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小花执意要到他这里来,还不知道她们回村的路上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在他们那个小地方,要毁掉一个农村女人的名声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甚至不需要实际做什么,只要找个僻静的地方,把母女俩吓一吓,弄得狼狈一点,等其他人看见,流言就能慢慢发酵起来。
他甚至怀疑,那混蛋推倒小花不是意外,而是害怕她看见了什么故意这么做的。
客厅传来小花纯真的笑声,凌语归听在耳里,童年时与姐姐一起渡过的种种浮现在眼前。
不知是不是压抑在心中太久,迎着夕一关切的目光,凌语归缓缓倾吐出往事:
“小时候,我妈早早不在了,差不多是姐姐把我带大的,她照顾小孩很有一套,总是有办法把我哄得笑起来。”
回想着两人去山坡上玩耍时,姐姐用草编织蚱蜢做玩具,凌语归嘴角微弯,眼里却隐隐泛着水光:
“后来父亲在外面欠了账,为了用彩礼还钱,草草选了个人把她嫁了,当时我没能力帮她,现在绝不会再看着她受欺负。”
夕一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隐藏的很好,眉头微微蹙起,神情中暗含伤感,仿佛对凌语归的过往感同身受。
事实上,他很高兴凌语归能对他露出柔软而脆弱的一面。
这代表一种不可替代的信任和依赖,对方已经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与夕一料想的一样,凌语归投来感激的眼神:“我想好了,不论我姐同不同意,拖也要把她拖回去离婚,这段时间账号就只能麻烦你打理了。”
夕一控制住喜悦的心情,他还需要再接再厉。
沉吟一会后,他道:“为了安全,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吧,至于账号,视频还有存货,直播就请两天假。”
“可是……”
“听小花说她父亲亲戚一大堆,万一打起来,你搞得定?”
凌语归一时语塞,如果他搞得定,凌文秀就不用忍这么多年。
就算现在手里有钱安排母女俩的生活,他也没有把握让对方老实同意离婚。
第46章 第 46 章
两天后,几人就踏上回村的路,凌文秀本来还犹豫,经过两人的劝说以及小花的证明,终于下了决心。
薛遥本想来帮忙,不巧的是他正好要办直播促销活动。
他给了凌语归一个联系方式,说是凌语归老家那边包工程的大哥,认识的人多,说不定能帮上忙,他自己搞完活动就赶过去。
凌语归并不想他为了自己欠这个人情,只是嘴上答应。
反正有夕一在,凌语归觉得自己底气十足。
而且,他们并不打算直接找上门,最好能收集证据让对方主动提出离婚。
几人坐车到县里,凌语归让母女俩在酒店住下,自己和夕一则去了姐夫家所在的吴家村。
为了不让人认出来,凌语归一路都带着口罩和棒球帽,鼻子上还架了一幅副平光眼镜,跟人打交道的事都交给夕一。
他拿着摄像机跟在后面,假装是到村里拍农家风景的自媒体工作者。
跟村长打过招呼后,夕一在他手里租了一间闲置的农舍,并付了一星期租金。
见有钱赚,村长十分热情,表示只要不拍到别人家里去,村里的地方随便逛,甚至还可以提供餐食。
夕一谢过村长,去农舍放了行李,两人假装开始拍摄,一边拍一边朝姐夫家走。
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村里人并不多,他们一路都没遇上几个人。
反正没人,凌语归开始调试4G微型摄像头:“老妖婆最爱面子,要是拍到她儿子搞外遇的画面,离婚的事就好说了。”
“有件事很奇怪。”
“怎么了?”
夕一提起另一件事:“照小花说的,你姐夫外遇对象已经怀孕了,难道她不着急吗?”
“这倒提醒我了,”凌语归停下动作,“或许可以让他们狗咬狗……”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两人来到目的地。
凌文秀婆家是村里的大户,房子也修的大,还是气派的三层小洋楼。
据凌文秀说,除了她老公吴老幺之外,几个哥哥不是搬到县里,就是外出打工。
果不其然,被红砖墙围着的院子看上去冷冷清清。
夕一往半敞开的院门里望了望:“好像没人。”
凌语归从包里掏出一个微型摄像头:“正好,把这个装在院墙上。”
他朝院门走了几步,里面传出一阵凶狠的狗叫。
随着叫声,一条肥壮的黄狗从角落里冲出来,凌语归吓得倒退几步,然而它停在了院子中央,并没有追出来。
凌语归定睛一看,原来黄狗被栓着,饶是如此,它仍不死心地朝两人扑腾前爪,叫得更是一声比一声大。
糟糕,凌语归左右看了看,还好村里人都住得远,附近并没什么人。
正当他庆幸时,小楼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矮小但满脸红光的灰发老太走了出来,冲着黄狗骂道:“整天乱叫,过年就把你炖了!”
被主人骂了,黄狗小声呜咽着低下头。
一见她,凌语归顿时有种上去打人的冲动,不消说,这位就是凌文秀那个难搞的婆婆吴老太。
吴老太训斥完狗,抬头望见两人,叉起腰吼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夕一对凌语归使了个安抚的眼色,上前道:“大娘,我们是来村里拍风景的,见你这小院修的漂亮,就想进来看看,还没敲门就被你家狗吓住了,这狗警惕性真高。”
“拍什么拍,流里流气没个正型,”吴老太板着脸走过来,“赶紧滚蛋!”
说罢就要去拿院门旁放着的竹扫帚赶人。
夕一不慌不忙地道:“大娘,我们的拍摄是经过村长允许的,绝对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团队,如果您同意拍摄,我们还可以支付一些报酬。”
“付钱?付多少?”
“五百块拍半小时,怎么样?”
无端端要给老妖婆五百块,凌语归心都在滴血,不过为了达到目的,他忍着没出声。
谁知,老妖婆还不满意:“才五百?那只能拍十分钟!”
“大娘,您看这五百也不少了,时间上能不能宽限点……”
两人磨了好一会嘴皮子,吴老太这才同意两人在院子里逗留十五分钟,而且绝对不能拍到她,更不能进房子。
她一面说,一面还死死盯着两人看。
为引开她的注意力,让凌语归有空档装隐藏摄像机,夕一再度上前,跟吴老太聊起天来:“大娘,您这房子修这么好,儿女一定很争气。”
“什么儿女,我可没女儿!”吴老太嫌弃地撇撇嘴,“我有五个儿子,那确实个个都争气!”
“您老可真有福气。”夕一假意恭维,小心地遮住吴老太看向凌语归的视线。
说道儿子吴老太来了精神:“那是……”
趁着两人唠嗑的当儿,凌语归飞速将摄像机卡在砖墙缝中,正对楼房大门。
十五分钟一到,两人假装恋恋不舍地离开,回到租来的农舍。
凌语归打开手机软件,里面正清晰地直播着吴家大院中的情形。
现在还是大白天,院子里并没什么特别的动静。
两人轮流盯着监控画面,直到第二天晚上,终于有一个卷发女人出现在画面中。
她看上去比凌语归大不了多少,穿着打扮也很普通,面貌清秀,即使穿着厚衣服,也能看出肚子大得有些不协调。
女人跟吴老幺亲亲蜜蜜地牵着手走进小楼,过了两个多小时又走出来,还依依不舍地在院中吻别。
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下两人的一举一动,把女人的脸拍得一清二楚。
凌语归看着两人亲密的画面,恶心得不行:“外遇都搞到家里去了,明显老妖婆是知情的,看他们还怎么抵赖。”
他保存下女子的样貌:“走,去查查她的底细。”
第47章 第 47 章
毕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凌语归还有几分门路,他有个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小齐现在在镇上做辅警,凌语归拿着图像找他打听。
说来也巧,小齐一看女人就觉得眼熟,发现前几个月这人还到他们这来过。
女人名叫钟可可,是个无业人员,目前就住在镇上,上次因为跟人打架到他们所里来过,说是打架,其实是钟可可单方面被打。
打人的妇人五大三粗,说钟可可勾引她家老公,揍得她毫无还手之力。
经过调解,钟可可的家属出了点钱,才让妇人满意离去。
说到这,小齐摸了摸胸口:“看钟可可弱弱的样子,没想到还有个黑面包公似得大哥,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听说还是县里挺有名的老师呢。”
凌语归转转眼珠:“这快到饭点了,该下班了吧,我们好久不见,走,哥们请你吃顿好的。”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听到吃的,小齐眼中露出幸福的光芒。
边吃边聊中,凌语归把钟可可大哥的信息打听的差不多。
钟可可大哥钟正德在县一中教书,人如其名,对德性极为看重,那天来接妹妹连着训了她一个多钟头不重样的。
钟可可看上去也非常怕钟正德,本来还死硬不说话,他一来马上就坦白并且跟妇人道歉。
看来是个可以管住她的人,恐怕还不知道他妹妹怀孕的事。
三人说着说着,气氛热络起来,小齐羡慕地说:“哎,你现在可厉害了,我还刷到过你的视频呢。”
凌语归正在喝水,差点喷出来:“咳咳,就是随便拍拍……”
小齐拍了他肩头一把:“紧张什么,现在当网红不是挺赚钱嘛,不过你们演的挺像,看着特别配!”
“剧情需要、剧情需要。”
“我知道是假的啦,要不你那些迷妹得多伤心啊,上次我妹还问起你来呢。”
想起小时候跟在他们后面的小女孩,凌语归哈哈一笑:“是吗,当时我被她缠得老头疼了。”
“要说那时候,我就有话说了,夕哥,你是没碰上,语归可是咱们‘村草’,特别是他十七八岁那会,多少女孩少妇看见他都走不动路!”
“是吗?”夕一摩挲着玻璃杯,半张脸没入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中。
小齐越说越兴奋,挥舞着筷子:“半点没掺水,连邻村的都特意跑过来看他,他也挺没节操的,见好看的就上去搭话,伤过的少女心估计自己都算不过来了!”
夕一摆弄完杯子,将淡黄色的啤酒一饮而尽,修长的手指轻点杯沿。
看似无意识的动作,却让凌语归一阵心惊。
他总觉得再让小齐口无遮拦地说他过往的风流史,夕一就要掀桌的错觉。
危机感越来越重,凌语归忙打岔道:“以前的事还提它干什么,对了,你妹妹到底问了啥?”
“哎,说起这个就有点尴尬了,”小齐对夕一挤挤眼,“她是想问问你视频里带面具那哥们,应该就是夕大帅哥吧?”
原来是夕一的网络桃花。
现在进行时的风流债,效力应该比那些旧事强,双方平衡一下,就当无事发生。
凌语归顿时没那么慌了,欢快地回答:“是他没错。”
“那还带什么面具啊,太浪费这颜值了,”小齐感慨完,又问,“那,夕哥你有没有谈朋友,不是我吹,我小妹长得很不错的。”
怎么还点起鸳鸯谱来了,凌语归眸光微冷,假装拿了只烤串,注意力却全放在两人的对话上。
小齐妹子小时候可是个又黑又胖的野丫头,能好看到哪去……
“齐哥过奖了,不过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明白了,那你还是单身,我妹说不定有机会,来加个威信,回头你俩联系联系,说不定就有想法了。”
见小齐打开威信二维码,凌语归凑过来,一手盖在他手机上:“我俩加了就行了。”
小齐一脸懵逼:“你这什么跟什么,手撒开。”
“我还指着夕一好好工作替我赚钱,你别搞得他分了心。”
“谈恋爱都不准,你周扒皮啊你!”
“赚钱第一懂不懂!”
两人小闹一阵,最后好友也没加成。
送走小齐时已是晚上九点多,两人决定在镇上住一晚然后直接去县里找钟正德。
他们慢悠悠地往镇上的招待所走,现在农村的基础建设弄得不错,太阳能路灯照得街道亮堂堂的。
凌语归望着不远处好似被微黄的纱雾笼罩着的道路,感叹地说:
“以前在村里最怕走夜路,那时候只能用手电筒照亮,路边的野草被风一吹,跟鬼影似得,脚下也看不清,说不准啥时候就踩一脚牛粪,那味儿,比你当流浪汉的时候还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