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和香薰的双重功效,让他分.身乏术,连衣服都没脱就泡进浴缸里。
浴缸是前段时间谢承送的。他成功考上了大学,小机灵用在学校里,以创业为名做了挺多小生意,倒是小赚了一笔。黎秋和晏安都是没什么享受欲的人,泡澡在他们眼里纯属是浪费时间,洗澡这种事情十来二十分钟就能解决,于是浴缸也就一直搁置着,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黎秋让身体往下滑,直到头也浸在水里,半天,才仰头坐起换气。
幸亏那奇怪的感受已经消去了些许,不然真的不知道能不能压的下去。黎秋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难以自制地回想起了陈辞。
那种被背叛的感觉让他觉得难受,不愿再想。折腾了大半夜,他早已头昏脑涨,于是放任自己闭上了眼。
他脑袋靠在浴缸边缘,慢慢还有些下滑的趋势。浴缸接得很满,水轻轻地晃动,拍打耳廓,像是在海边。黎秋感觉自己随着大海浮浮沉沉、徐徐上升,阳光照在海面上,他一个人……
砰砰——!
“哥?哥?!”
黎秋茫然睁开双眼。
晏安在他旁边蹲着,双手抓住他的肩,眼睛都红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黎秋意识稍微回笼,斟酌了一下词句,“就是想泡个澡。”
“泡澡?!”他语气尖锐,有些失态,“你知道你泡了多久吗?”
“整整一个小时,你从来没洗这么久过!我在门口叫了你好多遍,你不答应,我想推开看看到底怎么了,门被你锁着。我听不到一点声音。”晏安惊魂未消,语速极快,带着极度的愤怒,“黎秋,我听不到一点声音。”
他不顾黎秋浑身湿透,凑过去把黎秋抱住:“哥,你在外面,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一个也没接。”
黎秋一怔:“我……”
“我怕你出事,又不知道去哪找你。我甚至给陈辞打了电话,但是打不通。”晏安背对着他,“你回来了,我看得出来不对劲,但你不说。你一个人在浴室里半天没声音,你知道有多吓人吗?!”
他缓了口气,强迫自己柔和了语气,委屈极了:“哥,你要是有什么事,要我怎么办啊……”
黎秋心里大怮。
他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了晏安。
晏安忽然低头,死死咬住了黎秋的肩。他完全没收力,黎秋嘶了一声,反而激得晏安发疯一样搂住他,不依不饶地咬住那块肉。黎秋被他彻底咬醒了,疼得要给他后脑勺一掌,又想起刚才晏安的模样,到底没能忍心,手动到一半生生改了道,放在他背上轻拍,哄孩子一样。
直到口中弥漫起血腥味,晏安才收了嘴。他愤然看了黎秋一眼,那模样把黎秋都吓了一跳,正要把人拉回来好好哄一哄,晏安却收了失态神色,将他扶起来:“别泡了,水都冷了,衣服也不脱,这么想感冒吗?”
黎秋做错了事,不占理,尴尬地听着晏安数落,心里却有一种踏实的感觉,好像这一晚上漂泊不定的心又回到了实处。
晏安被黎秋吓得不轻,导致他后半晚都有些神经。他不再放心黎秋一个人独处,不由分说地跟着他进屋,看他换好衣服,主动给黎秋吹头。所幸经过这么一折腾,黎秋体内的那些燥热已经完全散去,不然他大概会尴尬死。
黎秋理亏的时候就会格外听话,晏安深谙这一点。他冷着脸,一副被黎秋气得不轻的模样。黎秋知道他到底是心里在意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费劲心思跟他搭话。晏安懒得理他,去厨房把那醒酒汤热了,端到黎秋面前:“喝了,睡。”
……挺冷酷的。黎秋苦中作乐地想到。
他接过碗来,囫囵两口下肚。汤水意外的浓稠,晏安冷冷道:“知道你要喝很多酒就熬了,这是数不清热了多少次的加浓版。”
黎秋:“……”
行了,少爷他余怒未消,这天没法聊了。
黎秋识趣地缩了下去,盖好被子:“晚安。”
卧室的灯没关,晏安并没走。他叹息一声走到黎秋跟前,蹲下身:“哥,你跟我说,到底怎么了,好吗?”
……黎秋藏在被子里的手忽然一缩。他咽了口唾沫,闭着眼开口:“没什么,就是喝多了,累了。”
“你别瞒我,也别骗我。”晏安轻轻为他把被子掖好,“你看起来很难过,我也……难受。”
黎秋心里忽然有了一丝酸涩。他从陈辞——他自认为的、除开谢承之外最好的朋友身上体会感受到巨大的背叛和欺骗,却不敌此刻晏安揭开自己的伪装带给他的心酸重。
也或许是因为一路积攒了太多负面情绪,他习惯将这些事情隐藏,然而却微妙的情绪却能被人敏感地捕捉,发现。
黎秋没有说话。晏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转身关灯翻身上了床。黎秋静静等了一会儿,在黑暗之中睁眼,听见对方均匀的呼吸声,鼻头发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压力很大的时候他其实也哭过。自从黎琳去世后,他再没怎么哭过,此刻也只是掉了两滴泪便再也哭不出来了。他心想,真他妈矫情。却分不清到底是因为陈辞骗他还是晏安懂他。正当黎秋吸了口气,准备闭眼睡觉的时候,一双冰冷的手伸了过来,轻柔地为他拭去脸颊泪水。
晏安轻轻地:“哥。”
☆、第 50 章
黎秋前一晚喝了酒又受药物影响,免疫力比平时差了许多,在冷水里泡了一个小时,尽管晏安发现后第一时间让他换上了干净衣服,但还是发了烧。
他这样的人,平时不怎么生病,一病起来就格外吓人。晏安后半夜睡得不□□稳,碰到兄长滚烫的皮肤彻底清醒,拿出体温计给他量了量,又手忙脚乱地跑去找药。折腾到后半夜,天将破晓,才转成了低烧。
晏安只小睡了会儿,便起来给黎秋熬粥。小火在砂锅里煨了半天,米粒爆开,晏安尝了口,软糯鲜香。他关了火,盛了大半在保温盒里。
黎秋的手机放在客厅桌子上。昨晚他太疲惫,泡澡之前把手机随手一放,都没想得起来在哪。晏安从厨房出来,正打算去看看黎秋的状态,忽然听到黎秋的手机响了。
晏安拿起一看,来电人的名字是陈辞。
他瞳孔微缩,挂了电话。然而没等多久,陈辞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陈辞很有锲而不舍的精神,连着被晏安挂了几次也没有放弃。晏安正打算关机一劳永逸之时,陈辞又忽然不打了。晏安把手机退到主界面,看到了四十二个未接电话。
他点开一看。里面有三十多个来自自己,剩下的全是陈辞。晏安点开陈辞那一栏一看,未读未接电话里最晚的一条是今天凌晨两点的时候。
——这说明黎秋至少在那个时候就和陈辞分开了。还没等晏安细想,手机“嘟”地一声,显示收件箱里多了一封短信。
晏安把那条短信点开。
“小黎,昨天是我做的不对,可以听我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解释?
看见这句话,晏安眉头一皱。紧接着,陈辞的电话打了过来。
这一次,晏安没有挂断。他拿着手机走到自己房间里,带上门,按了接听键。电话那边传来陈辞的声音,带着点愧疚和小心翼翼:“小黎?”
晏安没有回答。
陈辞自嘲一笑,自顾自道:“能接电话就好,你今天没来公司,连假也没请。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到连这点交集都不愿意再有了。”
晏安才想起来今天是星期一。
听完陈辞的话,他握住手机的手微微一紧。陈辞虽然没说得太明白,但晏安大概能推断出他们应该是闹了什么不愉快。按晏安对黎秋的了解来看,他并不是一个会与别人起争执的人。到底是什么事情让陈辞觉得事态如此严重?
晏安想了想,没能想明白,陈辞那边半天没听到声音,有些按捺不住:“小黎?你在听吗?”
他问:“可以回我一句话吗?让我知道你在听……或者,我来找你,我想告诉你一些关于我的事。”
现在不回话也没什么用了。晏安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轻轻点着门板:“是我,晏安。”
对面静默了一瞬。
“小安?你哥呢?麻烦把电话给他一下,我有急事要找他。”
晏安顿了顿,顺着陈辞的话下套:“急事?别了吧。你们昨天闹成这样,真的还能静下来好好谈吗?”
陈辞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他、他跟你说了?!”
又急急否定:“不可能,你是他弟弟,他不可能会告诉你这种事……”
这种事到底是哪种事?黎秋为什么醉醺醺地回来?为什么要去泡冷水澡?晏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速回忆。兄长出门之后他打过一次电话,那时候他告诉自己晚上有一个聚会,也就是说,他们去了一个酒席,喝醉酒是很正常的事。
黎秋平时也不是不会喝多,也不是没了太晚了直接就住在外面的经历。按照他一贯的风格,凌晨两点应该早就在外面住了,然而他却和陈辞在这个时间发生了争执——第二天要工作,那一群人不可能全都疯到这个时候,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黎秋缄口不言?
陈辞做了一件极度对不起黎秋的事,而这件事还不能让身为弟弟的自己知道。晏安心里一跳,一个念头忽然在脑海里闪过,再也挥之不去。愤怒涌上心头,他低吼:“你敢碰他?!”
晏安几乎猜得八.九不离十。陈辞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找回理智,听出晏安语气里的漏洞:“……他没告诉你,是吗?”
“你他妈别管这么多!”晏安没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双眼通红,心里腾出一种冲动,想要立刻和陈辞拼命,“你碰他哪儿了?!”
“我说哪也没碰,你信吗?”陈辞道,“我确实想这么做,但是被他发现了……然后他走了,就这样。”
“最好和你说的一样,不然我一定杀了你。”晏安语气很冷,“卑鄙,恶心。”
陈辞没有回应晏安的话:“黎秋呢?”
“你好意思问吗?”
“你把电话给他,我是真心喜欢他的……我……”
晏安没心情听他诉衷肠,冷冷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真心?真心就是不问对方感受强迫对方做吗?陈辞,你他娘的是强.奸.犯!”
“你知道黎秋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发生了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他在浴缸里泡了一个小时,衣服鞋子都没脱,要不是我叫他,他大概就会在那里泡一晚上!”晏安狠狠道,“陈辞,拜你所赐,黎秋发了一晚上的烧,你的喜欢可真好啊!”
怒气随着最后一个字达到了顶峰。晏安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愤怒,猛然把手机摔了出去,狠狠砸在墙上,电池都给摔了出来。
他靠着门,急速喘气,目光森然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凶兽。
————
黎秋一觉睡到了中午。他走出卧室的时候晏安已经把饭做好了。清粥小菜,很适合宿醉的人。
到底还是晏安让人省心。黎秋微微舒展了眉头,洗漱完坐在桌前和晏安一起吃饭。吃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来今天是周一,常年工作的条件反射让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飞奔到卧室换衣服。
晏安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跟着跑了过去:“你要出去?”
黎秋应了一声:“一觉睡过头了,忘了今天要上班!你也是,都早点叫我。”
晏安看着黎秋的背影,很想质问黎秋昨晚发生的事。然而黎秋不愿意跟他说,他也不敢开口,一句话在喉咙里卡了半天,他有些坏脾气地看着黎秋穿好西装,急急忙忙走出卧室。
在和自己擦肩而过的瞬间,晏安抓住了他的手,把黎秋往怀里带。
黎秋体温才降下来,手脚还有些软。他急着出门,没想到晏安会拽他这么一下,毫无防备地被带了过去。
他惊怒:“你干什么?!”
晏安心里有火,气他不照顾好自己,又没法直接朝黎秋发泄,沉默着把黎秋的西服外套剥开,丢到床上。
男人穿西装的时候是最帅的。黎秋上身只余一件白衬衫,是刚好合身的那种,能看出衬衫之下的完美身形。衬衫的第一、二颗扣子没扣上,可以看见清晰的锁骨。再往下,隐约能窥见些许胸膛。他急着走,领带没打好,有些散,上半身看起来凌乱无比。
晏安目光幽深,视线下移。皮带、西裤……西裤是黎秋去年生日的时候他送的,照着黎秋的尺寸定制,很适合他。合身的西裤勾勒出修长双腿和挺翘滚圆的臀部,晏安瞳孔一缩,却在那一刻忽然吃味起来——黎秋天天穿着这样的衣服上班,他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勾人?
黎秋:“我要去上班,你发什么神经?”
陈辞今天狠狠刺激了他。晏安想找他算账,但隔得太远,一时也没办法。黎秋还心心念念出去——就这么想见陈辞吗?他决定迁怒一点到黎秋身上。晏安没回应他的话,一只手钳住黎秋的双手,另一只把黎秋本就松散的领带解开,手指有意无意地在他脖子上划过。
黎秋缩了缩,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晏安把他那点小动作看在心里,觉得黎秋大抵真的被陈辞吓到了,便也不忍心弄他,松开手道:“没事,我给你请了假,你才好,休息一天。”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陈辞刚刚电话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