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乘月不太确定地看了他一眼,放下咖啡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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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这半个多月的经历,对江乘月而言,实则算是一种成长。他偶然在他乡见了当地人玩改良后的非洲鼓,与他打的爵士鼓非常相像。但当地人没有经过任何的培训与乐队演出,节奏和律动的把握,靠的全是与生俱来的感知。这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他在隔音室里一待就是两个小时,走出来时还抱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用cubase做了一大半的编曲。
房子里静悄悄的,他路过了路许的工作间。设计台边铃兰花形状的落地灯亮着,路许枕着没受伤的手,睡着了。
江乘月光着脚踩上工作间里的地毯,走过去。
他想,路许大约是累了,这段时间,他到处奔波,路许何尝不是一样,路许的身上,有整个Nancy Deer品牌的兴衰,背负的东西越多,责任和压力就越大。准备一场大秀,独立设计师需要付出长时间高负荷的努力,加上后面受伤,路许真的还没有好好休息过。
江乘月低头安静地看着路许朝着他的半张脸,混血儿的身份给了路许外貌上的优势,五官深邃,面部线条利落,他的指尖不自觉地贴上路许的睫毛,沿着路许的脸颊浅浅地戳了一下,路许的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像是日界线经过的天空,黄昏与深夜的天幕交融,藏着蓝色的星光。
江乘月看得有些入迷。
他没想过路许其实睡得很浅,也没想到他在后退一步时,路许会突然扣住他的手腕:“我想洗澡了,帮我。”
和前几个晚上一样,江乘月放好洗澡水,拿手试了水温,主动帮路许解开腰带扣,躲开点视线,心平气和地让路许坐在浴缸边,帮忙脱完剩下的衣服。路许的衣服上,总会有许多低调又昂贵的小配饰,使得这个脱衣服的过程变得格外难熬。
整个过程中,江乘月几乎避开了所有与路许视线的可能性交汇,专心对付衣服。
他和之前一样,把泡澡球扔进浴缸里,捧着成堆的白色泡沫,浇在路许的肩膀上,那一片蒲公英纹身上落了泡泡,江乘月一直挪不开眼睛,拖慢了洗澡的进度。
许久,在他囫囵完成洗澡任务,打算给路许找条干毛巾时,路许淡然地开口了:“没洗完啊,还有个地方。”
江乘月:“?”
还有个地方?
他抬头看看路许全身,迎上对方好整以暇的目光,突然明白了过来。
他被水雾打湿的脸颊一片泛着粉的红,瞪大了眼睛看路许,才发现这个人憋笑憋得浑身发抖。
江乘月把毛巾扔到了路许的脑袋上。
他赌气般地跨进浴缸里,跨坐路许的腰间,用湿毛巾捂着路许的眼睛,和路许接了个湿漉漉的吻,他对情事知之甚少,路许随便碰他两下,他就敏感得不行,期间路许把手放在了他的腰窝处,贴着皮肤,沿着脊柱向上游走,他像是再次变成了路许手中最原始的一张布料,路许的手指像是剪刀在游走着,要把他裁剪成什么形状,选用什么样的工艺,最后再装点上什么,全凭设计师的个人喜好。
嘴角被咬得有些疼,他轻喘了两下后,手腕被路许抓着,一点点压下去,压在了一个早就按捺不住的地方。
“补上。”路许的声音,隔着一层水汽的潮湿,听起来像是在蛊惑,又像是在命令。
手像是被烫了一下,江乘月无奈,只好红着脸,回想着路许先前欺负他时的动作,去讨路许开心。
他的头发被水雾打湿了,眼瞳和睫毛都带了潮气,嘴角泛红带着水光,一边抱怨,一边揉着自己酸疼的手腕。
“做得不错。”路许揉揉他的脑袋,单手拧开淋浴,避着受伤的手,把自己冲洗干净,一点都不像是刚刚那个喝咖啡、洗澡都无法自理的伤患。
江乘月于路许后边好久,才出了卫生间,他现在呆坐在浴缸边,把自己放凉,又拧开淋浴的开关把自己冲到皮肤泛红,再晾在镜子前放凉,这才神色如常地回了房间。
路许没休息,而是披着浴袍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方形纸盒子抛接着玩,见他过来,挑了下眉,淡然问:“手疼睡不着啊,做吗?”
江乘月目光微动,轻飘飘地绕过路许,聚焦在地面的某一点上,嘴巴被他咬得很红:“……好。”
他的回答,像是打开了一道开关,路许抱他的时候还算温柔,他几乎不需要思考,路许让他做什么,他就听从什么,偶尔他恼了,转头去咬路许的手腕,路许把缠着纱布的手压在他的嘴唇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他让他放松。
他对眼泪的恐惧消失殆尽,被弄疼了就哭,觉得舒服了就小声轻喘着,偶尔被欺负得狠了,还超小声地拿优美的四川话骂路许。
路许听不懂这些,但能结合情境解读,于是变本加厉地从他身上讨还。
蒲公英的花被催开了,洋洋洒洒地飞了漫天的种子。
“真漂亮。”路许一半吻着他耳后的小蒲公英刺青,食指有意无意地在他的腹部画了个半圆,“大蒲公英的种子,落到你这里。”
半个晚上的胡闹让路许右手手心的伤口撕开了些,第二天中午,江乘月被饿醒时,路许正坐在床边,背对着他换药。
路许颤绷带的手法很熟练,江乘月猜同样是医护出身的路念应该教过他。
“醒了?”路许觉察身后的动静,转头看他,“喝热水吗?”
“给你说一个小常识。”江乘月有气无力地说,“别问热水,在哪里都别问,真的很直男。”
路许同情地看他:“你跟我睡完以后,还觉得我直男?”
“……”江乘月全身都疼,脚踝上还青了一小块,他把酸疼的胳膊收回了被子里,从床头拿了自己的电脑编课程作业要写的c语言。
他趴在床上埋头敲键盘,路许的目光从他被子底下露出的脚踝上扫过,眼睛里的餍足消失得一干二净。
连着一周,除了上课和乐队活动,江乘月一回家就会被路许以各种理由骗去胡闹,路许仗着手伤,迫使他不得不满足自己的各种要求,江乘月甚至被他按在工作间的设计台上,画纸乱七八糟地落了一地,旁边的铃兰花落地灯不住地摇晃着,他眼睛和脸上一片潋滟水光,路许又推着他站起来,从他背后抵着他,他几乎站不住,又被推着往房间的方向走。
“我手疼,你自己努力些。”路许反复说。
身体酥麻疲累到了极致,他的心里却逐渐被安全感填满。
江乘月的乖持续到了两个星期后,他躲了路许两天,早起去学校时,感觉身体还是酥麻的,晚上有选修课,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把课本忘在了客厅里。
他在附近的店里买了杯黑咖啡,刷脸进了路许的独栋别墅,路过客厅时,路许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看一本时尚杂志,一边熟练地画着草图。
“路许,我回来拿个课本。”江乘月打完招呼走过去,感觉不对,又走了回来。
路许的动作是——
翻看杂志。
用掉了一只左手。
还画草图?
那不得右手啊。
江乘月转头几步冲回了客厅里,路许正拿着纱布往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的右手手心里缠,两个人两双眼睛都眨了眨。
江乘月:“……”
手都好得找不到伤口了,还天天喊手疼,尤其是把他做狠了的时候。
骗炮,没有男德。
“你回来得可真不是时候。”路许遗憾地说。
第74章 印象失真
在这段自己批准的工伤时间里,路许用单调的理由把江乘月欺负够本,总算是在被江乘月谴责了一通之后,纡尊降贵地去Nancy Deer的分公司晃悠了一圈。
而江乘月也正式进入了大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周,先前他去照顾曲婧时,落下了一周的课程,好在大一的课程不难,很多内容他高中时自学过,于他而言不是太大的问题,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他那个万恶的语言类选修课。
所以他只好向路许求助。
但路许不是个热心的老师,教他的时候,总喜欢附加点别的条件。
“这个情态动词的用法……”他坐在路许的腿上,一边指着选修课老师画的重点问路许,一边被欺负得连连惊喘,腰被路许牢牢地抓握着,一点都没有跳开的力气,早就把要问的问题抛到了脑后。
而且,他很快意识到,找路许来教并不是个好主意,路许说德语,并不代表路许教德语,路许只会看着他课本上的课本来一句“这是什么智障对话”。
“……老公,弄疼了。”江乘月有气无力地央求他,“不闹了好不好,你影响我学习啦。”
路许喜欢他这么叫,他这么央求的时候,路许会温柔点,但有时候也不会。
路许沉默片刻,说:“再喊一声,我马上好。”
江乘月艰难地伸手去掰路许扣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捧到嘴边,在路许的手腕上报复性地咬了个牙印。
“说起来。”他艰难地说,“我一开始竟然觉得你是直男,怎么都不敢接近你,怕带坏你,怕你不喜欢我。”
路许嗤笑了声:“巧了,我也是。”
他们对彼此的最初印象,仿佛都失了真。
江乘月很少看时尚新闻,喜欢路许之后,才多关注了一些。这天他路过美术与设计学院,听见学院大楼里走出来的几个学姐在聊Nancy Deer的衣服,这才想起来去ins上看看外界对Nancy Deer的评价。
ins上的图片合集几乎全是春夏大秀那天模特的服装实拍图,国外网友对这一季的衣服评价很高,一些vip客户已经晒了订购图。除此之外,江乘月还看见了一些别的内容——
[鹿与南希春夏大秀那天,路设计师身边那个超好看的小哥哥,是梦镀乐队的江乘月哎。]
[!!!是他啊,关注好久了,我记得路许的微博是晒过他的照片的,他本身好像兼职平面模特,《cocia》杂志第39期,造型监制就是路老师,他们好像关系很好的样子,这么重要的春夏大秀,路许都邀请他。]
[我觉得不止关系好吧……你去看春夏大秀的全程录像,最后那个萤火虫光效,路许直接感谢的人就是江乘月,还有大秀之后,据说路许因为人为原因伤了手,还在安慰江乘月,懂的都懂。]
[干嘛说那么隐晦,我直接说,这两个人真是太合适了!感觉他们都很低调的样子,很低调地在喜欢彼此。]
[江乘月低调我同意,路设计师绝对不低调!]
江乘月不在乎别人对他和路许的看法,但看见有人说他们合适时,嘴角还是不自觉地带上了笑。
手机铃声响了,是他妈妈打来的电话。
这次江乘月没有迟疑,按了接听。
“你也走5公里找信号了吗,曲医生?”他问。
“哈,不好意思,你从我这儿走的第二天,基站就修好了,通讯恢复。”曲婧笑他,“你当谁都跟你似的,谈个恋爱,走那么远。”
江乘月恼羞成怒,反驳:“那你不也是,因为我爸,留在那么远的……”
他收了声音,一直以来,这个话题似乎都是他们母子之间刻意忽略的事情。
曲婧那边也是沉默了一瞬,随即轻笑一声:“你说的对。”
他们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冰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地消融了。
“眼看着冬天就来了,我托人买了两条秋裤,一条给你,一条给路许,保暖舒适,还不起球。”曲婧说,“怎么跟人相处,这个不用我教你吧?”
江乘月没反应过来:“妈,你同意我们啦?”
“你妈妈的接受能力没你想象的好,但也没那么脆弱。”曲婧说,“你都说你喜欢男人了,那能挑上路许,我得庆幸你眼光不错。”
她话锋一转,又说:“就是你路念阿姨,好像是把她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跟我反复道歉,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江乘月想到路念阿姨那时几乎手忙脚乱的愧疚,笑了。
“说实话,你跟我讲这些时,我是想管管你的,但我这些年……愧对你。”曲婧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不管你,以后,让路许管你去吧,天地是很辽阔的,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曲婧说这话时,努力让声音平静,但江乘月还是听出来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谢谢。”江乘月小声说,“老家的街又翻修好几回了,等你回来,我陪你逛。”
学校门口,停着一辆玛莎拉蒂,路许的司机在等他,江乘月倚着车窗,把自己调整加花过的一段编曲发给乐队的几个朋友看。
[孟哲]:可以啊江乘月,感觉你去了趟非洲之后进步飞速,这是找人请教了啊。
[竹笋]:当地人的鼓玩得都很好,刻在DNA里的那种,我只是学了点皮毛。
[孙沐阳]:))) 3'
Nancy Deer分公司的楼下,各种国内外超模进进出出,他们衣着前卫,每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时尚界的翘楚。江乘月进门时,有位黑色长直发的模特与他一同走了进来,他低头发消息,跟乐队的朋友说话,旁边人就在一直的打量他。
女模特的鞋跟很高,因为走神,不小心崴了脚,差点摔在地上。
“小心。”刚刚她一直在偷看的男生扶了她一下,多亏这一下,她抓住了对方的袖口,才没摔倒在地上,连忙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