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没吃过烤鸭吗?”
喻闻若小心地选择了一下措辞,“是你猜我没吃过烤鸭,我只是没有纠正你。”
迟也很用力地鼻子“哼”了两声,像冷笑。
车里又安静了。迟也没问他们要去哪儿,他已经认出来这是去喻闻若家里的路。
他们在高架上开得很快,喻闻若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渐次敲击,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我其实非常不喜欢吃烤鸭。”
迟也没什么所谓:“行啊,那就不去……”
喻闻若突然打断他:“北京烤鸭可能是除了宫保鸡丁以外在国外最著名的中国菜。我父母到中国的第一顿饭就是这个,所以他们印象深刻。”他把车开下高架,一边没头没尾地讲起来,“从小到大只要是学校里有多元文化节,我妈妈都会去唐人街买北京烤鸭让我带去学校。”
“多元文化节是什么?”
迟也撑着下巴看他。他在中国上学的经验都十分有限,更别说是国外的学校。
喻闻若卡了一下壳,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就是……孩子们要带上代表了不同国家的特色食物或者特产去交流,学习别的国家的文化。”
好在迟也对这件事也没什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兴趣,他只是挑了一下眉毛。
“你不喜欢?”
“我也想带鸡肉派。”喻闻若耸耸肩,“跟我的同学们一样就行。”
“那你跟你妈说别带不就行了。”
喻闻若欲言又止地抿紧嘴,好一会儿,像给自己找理由,轻声道:“唐人街很远。”
因为唐人街很远,因为妈妈已经去买回来了,所以他从来没有说过他不喜欢。
迟也不说话了,他突然明白喻闻若在干什么。他从来没有在自己面谈过什么喜好。对人也好,对事也好,他只谈论基于道德的判断。但除此以外,他几乎没有谈论过在“正确”之外,个人的态度。他像一个完人,没有特别的喜恶,所以不会产生偏见,连在迟也面前说李新恒的坏话都会克制。
迟也原先觉得喻闻若这样挺虚伪的,现在却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心疼。
他不表达自己的喜恶,不需要别人迁就他,生怕别人觉得他麻烦。而他表达的时候,都带着不合时宜的郑重。好像一只蚌,要很久才会张开一点点壳,递出来藏着的珍珠。
迟也像个小孩子数自己收集的玻璃弹珠一样在心里数着这些珍珠。
喻闻若不喜欢byant,也不喜欢烤鸭。两颗。
“我也不喜欢烤鸭。”迟也总结陈词似的,嘴角却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往上勾。
他们已经开到地下车库,喻闻若把车停好,没理会迟也这句话。
“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看着迟也,缓慢得近乎一字一顿,“我不收回我的话。”
他喜欢我。第三颗。
迟也解开安全带,整个人凑了过去,给了他一个吻。
……
床上的人影纠缠在一起,话音很快变成了黏腻的呻、吟和唇、齿交缠的水声。
地上,迟也的手机被衣物盖着,漏出了一丝光。“阿芝”的名字在屏幕上闪了好一会儿,因无人接听,又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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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喻闻若贴着迟也的耳朵跟他讲, “tu a la petite mort.”
迟也喘着气,脸上奇异地泛着潮红,一只手无力地去搭着他, “什么?”
“你经历了一场小小的死亡。”喻闻若的唇在迟也额头上碰了碰。“法国人形容高、潮就是一场小小的死亡。”
……这里是一段开业大酬宾……
“起来吧, 去洗澡。”喻闻若拍了拍他的屁股。
迟也腻在他身上, “哥哥, 没力气了。”
喻闻若搂着他,把他往床上一掀,自己伸手去够他的手机, 丢给他。
迟也被手机屏幕光刺到了眼睛:“干嘛呀……”
“点外卖。”
迟也愣了一会儿, 想起来喻闻若没有手机支付,“哦”了一声,解了屏, 随即疑惑道:“嗯?”
“怎么了?”
“阿芝打了我好几个电话。”迟也皱着眉头, 撑起了身体, 给她拨了回去。
电话响了几响, 未接通。显示对方已关机。
迟也莫名其妙,“怎么回事?”
“睡了吧?”
“这才十一点多。”
喻闻若挑了一下眉毛。
迟也马上改口:“哇!做到了十一点多诶!哥哥好棒!”
喻闻若低下头狠狠在他腰侧咬了一口。
迟也半真半假地叫了一声, 又躺回去,给阿芝发了条微信, 见她还是没回,便想着明天再说。随便找了家附近的烧烤,点了几样,然后又给喻闻若转了两千块钱。
喻闻若看着他操作, “这是……?”
“嫖资。”
喻闻若咬了咬牙,让他气笑了。“我这还不便宜呢?”
“应该的应该的。”迟也笑眯眯地看着他。“给你点流动资金,你一会儿拍个居留证上传一下, 验证了就能收款,不用银行卡。多少放点,不然太麻烦了。”
他絮絮叨叨地念着,“你这都怎么过的呀,总不能什么事都麻烦助理。”
喻闻若看着他,眼里全是笑意。之前准备风尚盛典的时候,他天天在工作群发红包,钱都是跟小简去换的,确实很麻烦。虽然他不愿意搞这些手机支付的原因并不是没有银行卡,但现在气氛太好了,喻闻若懒得说别的事,忍不住低下头,在迟也唇边啄了两口,承诺道:“好。”
迟也满意地在他脑袋上捋了一把,把喻闻若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不够花再跟我说。”
喻闻若跟他调笑:“谢谢老公。”
迟也警惕地往后一仰:“你干嘛?我不当1啊!”
“你不说你都行吗?”
“那我之前也不知道你这么能干啊。”迟也一脸理所当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喻主编靠自己本事赚外快,不丢人。”
喻闻若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站到了床边,迟也茫然地抬头看着他:“干嘛?”
“洗澡。”喻闻若一下子把人打横抱了起来。迟也惊得手一松,手机“啪”地打在鼻梁上,本来就饿得有点晕,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一下子被人抱起来,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花,抓着喻闻若直喊:“晕了晕了晕了!”
迟也好歹一米八几的个儿,喻闻若打横抱着,也稳得很,肩膀手臂都绷出紧致好看的肌肉线条。迟也喊了一声,侧头一看,大胸肌离得太近,他突然觉得有一丝微妙,不好意思晕了。
“你这就是太瘦了。”喻闻若平静地教训他,“一点脂肪都没有,当然动一下就低血糖。”
迟也依偎着大胸肌,很小声地争辩了一句,“那是只动了一下吗?”
【……这里是一段小也的无实物表演……完整的请看赠送字数。
喻闻若把人抱进浴室,迟也乖巧地站好,任温水冲下来,喻闻若从背后搂过来,把人抱紧,手里挤了一团沐浴露,在他胸口和肚子上轻柔地搓。迟也懒懒地,大半的重量都靠在身后,低头看着喻闻若的指尖在自己身上游走。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转过头去,跟喻闻若接吻。
……
他感到自己好像快淹死了,却是浑身轻快地被淹死,迫不及待地被淹死,被热水,被情潮,被喻闻若的眼神。】
“明天就走?”
迟也:“嗯。”他早就跟喻闻若说过了,这次回北京,就是为了明天跟制片方吃饭,然后立刻就得回去录《出神入话》第二期的正式比赛。喻闻若皱了一下眉头,一句话也没说,又把人狠狠吻住。
原来觉得吃不着才抓心挠肝,如今食髓知味,才更分不开,怎么都没个够。
【……这里是一段。不知道是啥反正是一段……
“别弄了……要被你弄坏了……”
喻闻若贴在他耳边,带着气音说话的声音被盖在水流里,好像隔了一层,迟也闭上眼,感觉脑子里快烧成一团浆糊了。
“这里就这么爽吗?”
迟也哼了两下,断断续续:“反正……反正我再也不做1了。”
喻闻若有意手上用劲。“你还想跟谁做去?”
……】
迟也措手不及,躲也没躲得过去,停在那儿动也不动。喻闻若反而怔住了,赶紧关了水,也跪下去看他。
“你这个时候把水关了干嘛……”迟也哭笑不得,感觉自己眼皮重得睁不开,那东西顺着他脸淌下来,温热,黏腻,他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叹了口气,“喻闻若,你故意的吧?”
喻闻若没说话,他把水调小,拿着莲蓬头小心地对着迟也的脸冲了几下。迟也勉强睁开眼睛,难得发现他神情有点紧张。
“怎么了?”
喻闻若把人拉起来,揽在怀里,仔仔细细地看了会儿。迟也眼睛还是不舒服,想揉,被喻闻若拉住了手。
“生气了吗?”
“嗯?”迟也只能睁着一只眼,看到喻闻若不止紧张,甚至还有点脸红。他不知道为什么得意起来,摇摇头,又眨了眨眼,“就是眼睛痒。”
水停了,外面传来门禁系统的铃声,外卖到了。
喻闻若裹上浴巾出去了。
他拿着外卖回来的时候,迟也已经擦干了身体又趴回床上,正跟小可发语音:“就是她没接电话嘛,我有点儿担心,要是她联系你了跟我说一声就行。”
喻闻若把外卖放下,迟也闻见味儿,饿狼似的扑过来。喻闻若伸手在他后腰上一拍,“别在床上吃。”
迟也才不理他,仍旧趴在床上,抽出一串油滋滋的羊肉串。
喻闻若无语地摇摇头,刚才还说什么“不想弄脏你的床”,就不该信他的邪!
迟也倒不是个吃独食的,想分给他,喻闻若看着那油一滴滴往下挂,赶紧捡了迟也刚才用的浴巾铺在床上,这才接过来。
“你手机刚一直在响。”迟也提醒他。
喻闻若拿起来一看,是工作群里的信息。小杭带的专题组成员转进来一个视频,黑漆漆的一团。喻闻若点开来,只看见人头攒动,挤在一个楼道里,背景音非常吵闹,各种口音混杂在一起,有一个男人的声音特别清晰,一直在喊“我报警啦!我报警啦!”
迟也转过脸:“怎么了?”
喻闻若没回他,眉头皱起来,坐在了床边。迟也凑过来,喻闻若把手里还剩了一半的羊肉串递给他,迟也顺嘴叼走了。喻闻若腾出手,把群里的聊天记录往下翻。
组员说,这是那个资金链断裂的蜗牛公寓办公室,楼道里全都是房东和房客,他们聚集在这里想要讨个说法,但是一直到现在,都过午夜了,蜗牛公寓还是缩头不出,房东和房客们的情绪已经有点控不住了。
再往下翻,又是一个视频,仍旧是喧闹的背景和攒动的人头。一声巨响,蜗牛公寓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整个打碎,警报灯狂闪,人群被进一步激怒,镜头晃得看不清楚。
喻闻若回了一条信息:“视频哪里来的?”
组员在下面回复,不知道。现在北京的各个朋友圈和群里都传疯了,都是这两个视频。但是微博上所有相关词条都被封了,在出进一步具体的情况之前,不允许造谣传谣。
喻闻若眉头拧得更紧,他突然注意到第二个视频的封面定格的画面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是一个女孩儿,正对着镜头在哭。他点开来又看了一眼,视频一晃而过,几乎没有在女孩儿脸上停留。他暂停,截了一张图,把那张脸又放大了许多。
“迟也。”他喊了喊床上的人。迟也正美滋滋地吃烤土豆片,应了一声:“嗯?”
“你过来看。”
迟也凑过来,喻闻若把自己的手机屏幕亮给他看。
“这是不是你助理?”
作者有话要说: 注:时尚杂志其实也是要写社会热点的,只不过是撰稿的角度和时效性上跟传统新闻媒体有一些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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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阿芝蜷缩在派出所的椅子上, 尽力地抱住双膝,脸朝下,埋在双膝之间, 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卷。
手机在两三个小时之前就没电关机了, 身边的人都陆陆续续被朋友来接走, 还要几个也跟她一样, 没朋友,没家人,现在也无处可以去, 都是女孩儿。派出所好像比流落街头要安全一点, 他们抱着团,都没走。一个好心的女民警给了她们拿了两件大衣。衣服又脏又臭,那几个女孩子一起缩在下面, 阿芝没凑过去。那个女民警坐在她身边, 递给她一杯水。
“谢谢。”她把水焐在手心, 热的。
“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嘛, 不要绝望。”女民警劝她。阿芝抬头看了她一眼,女民警有点年纪了, 大概和她妈妈差不多大。她心生好感,鼻子一酸, 又说了一句“谢谢”。
“哪里人?”
“湖南人。”
“听你口音就像。”女民警笑了笑,“来北京打工多久了?”
“今年年后才来的。”阿芝点点头。“打工”两个字有点微妙的意味,阿芝不甘心地补充了一句,“我在北京上的大学。”
“哦!大学生!”女民警调侃似的, 但态度有了一些变化。“北京的学校不好考啊,学什么的?”
“商务英语。”
“那你现在做什么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