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父常年待在公司,不在家也就算了,柳晴然和许欣妍竟然也不在。许奕辰舟车劳顿,回到家也没人迎接,多少有些落寞。
他问保姆:“我妈和欣妍呢?”
保姆虽然被柳晴然买通,但对许奕辰没有什么戒备,实话实说:“太太最近和小姐都报了射击班。”
许奕辰一顿。
他心头突然多出那么点不对劲来,“去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
许奕辰心底一沉。
一个多月,柳晴然在电话里从来没跟他提过。
*
许让被苏林带到了射击馆里,对方给他展示了几枪连靶子都没射中的“娴熟”技能后,才凑过来小声道:“两点钟方向的那个男人就是。”
许让:“……”
怎么搞得跟特务接头一样?
还挺专业。
“柳晴然和许欣妍还没来,正好你不用见到她们。”
许让:“你还挺贴心。”
苏林:“那是。你要不要过去看一下,凑近了看。”
许让:“我去看一下。”
稍微离近了点,许让看清了钱杨的脸。跟照片上差不多,粗犷,方脸,细看之后跟许欣妍更像了。
怪不得苏林会怀疑。
钱杨此时正跟一个学员聊天,许让从旁边经过时,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很低沉的男音,像是勾起了陈年的回忆。
许让心头悸动了下。
——那个声音,他绝对在某个地方听过。
无心接着在射击馆里停留,许让迅速回到苏林旁边:“除了上次那份简历,还有更多关于他的资料吗?比如住哪儿?平时跟什么人来往之类的?”
苏林拿下护目镜,“那就得请人调查了。”见许让脸色发白,“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他的声音让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许让用力敲着自己的脑袋,“但具体又想不起来了。”
苏林赶紧拦住他:“别打啊,这么聪明的脑袋,你别着急,很可能是柳晴然趁着许纵不在把他偷偷带回家,当个司机什么的安排在手底下。”
这个想法很合理,但许让没有类似的记忆。
苏林见他纠结,安慰:“你那时候年纪小不记事,也是正常的,那你听到他的声音是,脑子里有没有想起什么固定场景。”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车。”
苏林:“什么?”
许让垂着眼睛,额头一层冷汗:“我坐在车里。”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大概是打脸许家+恋爱日常。
第40章
许让嘴唇苍白得吓人, 苏林赶紧搀着他到休息室,前段时间和安明灿天天混在一起,这里的员工都认识, 苏林随意说了几句嘴甜的就混到了一间独房。
他给许让倒了杯温水, 面前的人脸色好了些, 但整个人依旧惊魂未定。
大概等了十分钟, 许让才哑着嗓子:“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小时候出过车祸吗?”
苏林明显一愣。
“其实我妈就是在那场车祸去世的。”
许让其实挺了解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算跟苏林这么好的关系他也从来没说过小时候的事情。因为他知道,就算再亲近, 有些东西只能自己承担。
病痛虽然愈合了, 但伤疤还在。
可事情现在突然有了转机, 他也不打算继续瞒着,稍微用水润了润干涸的嘴唇, “是我七岁的时候, 有天夜里, 我妈突然说要出去,我在楼下等, 当时很困,隐约听见了有人说话。”
苏林:“男人的说话声吗?”
“嗯。”许让点头, “因为天黑,我没看见他的长相, 但声音很像……钱扬。”
苏林手指一顿, 声音里带着些显而易见的震惊:“你是说……当年的车祸跟他有关?”
“有可能。”许让吐了口气,尽量保持自己的镇定, “但世界上声音像的人太多了。”
两人沉默片刻,许让决定先回家。
临走前,他嘱咐苏林:“先等着DNA结果出来, 不要打草惊蛇。”
这件事说到底是许家的私事,他没办法将苏林牵扯进来,上辈子对方就是为了他才落得一个悲惨的结局,这辈子决不能重蹈覆辙。
*
许让回家后,燕时还没回来,他随便冲了个澡,温度比平时都调得低,可还是没办法浇灭心头的燥意。
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尽量把知道的线索捋清。
为什么他妈会在夜里带他出去?
为什么要让他单独待在楼下?
记忆里,燕敏很少自己开车,为什么一开车就出了车祸?
……
如今看来,疑点太多了,可许让那时候太小,记不清那晚具体发生了什么,连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都是听到钱扬说话后才倏然忆起的。
他心脏轻跳——如果燕敏的死真的不是意外的话,那许纵绝不可能不知情。
一定是当时发生了什么,才让许纵隐瞒了部分真相。
空调温度很低,许让头痛欲裂,两条微信消息弹出来。
沈延:【?】
沈延:【男人,你一天都没理你男朋友。】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看到这条消息后突然松懈下来,许让轻笑了一声。
他编辑了一条很长的消息,犹豫了半天还是取消了发送,直接点到了视频界面。
*
沈延在家待了一天,闲得把房间整理了一遍,又去楼下花园绕了一圈,最后连沈老爷子都看不下去了:“你没事别乱晃行不行?失恋了就出去喝几杯,别在家碍事。”
沈延:“……”
他什么时候失恋了?于是动了动嘴唇,“我还是亲生的吗?巴不得我跟您一样没对象呢。”
“你跟我能比吗?”沈老爷子发起劲儿来连自己都损,“我那是丧偶。”
沈延:“……”
行,您牛逼。
可同时又有点委屈:“许让一天都没给我发消息。”
沈植:“这不是很正常?都是你是跪着来才求来的。”
沈延:“……”
他憋了半天,留下一句“有代沟”就回了房间。
可回房间半小时了,许让还是没给他发消息,沈延瞥了眼屏幕上的日期,8月26日。离他生日还差两天。
沈延其实没想真的要许让礼物,他从夏令营回来后就把生日场地之类的都亲自布置好了,只要许让到场对他说声“生日快乐”就满足了。
结果这个臭男人到现在也不理他。
啧啧。
沈延又等了半小时,实在忍不住了。
皱着眉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结果发过去还没两分钟,对方就直接打了视频过来。
沈延手忙脚乱,他房间没有镜子,冲刺一般飞奔到卫生间,引得沈植在楼下骂他:“赶着投胎啊!臭小子!”
沈延一边对着镜子整理发型一边还不忘回嘴:“放心,一定不会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
沈植:“……”
往镜子里臭屁做个几个自以为很酷拽的表情后,沈延回到房间接通视频——许让的脸隔着屏幕有些失真,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沈延稳了下心脏:“睡了一天?”
许让老实回答:“没有,我跟苏林出去了。”
“……”沈延不高兴了,“有时间陪朋友都没时间给你对象发消息。”
“请问你的男朋友是摆设吗?是花瓶吗?”
许让自知理亏,露出讨好的表情:“我男朋友长得像花瓶,但又很有内涵。”
对不起,他又一次丧良心撒谎了。
许让这种近乎撒娇的夸赞,让沈延很快败下阵,嘴角努力压制着笑意,有些飘乎:“你是夸我还是损我?”
“夸你呢。”许让转移话题,“今天遇到了一件事情,耽误了。”
他没再往下说,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烦恼跟沈延倾诉,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空间和隐私,就算两人正常交往,对方好像也没必要听他说这些。
但他把话停在这里,似乎就是在故意引导对方往下问。
这么一看有点矫情。
而沈延也没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反而问他:“许让,你心情不好吗?”
许让怔了下,苦笑:“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差不多。”沈延盯着他的脸,“就跟憋了三天没上厕所一样。”
许让:“……”
他现在挂了电话还来得及吗?
“你怎么知道?”
“?”
“我三天没去厕所。”
“……聊点别的?”
许让换了个话题:“你今天都干嘛了?”
这话一出,他才觉得他跟沈延像真正的情侣了——问着无关紧要腻腻歪歪的无聊话题,谁又都舍不得挂电话。
沈延:“吃饭,睡觉,打游戏……等你微信。”
许让心脏轻跳了一下,忍不住笑道:“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发?”
沈延别过头,又露出那种熟悉的别扭的表情。
“沈延……你是不是想我了?”
沈延碰了下后颈,“……应该吧。”
“什么叫应该?”许让明知故问,心情也因为跟沈延聊的这几句轻松起来。
“那你不想我?”
沈延用的是反问的语气,表情又实在欠揍得很,许让安静考虑了几秒,停顿的这点时间就足以让沈延炸毛。
“你居然还用考虑?”
许让:“我在考虑要不要说实话。”
“?”
“说实话我怕你难过。”
“……说。”
“想,那也确实是刚想的。”
“……”
可怕的沉默。
片刻,沈延:“你变了。”
“你是不是觉得,有对象的男人就不值钱了?”
“你知道学校追我的人排到哪里了?”
“……”许让打断他,“沈延,你够了。”
两人这才恢复正常谈话,随便就着今天的事情聊了几句。许让听到楼下有开门的声音,猜应该是他外公回来了,于是立刻要挂电话。
“我还有事明天找你宝贝晚安早点睡。”
一串话连贯得只用了几秒钟,直到听筒里“嘟嘟”的声音传来,沈延才反应过来。
“……”
呵,什么宝贝晚安早点睡,渣男罢了。
*
燕时今天下午被事务所一个电话叫去的,到晚上九点才回来,一回家,就见自己孙子下楼。
“外公,你回来了。”
许让见他眼带倦意,先给他捏了十分钟的肩背,老爷子心情看上去不错:“燕敏的骨灰可以拿回来了。”
许让惊喜:“真的?”
“下午律师告诉我的,说是许家放弃了。”
许让竟然有点不敢相信,甚至觉得是什么阴谋,他不会相信是许纵突然良心发现,毕竟许纵没有那种东西。
所以他更相信,对方一定是受了某种利益上的威胁才收手。
许让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心脏轻跳,“外公,许家最近的生意怎么样?”
“不怎么样。”燕时摸了摸胡子,他虽然已经将燕家的生意交给了手底下的人,但也时刻关注着对家,尤其是许家,“应该得罪了什么人被盯上了,截了几单生意。”
许让:“是沈家吗?”
燕时露出探究的表情:“你连这个都清楚?”
许让有种被抓早恋的心虚,移开视线:“我猜的,现在不就是沈家的生意做得最好吗?”
“连这个都知道了,看来我得早点把公司交给你了。”
看来真的是沈延。许让心头像是被冬日的暖阳照射一般,阳光把他的心脏装的一条黑暗的缝隙也没有。
过了会儿,他才回复:“还小,我还没成年,要学的还多。”
等燕时休息够了,许让才开始转入主题:“我妈去世的那场车祸,你还有印象吗?”
*
燕时权利挺大,在警局也有认识的人,按说这种陈年档案要查询也得经过上头允许一点点走流程,可第二天,许让就坐到了警察局里。
众多离奇血腥的档案里,燕敏的事故只能算是一场意外。
可对于许让来说是藏于心头多年的噩梦,他没想到会有一天,坐在这里探索当年的真相。
十年的技术不及现在,笔录也做得简单,除了刹车失灵,许让压根得不到有效线索,不禁失望下来。
他只能从燕时的描述这里找寻点蛛丝马迹。
听说当年这辆车的刹车失灵也纯属意外,而且当时,许家还不住在现在的别墅里,就是普通的小区,没有监控摄像。
步履维艰。
旁边的女警见许让小小年纪紧锁着眉,给他端来了一杯冰红茶,又从口袋摸出一颗糖放在一边。
许让说了声“谢谢”,视线匆匆撇过那颗糖上。
草莓味的。
许让将糖拿起来放进书包里,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好像遇到这种草莓味的东西,他都要带给沈延。
没得到什么有益线索,许让跟着燕时回家,脑袋昏沉反而让他的思绪更混乱。
许让干脆什么也不想,一头躺下去。
结果接到了苏林的电话。
“告诉你一个惊天大消息!”苏林用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宣布着,“许纵真的被绿了。”
许让一顿——他惊讶,同时却没那么惊讶。
好像见过钱扬后,他就认定了许欣妍不是许纵的亲生女儿。
苏林:“兄弟,你声音听起来还没我兴奋啊,还是兴奋过头了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