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刚刚冲出来的第一眼宗继并没有把人认出来。
齐重焰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脸:“我真的黑了很多吗?”
宗继使劲点头,伸出自己的手和他对比:“你看,跟你比我都要白的发光了。”
他手指纤长,但骨节清晰,并不像女孩的手那样秀气。在他旁边,齐重焰的手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鸣沙城的太阳也太可怕了吧!
“你不热吗?”宗继注意到齐重焰穿着长袖,仅露出手腕以外,他刚刚跑过来,太阳穴两边都出了层薄汗,看到对方的穿着感觉更热了。
“还好。”齐重焰放下手,再不放下他就要忍不住握上去了。
他身边立着个黑色的行李箱,即便他肤色黢黑,宗继也能从他脸上看到掩饰不住的疲惫。于是他把袋子递给齐重焰:“你刚回来肯定很累了,回去早点休息。”
“不累。”齐重焰不想走,他才见到宗继三分钟。他把袋子放到行李箱上面,指指小区外的便利店,“想吃冰淇淋吗?”
宗继眼睛亮了一瞬,他怎么知道自己想吃冰淇淋的?
齐重焰笑而不语,刚才旁边有个手拿冰淇淋的小孩,少年眼神起码瞟了五秒钟。
今年入夏以来,宗继还没吃过冰淇淋。
甜甜的,凉凉的,冰淇淋。
回过神来时宗继已经站到了便利店的冰柜边上,齐重焰推开冰柜上方的透明盖子:“想吃哪款?”
宗继拿了最角落的小布丁:“你吃什么?”
齐重焰无所谓,闻言道:“跟你一样吧。”
于是宗继拿了两个小布丁去收银台结账,齐重焰出示付款码,两块钱。少年似乎很好养的样子,齐重焰的思绪偏到奇怪的地方。
“涨价了。”宗继接过收银员递来的小票,“我以前买都是五毛一根。”
在金钱方面,齐重焰很难跟宗继有共鸣,毕竟他从来没有在乎过价格,他要怎么接话?
好在宗继并没有要就着价格的问题跟他展开讨论,他不过有感而发,说完便拆开包装咬了一口。
香甜的奶味伴着冰凉感传入口腔,宗继眯了眯眼睛,这就是夏天吃冰淇淋的快乐。
齐重焰没吃过小布丁,他连冰淇淋都很少吃。
“你的手怎么了?”便利店内灯光充足,宗继一眼看见齐重焰手下方的伤疤,那块皮肤透着嫩粉色,明显是新长出来的。
“没什么,不小心擦伤了。”齐重焰放下手避开宗继的视线,“已经好了。”
他手收到一半,手腕被隔着衬衣握住,宗继拿过小布丁的手指尖微凉:“我看看。”
确实已经好了,不过从伤痕的面积和形状能想象到当时伤得有多重。
“你都没说。”宗继的指尖从新生的嫩肉上滑过,齐重焰呼吸变沉。
他猛地收回手,转移话题:“冰淇淋再不吃就化了。”
冰淇淋也并不能让宗继的心情好转,他食不知味的舔掉融化的外层,眼睛盯着宗继的手不放。
“我以后会小心的。”齐重焰的心暖成一团。
木质小棍被和包装袋一起扔进便利店里的垃圾箱中,距离出来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宗继挥挥手:“下次见。”
“下次见。”齐重焰敛去笑意,下次是什么时候。
见了想见的人,吃了想吃的冰淇淋,宗继脚步雀跃,抖抖钥匙打开门,沙发上的刘旺倏地望过来:“回来了。”
“回来了。”宗继两手空空,心虚感更重。
“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啊,做什么的,你们关系很好吗?”
刘旺心里酸得厉害,明明是关心的话说出来却像质问,不太好听。
好在宗继没有多想,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所以坐下来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
“唐齐是我跑龙套的时候认识的,说起来旺哥可能见过他,你当群头前的最后一场戏不是在齐导的剧组里拍的吗。唐齐也在里面当替身,我过去等你,他还说帮我进去叫你出来,就端午节那天。”
“后来我们又碰到几次,渐渐就成了朋友。我拍《夜色》卡了很久那场戏,也是请教了唐齐以后才过了的,他演技特别好!长得很高,又帅。我猜他肯定是得罪了人被打压了才一直当龙套的,不然以他的条件,早就是大明星了。”
宗继捡了几件有关唐齐的事说给刘旺听,在他嘴里,唐齐浑身都是优点。
刘旺第一次听到宗继对谁有这么高的评价,但能进齐重焰的剧组当替身,肯定是有点真本事的。当时拍戏的时候他光顾着紧张去了,哪会注意现场有没有一个长得又高又帅的替身。
虽然宗继把唐齐形容得很好,但刘旺仍然对他有怨言。他弟弟提了那么大一袋东西下去,也没见有个什么回礼。
哼,小气!
“嗯,早点去睡觉吧。”说完刘旺起身去了卫生间。
回到酒店,齐重焰马上把袋子放到了桌上,开始看宗继松了他哪些东西。
一包牦牛肉干,两包牦牛肉干,三包牦牛肉干,奶酪棒,奶酪球,奶片,奶糖……
齐重焰掏出大把零食,鼓胀的袋子瘪了一半。再往外拿,一套熊猫书签,两张明信片。
明信片上有字。
齐重焰停下往外拿东西的动作,看宗继在明信片上写的内容。
【这张明信片上印的是冈仁波齐神山,据说它代表着无量幸福,祝你能早日实现自己的愿望——宗继】
另一张印有大昭寺照片的明信片背面是空白的,仅盖了一个印戳。
袋子里的东西还没拿完,齐重焰的心已经被幸福挤满了。
宗继的最后一份礼物是一串檀香木佛珠,弹珠大小的佛珠呈木棕色,表面光滑,泛着亮光,共有十八颗,齐重焰戴上手腕,大小刚好合适。
齐重焰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宗继的这份心意,他收到了。
小赵次日见到齐重焰的便发现他手腕上多了串佛珠,心里顿时一个咯噔,难道绕指柔是个和尚?他曾偶然听到过那位绕指柔的语音,虽然很年轻,但明显是男声。
对于性别小赵都无所谓,都什么年代了,男男、男女、女女,每一种恋爱都应该得到得到承认。
但是如果对方是个和尚,小赵倒吸一口凉气,他能怎么说,不愧是他们齐导吗,谈个恋爱都这么与众不同。
就是万一被曝光了可能会收到很多不好的议论吧?
小赵越想越远,甚至开始思考齐重焰恋情曝光后要如何公关了!
要告诉兰姐吗?小赵很是纠结,不说的话兰姐又强调过有关齐重焰的任何事不论大小都不能隐瞒,但说的话,他也只是猜测啊。
要不还是不说吧,指不定是他想多了呢?小赵做下决定,把疑问咽进嘴里。
*
早上十点,天河广场开始营业,宗继戴着帽子进了一间理发店。
“帅哥您好,请问是洗头还是理发?”理发店里一个顾客都没有,前台的托尼小哥很快迎上来。
宗继取下帽子,表情纠结,最后咬咬牙:“我剃光头。”
什么,剃光头???他没听错吧?
托尼小哥目瞪口呆,然后不确定地重复一遍:“您是要剃光头吗?”
话已然说出口,宗继突破了心里障碍,再说就干脆许多:“嗯,剃光头,越光越好。”
好好的一帅哥,为什么要想不开剃光头啊?托尼小哥的眼神不断飘到宗继脸上,头发还那么多,可惜了。
“好的帅哥,我先带您去洗头。”倒也不是没遇到过剃光头的客人,托尼小哥很快接受现实。
他都要剃光头了干嘛还要洗头?
宗继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托尼小哥保持微笑:“湿发状态剃光头比较方便,而且,你不洗也是同样的价格。”
那就洗吧。
宗继躺倒在洗头发的软垫上,托尼小哥叫人帮忙守着前台,他要亲自替宗继洗头。
多好的一个脑袋。
等宗继洗完头,整个理发店的员工都知道了他要剃光头的消息了。
本来宗继没打算来理发店的,他想着让刘旺帮忙拿刮胡刀替了算了,但刘旺死活下不去手,于洋也下不去手,宗继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还是要拜托理发店。
不管是扫地的还是擦东西的亦或守前台的,都以各种理由放下手里的事来围观了。
剃光头总体来说技术含量不高,手稳的基本都能胜任这项业务。托尼小哥给宗继套上围布,宽大的围布在腰的位置用透明塑料膜替代了不透明的聚酯纤维,方便客人在理发时玩手机。
真正坐在椅子上之后,宗继的心不免有点发慌。
刘旺他们都知道他今天早上要来剃光头,提出要陪他,被宗继一一拒绝了,早知道他就答应了。
翻了好友列表,宗继发出一条消息。
【我要剃光头了QAQ。】
QAQ的颜文字是他从周嘉佳那学的,她很喜欢用,现在看来的确很生动形象。
齐重焰拨佛珠的手猛地收紧,差点把佛珠线扯断。
【你现在在哪?】
《断指》剧组昨天才从鸣沙城回来,今明两天是休整时间,齐重焰不用去片场,因此在看到宗继发来的定位后,他马上赶了过去。
“不好意思。”
托尼小哥刚把剃头发的电推剪插上电,按下开关,电推剪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听到宗继的话,他关掉电推剪:“帅哥是想换个别的发型吗?”
“不是,我有个朋友要过来,我想等他来了再剃。”
光头是不可能不剃的,只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
“好的。”托尼小哥取下围布,“那您在沙发那坐着等吧,我去给您倒茶。”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齐重焰出现在了理发店的门口,宗继站起来叫他:“我在这。”
嚯,果然长得帅的都一起玩,帅哥的朋友也是帅哥,虽然黑了点。大帅哥跟小帅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类型,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夫?
托尼小哥作为一位博览群书的纯零,已经脑补了一万字。
“是角色需要吗?”
宗继的头发半干,软软地耷在头上,像一只淋了雨的湿漉漉的可怜小狗。
“嗯。”见到齐重焰,宗继多了几分勇气,“你好,现在可以帮我剃了。”
“哎!”托尼小哥立马站起来,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
托尼小哥往宗继的头上喷了点水,启动电推剪:“我开始剪了哦?”
“剪吧。”宗继闭上眼睛,头皮一痒,一缕头发滚过鼻尖,落在身前。
电动剪的声音又停了,托尼小哥手抖声音也抖:“小帅哥,你能让你的朋友不要一直盯着我吗?”
他害怕QAQ!
齐重焰拧起眉,这个人心理素质这么差,他能保证等会不会手抖伤到宗继吗?
“抱歉,我来给这位帅哥剃吧。”身前别着发型总监铭牌的卷发男人拿过托尼小哥手上的电动剪。
托尼小哥如临大赦地退开,他再也不在背后骂总监死直男了,从此他就是总监的一号铁粉。
齐重焰见他拿着电动剪的手没有丝毫颤抖,收回了目光。
总监不愧是总监,在齐重焰的强大气场下,不管内心如何忐忑外表仍稳如老狗。
宗继的头发慢慢减少,从刘海在眉毛处的短发变成寸头,再往下,青色的头皮渐渐露出来。
电推剪贴到耳后皮肤,宗继突然躲了一下,齐重焰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别……”宗继伸手拉他衣摆,“我没事,就是有点痒。”
幸好,总监悄悄松口气,吓死他了。
宗继耳后的皮肤太过敏感,电推剪不能用了,总监换了把小的电动剃刀。
头发全部剪短至贴到头皮时,宗继白皙精巧的耳朵整个露了出来,细嫩的耳垂透着微微的红,齐重焰咽了下,手指间痒得厉害。
“小帅哥的头型真漂亮。”总监摸过无数人的脑袋,但像宗继这般完美的头型还是第一次见,从颅顶到后脑勺的弧线圆润饱满,至耳尖齐平的位置慢慢往里收,宛如游戏中的建模。
让人莫名想盘。
鉴于宗继说的是越光越好,总监弯腰仔细地剃着最后的发茬,头皮上传来的感觉让宗继非常不适,露出了难受的表情。
“别怕。”齐重焰把手伸进围布里,握住宗继的手指,他皮肤的温度比宗继的略低,掌心上有一层薄薄的老茧,宗继突然觉得耳根有些发烫。
托尼小哥在后面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啊啊啊啊啊啊,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剃干净最后一点发茬,总监用吹风轻轻吹干净宗继头上和后颈的碎发,又用帕子擦了一遍:“小帅哥,好了。”
宗继终于直视镜子,扑面而来的陌生感让他瞬间扭头去看齐重焰:“怎么样,是不是很奇怪?”
“不奇怪。”齐重焰摸了摸他的头顶,有轻微的磨砂感,“很好看。”
齐重焰和宗继一起看向镜面,意识到一件事,他好像是有点黑。
剃都剃了,大局已定,宗继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帮我拍张照片吧。”
郑远和于洋他们都等着第一手照片呢。
“好。”齐重焰拿出手机,站远几步,“看我这边。”
宗继抬眼,齐重焰按下快门,画面瞬间定格:“好了,我发给你。”
宗继在微信上接收了照片,好像也不是很奇怪?他把照片转发给郑远、于洋和刘旺,从椅子上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