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重焰约的是晚上,宗继没有逛街的爱好,提着香水回了酒店。在房间里淅淅索索地折腾了一番,五点半,宗继带上礼物前往齐重焰给的地址赴约,一顶帽子孤零零地躺在白色的盥洗台上。
路过蛋糕店,宗继又进去买了个巴掌大的水果蛋糕。
齐重焰在鸣沙城晒黑的皮肤回到冀北后白了点,跟小赵站一块对比没有以前那么强烈,他请造型师打理好头发,换上衬衣西裤和黑色皮鞋,打上领带,如同即将出席什么重要会议。
小赵在心里嘀咕,参加颁奖晚会也没见他这么紧张过。
齐重焰肩宽腿长,身材堪比顶级男模,他最适合的就是正装,能格外凸显他的贵气。
小赵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气,那块手表两百多万啊,他真的是去跟人吃饭而不是求婚吗?
好在齐重焰也意识到了有点过于正式了,取下了手表和领带。
这两样看上去就很贵,不像唐齐能用得起的。
法式风情的餐厅灯光偏暗,音响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扑面而来的高级感让宗继脚步一顿,唐齐怎么会把吃饭的地方定在这里,看起来也太贵了。
齐重焰收到他的消息从包厢出来接他,看到宗继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宗继没有戴帽子,他从周嘉佳送的假发里选了一顶,和他之前的发型差不多太多,稍长一点,让他看上去像漫画里走出的少年。
“其他人还没到吗?”包厢里一个人都没有,宗继疑惑回头。
桌面上仅有两套餐具,靠墙的花瓶中插着一朵鲜艳的红玫瑰,花瓣卷曲,枝叶翠绿。
“没有其他人。”齐重焰替宗继拉开椅子,看到少年因为自己的话而惊讶。
宗继在脑海里消化了一下没有其他人是什么意思,是齐重焰没有别的朋友,还是说他只请了自己一个。
前者的话未免也太孤独了些,但如果是后者,宗继下意识不去想里面更深层的含义。
为了不让宗继看到菜单上的价格心疼到不敢下手,齐重焰在他来之前就替他点了餐。
包厢门关上,没有别的人再进来,宗继接受了今晚的生日宴只有他一个客人的事实。
“生日快乐。”宗继送上礼物,“这个是蛋糕。”
巴掌大小的蛋糕,店员仍然送了一小包蜡烛,宗继拆开准备插上,突然想起他还不知道齐重焰过的是多少岁的生日。
“你多少岁了啊?”
“29。”齐重焰报上自己的真实年龄。
今年29,明年30,宗继做了个减法,齐重焰大他十岁多一点。
蜡烛不够,宗继数了,一包里面是二十支,他把蜡烛分开:“那你选一支你最喜欢的颜色吧。”
齐重焰选了支白色,宗继插到蛋糕中央,两人都不抽烟,没有打火机点火,齐重焰找服务员帮忙点燃。
宗继关掉包厢的灯,小小的一支白蜡烛成为唯一的光源,颤颤巍巍的火苗努力燃烧着。宗继的五官在微弱的烛光中不甚清晰,眼底倒映着闪烁的烛光,犹如温暖的星辰。
齐重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许愿。
宗继第一次见他闭上眼的样子,长直的睫毛扇一般的盖在下眼睑,为他的五官增添了几分柔软的色彩。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宗继小声唱着生日快乐歌,他不怎么唱歌,但还是忍住羞涩唱了。
齐重焰等他唱完,睁开眼睛吹灭眼前的蜡烛。宗继慌乱地移开视线,转身去按包厢的电灯开关。
这个餐厅的开关设计得很有意思,在墙上的青草装饰中,亮着的时候还好,不难发现。现在包厢里唯一的光源也被齐重焰吹灭了,一片漆黑中宗继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开关。
他下意识去拿挂在椅子上的背包,想取出手机打开照明功能,刚转身就撞进一个温热宽阔的胸膛。
漆黑中红晕爬上宗继的脸颊。
宗继半晌没打开灯,齐重焰站起来准备帮忙,没想到他会撞进来。
黑暗是最好的伪装,齐重焰任由自己的爱意宣泄,在他想伸手将少年拥得更紧时,宗继用手掌撑着他的胸膛退了出去。
宗继感受到他胸膛结实的突起,掌心似火烧般发烫。
“先别开灯!”宗继感受到齐重焰从身边经过,抬手拉住他的手臂。
不能开灯,宗继手心汤,脸也烫,耳朵也烫。
最后端着盘子上菜的服务员打破了满室的旖旎:“不好意思,请问是灯坏了吗?”
“没。”包厢外的光源透过门口洒进来,宗继别开脸,齐重焰按下草丛装饰里的开关。
有灯不开,有钱人又在玩什么情趣?服务员压下心里的疑惑,将盘子一个个摆到桌上:“前菜香草焗蜗牛轻慢用。”
宗继脸上的红还未褪尽,似朝霞染了一抹粉,又似枝头熟透的蜜桃,堪称秀色可餐。
齐重焰用叉子将小蛋糕一分为二,小蛋糕完成了它的使命,被二人吞吃下肚。
就是齐重焰吃蛋糕的时候时不时抬头看宗继一眼,似乎他也是其中一味菜。
宗继红着耳朵吃完了全程,结尾一道是两款甜品,熔岩爆浆巧克力蛋糕和水蜜桃慕斯。
服务员将巧克力蛋糕放到齐重焰面前,水蜜桃慕斯在宗继这边。
慕斯最上面是透明的果冻层,中间夹了切碎的果肉,最下面是被黄油浸软的奥利奥饼干碎。
碟子上配了精致的小勺,宗继刚要动手,齐重焰把两份甜品换了个方向:“他们的熔岩蛋糕很有名。”
宗继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水蜜桃慕斯送进嘴里,手下一用力,熔岩蛋糕从中间破开,融化的深褐色巧克力流出来,沾上外面同色的松软蛋糕体。
“我可以拆开看看吗?”桌上的餐具撤下去,齐重焰拿起装有香水的礼盒。
“这是送给你的,你想拆当然可以拆。”宗继提前取出了小票,盒子里面只有一瓶香水和宗继手写的贺卡。
贺卡也是柜台提供的,上满喷洒了大地香水,此刻前调散尽,贺卡上散发着柔和的木质气息。
贺卡上是简单的生日祝福语,方形的香水瓶里面盛着浅棕色的液体。
宗继没有在齐重焰身上闻到过香水味,担心他不知道怎么用,按照导购说的方法,教他喷在手腕,然后沾到后颈等地方。
齐重焰解开了两颗衬衣扣子,微乱的衣领打破了他身上的严肃,多了几分随性。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齐重焰把香水放回盒子里,因为同处在一个空间,宗继身上也沾上了浅浅的香水味。
齐重焰果然跟大地很配,宗继满意于自己的选择,任由香气将他浸裹。
刷卡买单,秋日的晚风带着凉意吹淡萦绕的香水味,这是宗继在影视城过的第二个秋天。
光线不甚明亮,宗继和齐重焰并肩走在树下,枯黄的叶片随着风摇晃着落下来。
“我大概要离开冀北半个月。”齐重焰主动汇报着行程安排,“上次外景还差一部分,趁着鸣沙城还没下雪,去把剩下的拍完。”
宗继算了算时间:“你拍完回来我可能也不在冀北了。”
《还佛》的外景要从十月底拍到年前,然后直接放假,过完年再回影视城拍上一个月,接着去布达拉宫拍大乘佛寺的部分。
以上进度是拍摄过程顺利的情况下的安排,计划赶不上变化,保不齐中间会因为别的什么事更改。
但目前来说是这样的。
原以为半个月后回冀北就能看到宗继的齐重焰心突然空了一块:“你们会去哪些地方出外景?”
“神农架和老君山。”神农架主要拍山魈也就是冯凯和宗继的对手戏,老君山则是为通天路和云顶天宫的取景。
“嗯。”齐重焰记下这两个名字,他总归不会让自己等那么久的。
走在路上不觉得,进了酒店房间宗继才嗅到身上的木质香气。
【“桃子味的。”齐重焰贴着他的后背耳鬓厮磨,过了许久,他抵着宗继的额头,脸上汗意涔涔,“现在,你身上有我的味道了。”】
宗继喘着气从梦里惊醒,他不得不直面刚才的梦境,比上次来得更清晰更热烈。
齐重焰终于把小蜗牛诱出了壳。
郑远觉得宗继今天似乎有心事,虽然拍戏的时候都很正常,但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看见宗继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望着远处发呆了。
作为他的电影主角,郑远有必要关心一下。
入秋后天气不再炎热,精打细算的冯征退了租的小巴,片场成了他们随时休息的地方。
“最近拍戏是不是很累?”郑远向宗继分享了一杯保温杯的热茶,里面泡的是黑枸杞。
“不累的。”宗继摇头,望着杯子里的紫色液体不敢下口。
他的戏份是全剧组最多的,肯定会累,不过宗继年轻,扛扛也就过去了,他状态看上去反而比郑远要好许多。
想着宗继看了眼郑远脸上的黑眼圈:“郑导您昨天晚上又熬夜了?”
“啊,睡不着,起来画了几个分镜。”郑远挠了下头发,之间带出两根碎发,他心痛地将其扔远,眼不见心不烦。
郑远才是全剧组压力最大最累的一个,宗继再累也只是身体上的,睡一觉就恢复活蹦乱跳的模样了,郑远不行,他睡不着,身心双重受累。
拍戏、分镜、统筹……哪里都需要他,郑远现在连家里的视频都不敢接,镜头里那个人太过憔悴,怕把他妈吓到。
宗继很不赞同郑远的做法,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身体健康更重要的。
郑远再这么下去,他真担心哪天《还佛》上热搜,原因是导演猝死在片场。
“郑导要注意身体。”宗继劝了几句,有郑远在剧组才能正常运行,他可不能垮。
郑远听了宗继的劝告,迷迷糊糊去睡了一觉,醒来才反应过来,他不是去关心宗继的吗,怎么反过来被他关心了。
好在后面他没在片场再看到宗继发呆,渐渐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宗继心虚地删掉手机里的历史搜索记录,然而他的输入法还是暴露了他,看着页面上打了一个“男”字,自动弹出来的“生做梦梦到另一个男生”,宗继连忙点了删除。
扰乱宗继心虚的另一位当事人对此一无所知,他将原本半个月的拍摄计划压缩到了十天。
月中于洋提前帮宗继跟郑远请了三天假,二十号宗继要去录音棚补录《夜色》的台词。
于洋接替刘旺承包了宗继的衣柜,给他配好出门的穿搭。去录音棚那天最高温仅十八度,宗继身穿白色衬衣外搭深棕色V领毛衣,下面是黑色牛仔裤和同色运动鞋,非常干净利落,深色系让他多了几分沉稳。
许久不见,宗继跟剧组的几位前辈和方导一一问好,气氛十分和谐。
宗继在拍《盛开》时接触过后期配音,因此对流程是熟悉的。跟拍戏相比,配音就显得简单多了,不用在乎表情和肢体动作,声音情绪对了就行。
十月二十二号,《断指》杀青,制片包下酒店的餐厅办了场盛大的杀青宴。
“赵助理,齐导呢,我怎么没看见他?”制片人逢喜事精神爽,端着酒杯要给齐重焰敬酒,结果找了一圈都没见着人。
小赵保持微笑:“齐导有事回冀北了,不能参加杀青宴,让我代他给大家说声抱歉。”
“哦,那我敬你一杯,祝咱们《断指》顺利杀青。”
制片跟小赵碰了一下杯,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小赵喝下制片敬的酒,脸上笑嘻嘻,心里苦逼逼。
事实上齐重焰拍完最后一场戏就拉着行李箱跑了,根本没留下什么让他代说抱歉的话,小赵不过是为了维护齐重焰的面子,才编了那么一句。
杀青宴结束,小赵乘着酒劲给兰姐打了个电话:“兰姐,齐导他谈恋爱了!”
谁谈恋爱了?兰姐扯下脸上的面膜,小赵的话好比平地一声雷劈到了她的身上。
齐重焰不在,小赵被人灌了满肚子酒,神智模糊,抱着电话大吐苦水,细数可以证明齐重焰谈恋爱了的细节。
包括但不限于多次一个人出去,手腕上的佛珠,以及桃子味的沐浴露。
齐重焰真的谈恋爱了?兰姐已婚,不是没有恋爱经验的小白,如果小赵没有撒谎,那这绝对板上钉钉的事。
“谈个恋爱怎么了,他都29了,值得那么大惊小怪的吗?”
兰姐假装淡定,把小赵打发了,然后握着手机在屋里兴奋地转圈。
天知道,她一直以为齐重焰会孤独终老,保险都给他多买了几份,就为了他晚年能过得更安详。
齐重焰竟然会喜欢一个人!
兰姐心里生出老母亲般的欣慰感,小赵那个没用的家伙,连齐重焰的恋爱对象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亏他还是贴身助理。
小赵之前听声音坚定不移地相信绕指柔是个男人,结果水蜜桃沐浴露事件一出,他动摇了,从自己的直男思维出发,会有男孩子喜欢用水蜜桃沐浴露吗?
有些女孩子声音有时候是会粗一点,像男声。
因此小赵迷茫了,不确定绕指柔到底是男是女。
齐重焰在飞机上,电话无法接通。兰姐查了齐重焰的航班,到达时间凌晨一点,算了,她睡醒再说吧。
漆黑的夜里,在天空中闪烁的不止星星,还有飞机的着陆灯。
齐重焰解除手机的飞行模式,零点过后,日期从二十二号跳转到二十三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