧的模特做手脚这事他可以死不承认,但抄袭在设计行业可以说是大忌。
完了,全完了……
瞧他死灰一般的脸色,曾总毫不怜悯:“做事情也不动动脑子。”
他指挥助理:“把这人赶出去,别在这碍眼。”
文家翰似乎被打击得呆了,没一点反抗就被带了出去。
助理将他扔在走廊上,他还没回过神,软到在地。
几个其他公司的设计师正好路过,见他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了然地露出嘲讽的表情。
一个人甚至在路过时故意扔了一团皱巴巴的纸巾在文家翰头上。
纸团从他头上滚落,他毫无生气地盯着掉在地上的垃圾,仿佛看见了未来一钱不值的自己。
会议室内安静下来,曾总也没心情长篇大论,草草宣布了最后胜出的设计师以及签约时间便离开,留下几个设计师面面相觑。
销量排名第一的男设计师打破沉默,跟一起被选中的女设计师握了握手:“恭喜,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多多关照。”
一身异域打扮的女设计师客气而妩媚地一笑:“客气了,我还要向您多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