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过是下午六点多,还远远不到段执舒平常的休息时间。但是他却已经破天荒的躺在了床上,且直接忽略了吃饭这件事。
打过吊针之后, 李故宁的体温逐渐降低了下来,但是头依旧昏昏沉沉的。
见到李故宁还想睡觉,段执舒也没有叫他起来吃饭。
而今天, 也是段执舒来到E国处理事情之后,难得将工作放下的夜晚。
段执舒用手机看了一会邮件,接着便侧躺在床上, 反复用眼神描摹起了李故宁的脸庞。
这个时候旺财已经睡着了, 听到它打起小呼噜, 段执舒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将段执舒旺财抱到了李故宁的另外一边去。
李故宁那张因为生病,变得格外苍白的面孔,出现在了段执舒的眼前。
李故宁的长相,常常被人形容作“忧郁”,这种忧郁感,主要来自于李故宁那双眼睛。而此时当他合上眼睛,近距离看去,五官显得尤其精致,甚至还带上了几分稚气。同时不再那么忧郁。
段执舒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在李故宁的唇珠还有鼻尖上轻轻地点了一下。
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此时沉沉睡去的李故宁,段执舒竟然有一点点想要欺负他。
不行不行……段执舒赶紧将手收了回来。
此时烧差不多退下来的李故宁,已经没有刚才那么迷糊了,感受到段执舒的动作后,他有一点点生气的皱了皱眉,顺便在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
李故宁不知道,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段执舒更想要欺负他了……
夜色渐深,段执舒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没有看,他的邮箱里面已经积累下好多没有处理的文件了。
但是今天,一向将工作看得比任何事都要重要的段执舒,第一次将手机扔到一边没有再看。
这一晚,他的眼里只有李故宁。
……
打针之前,李故宁烧的非常厉害,不过在打完针之后,他的状态就慢慢地好了下来。
等到第二天早晨,他的体温已经正常了。
李故宁昨天五六点就开始睡觉,因此当他自然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太阳还没有升起。
“……几点了。”彻底睡懵了的李故宁,醒来之后揉了揉眼睛,轻声自语到。
而听到他的声音之后,还在睡觉的旺财也不知道是说梦话还是怎么回事,也跟着小声地喵了一下。
“旺财?”看到窝在自己头顶的小猫,李故宁愣了一下。
一般旺财好像不是睡这个位置?
看到这里,李故宁总算是醒了过来。
他用手在床垫上一撑,打算坐起来。然而李故宁的动作还没有进行到一半,他忽发现……自己的枕头,正在旺财的脑袋下面。
这只小猫咪怎么抢我的枕头!
不对……
如果说我的枕头在旺财脑袋下面,那么我真的枕头是什么呢?
这一下,感冒发烧还没有完全好,仍旧晕着的脑袋都清醒了过来。
李故宁赶紧低头,下一刻他就看到……
自己脑袋下面枕着的,似乎是段执舒的胳膊。
段执舒的。
胳膊。
此时此刻,李故宁已经不知道这两个信息点,哪一个更叫人窒息了。
李故宁没有看手机,他不知道现在不过是早晨五点。而昨晚上段执舒虽然没有好好工作,可却就这样一直盯着他看,看到了半夜。
现在还没有到段执舒醒来的时候。
李故宁看到,段执舒正紧闭着眼睛躺在自己的身边。
他看上去有一点点疲惫。
刹那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点点的清晰了起来。
李故宁想起是自己不让段执舒离开这里,还让他搂着自己……
所以说,段执舒一大早出现在自己的床上,并不是什么意外。
一瞬间,他的心脏狂跳。
本身想要坐起来的李故宁,动作都放缓了很多。他慢慢地重新躺了下去,转身向段执舒看去。
——就像段执舒昨天晚上看他一样的认真。
段执舒的五官轮廓非常深刻,就像是大理石雕塑一样。此时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做梦梦到了什么,眉毛还微微地蹙在一起。
见状,李故宁忍不住伸出手去,缓缓地触到了段执舒的眉间。
李故宁想要抚平段执舒的眉……
在碰到对方的那一刻,他方才清醒过来。
等一下,自己在做什么!
李故宁的手就像是触电一样的收了回来,甚至就是因为这样小小的动作,他连呼吸的节奏都变得不稳起来。
李故宁赶紧转身,他背对着段执舒,朝着不远处的那一片白墙看去。
因为心中那莫名的情愫,这一次李故宁更是不敢再枕回段执舒的胳膊上。
他稍稍向上蹭了一下,和旺财挤在了同一个枕头上……
*
李故宁的这一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到第二天起床之后,再打了一次针,他的烧就彻底退了下来。
见李故宁的各项体征恢复正常,那医生也松了一口气。
同样,知道不用再打针,李故宁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但是他没有看到,在医生说话的时候,段执舒的表情却很是沉重。
——按照医生的检查,李故宁现在的确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一次李故宁忽然发烧,却让段执舒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惠特莉症。
李故宁曾经告诉自己的,属于他的秘密。
尽管李故宁只是在段执舒的面前提了一次而已,但是知道这件事之后,段执舒其实是有背地里咨询相关领域专家的。
所以段执舒知道,得了惠特莉症的人,在不发病的时候,不用特殊的仪器去检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他们顶多是抵抗力差了一点,很容易感冒发烧而已。
感冒发烧……
那不就是李故宁现在的样子吗?
哪怕知道李故宁现在没有发病,但段执舒的心还是高高的悬了起来。
尤其是现在,只要一安静下来,昨天下午李故宁说的那句话,就一遍又一遍地在段执舒的脑海之中徘徊。
李故宁说:“怎么办,我好怕死。”
他是因为感冒而怕吗?
不……
段执舒想李故宁是因为惠特莉症,因为他那个不确定的未来。
这一天等到那医生走后,李故宁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一件事。
——今天是工作日,但是段执舒并没有去楼上上班。
相反,段执舒留在家里,重新给李故宁准备了一顿早餐。
就在吃饭的时候,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段执舒终于抬头,他向李故宁问道:“故宁,你这一次休假的时间有多长?”
“……休假?”李故宁没有想到,段执舒什么时候居然对这一件事有兴趣了。
他没有多想,仔仔细细回忆了一下之后说道:“一个多礼拜吧,之后就要密集训练了。”
“嗯。”段执舒轻轻地点了点头。
末了,就在李故宁低头喝咖啡的时候,段执舒又一次开口说道:“故宁,你之前给我说的那个病……”
段执舒知道,李故宁不喜欢提起这个话题,因此他开口的时候表现得非常委婉。
果然,听到段执舒的话之后,李故宁先是微微愣了一下,而等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个病”是什么之后,李故宁的表情就变得格外严肃。
他轻轻地将手中的杯子放到了桌上,并且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
“嗯,怎么了?”沉默小半天,李故宁总算是点头示意段执舒继续。
“我知道一家医学中心,趁着这一周休假,你去好好检查一下,怎么样?”段执舒的话说的小心翼翼。
其实在这一段时间里,李故宁自己也一直都在避免想起惠特莉症。
听到段执舒的话后,他的产生的第一个情绪是抵触。
此时的李故宁有一点点讳疾忌医的意思,而且他很是丧气。
毕竟和其他那些对未来信心满满,有无数期望的人不一样,李故宁已经通过《永恒星光》这本书,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不过李故宁是不会对段执舒说这件事的。
只见李故宁微微低头,过了半晌之后他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吧,我还这么年轻,不用查了。上一次给你说……只不过是刚才查出来这个毛病,有一点点没有接受而已。”
语毕,李故宁停顿一下继续说:“而且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李故宁是真的不想再去思考惠特莉症的事情了。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说话时候的语气都有一些不对劲。
但是这一次,段执舒的态度却格外坚决。
他摇头说:“不行,你必须去。我今天上午就联系中心,我们明天就去。”
“我们?!”李故宁不由提高了语调。
其实虽然段执舒没有明说,但是他差不多知道对方讲的那个地方是哪里——衡广医疗研究所。
这是目前对惠特莉症最有研究的地方,重点是,这个地方在A国。
惠特莉症到底能不能治好且不说。
……段执舒让自己去也就罢了,他怎么也要跟着一起回国了呢?
要知道,段执舒是芥子科技的主心骨,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
最近一阵子,芥子科技正在与E洲谈判,段执舒留在E国,不但是为了决策方便,更是为了稳定军心。
要是他和自己一起回了A国,被媒体发现的话,整个公司都会受到影响。
段执舒这是疯了吗?
段执舒的话让李故宁太过震惊,他竟然忍不住将自己心中想的话说了出来。
“段执舒你疯了?现在芥子科技还在关键时刻,你要是离开这里的话,公司怎么办?”
李故宁觉得,此时的段执舒简直不可理喻。
没想到对方很是冷静地摇了摇头说:“不会发现的,我决定和你一起回去,就会做好准备。”
语毕,段执舒忽然轻轻地拉住了李故宁的手。
他说:“故宁,相信我。”
段执舒的语气与眼神格外认真,认真到看见他的那双眼睛,李故宁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顿了一下,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就像李故宁那天说的一样——
“怎么办,我好怕死。”
“本来已经不怕了,现在因为你又怕了……”
李故宁本来已经可以坦然接受一切,换句不好听的话说就是认命。
但是因为段执舒,他忽然很想试一试。
万一呢?
万一会和书里不一样呢?
……
为了防止被媒体发现,李故宁和段执舒是乘坐私人飞机回去的。
他们趁着夜色出发,等李故宁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就已重新踏上了那片熟悉的土地。
来的时候还是暮春、初夏交接的时节,回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到了盛夏将末的时候了。
来机场接李故宁和段执舒的,是很久不见的助理孟献。
看到李故宁出现,很久没有工作,以至于差一点就要长蘑菇的孟献显得极其激动。
“故宁哥,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有好好看专业书籍,时刻准备着继续和你一起走南闯北,嘿嘿。”孟献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还没有调整过来时差的李故宁有些困。
听到孟献的话,他打了一个哈欠说:“和我一起摸鱼?”
孟献:“……哈哈哈怎么会呢。”
尽管李故宁去E国的时候,依旧给孟献发着正常工资,而失去工作获得工资的孟献,也过上了之前他梦想中的生活。
但是咸鱼久了,他也很是不安。
故而此时孟献陷入了和当初导演宋预西一样的恐慌之中——李故宁不会是要退出娱乐圈了吧?
要是李故宁退出娱乐圈的话,自己还能去哪里打工呢?
孟献真的是想来想去,都找不到一个好答案。
他想,娱乐圈里已经没有比李故宁更好的老板了。
“对了,”就在孟献胡思乱想,为自己的职业生涯感到担忧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段执舒忽然开口,“这一次我们不去故宁家。”
“啊?”孟献一愣,“那我们去哪里啊?”
段执舒给孟献报出了一个地址,说完之后又道:“去我家。故宁家太靠近市中心了,不是很方便。”
段执舒的担心是有理由的,尽管他回A国的时候做好了准备,直到现在,都没有记者知道自己和李故宁已经到了A国。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像他说的那样,李故宁的住处太靠近市中心了。
万一这个时候被人偶遇,一定会有麻烦。
但是段家的老宅不同,它安保严密本身就位于城郊,没有多少人,很适合李故宁现在住。
“啊……”孟献犹豫了一下。
怎么办,听到段执舒说要去自己家,并且李故宁没有一点拒绝的意思后,孟献越来越觉得李故宁真的是要退出娱乐圈了。
完了,自己的未来怎么办。
老板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事业心呢!
正在后座打瞌睡的李故宁不知道,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助理孟献的心里,就已经闪过了无数种有关于未来的预想。
等李故宁一觉睡醒,他们已经到了段执舒的家门口。
车刚一打开,李故宁方才站稳身子,就见一道白色的影子,向自己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