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丰带着手套从车后备箱隐藏的角落里拿出了一只矿泉水瓶,里面装着半瓶子黄色液体,轻轻一摇波动不明显。年丰拧开盖子送到祈雨鼻孔边,祈雨深吸一口气:“好油!”
“他后备箱里有很多油渍,闻味就知道肯定不止放过这么一瓶。估计清理时候这瓶恰好滚到没发现的地方得以保存下来。”
年丰在后备箱里还找到了一截破损的软管,内壁也有油渍。他收集完痕迹关掉后备箱,一直在前面忙活的林钊一踩油门车滑出了院门笔直开上了公路。
“诶!你怎么把车开跑了!!”祈雨跟着追了两步很快被林钊甩在了后面。
“不是你说把车开回去吗?”
年丰手里举着刚才从车上搜到的东西走到祈雨身边撅了撅腰,祈雨不为所动看着车尾气都吹散了的方向:“是啊,我说我开回去啊!”
年丰忍不住摆胯撞了一下祈雨:“林钊又不是没驾照,赶紧的掏钥匙开锁,我放东西。”
“哦哦哦”祈雨手伸进年丰的裤兜隔着薄薄的织物皮肤的热度无缝传递到指尖,指腹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留恋,不由控制的轻微滑动了两下。
“你摸个钥匙能快点么?我手举得很酸……”年丰拔高音量提醒祈雨。
祈雨掏出钥匙打开后车门,年丰把手里的东西放进了后座上的篮子:“你等等我,我去洗个手。”
年丰走到水池边把水龙头拧到最大,用手掬水一把把往脸上泼,全然不顾今天新穿的天蓝色衬衣前襟沾上了水湿了个彻底。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祈雨摸个车钥匙能像多动症儿童一样摸出祸事。
年丰顶着水灵灵的一张脸坐上驾驶室扭动钥匙,祈雨睨了他一眼:“小伙子身体不错啊?”
年丰一脚踩下刹车,哑着嗓子问了句:“你说什么?”
“我说你身体不错,昨天发烧四十度,今天就能洗冷水脸,要不是这大庭广众我看你能脱光了跳水库里畅游一圈,看看你那衣领子,啧啧都透光了……”祈雨说完揉了揉眼睛把脑袋转向车外,动作幅度巨大而他依然觉得情绪表达不够彻底。
“没眼看,没眼看……”年丰又抽了几张纸巾贴在胸前再次启动了汽车,清了清嗓子:“没眼看就别看,被你看了便宜我还没收费呢,你倒矫情上了……”
祈雨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整个身子转了一百度面向年丰。
“这个事情啊我要跟你说一说,以前你在国外可能不太在意,我们国内还是相对保守的,所以形象很重要。你看你这一天天的好好的衬衣穿成透视装,洗澡不关门……哦,不对,洗澡开门不穿衣服,这也就是被我看见了,要是被别人看见呢?怎么办?你的形象还要不要了?名声口碑还有没有了……”
年丰腹诽:不是给你看还给别人看?当然这话说出来他怕把祈雨吓得打开窗户直接跳车……
“是,我以后在外注意点形象!你说得对!”年丰附和祈雨。
“对嘛,你自己在屋里脱光了裸奔都没事,但是咱们在外面还是要注意下影响。”
温彬开车到了院里把赵佑弄进了询问室,锁了门和曲瑞川去了赵佑公司鲁姆那办公地点。林钊开着赵佑的车刚停下来,包思齐兴冲冲跑上车拿着手里写满字的本子一个个核对他在网上查到的信息,确认无误后满意的合上了本。林钊把车后备箱一整块垫毯抽了出来举着上了楼。
祈雨坐着年丰的车教育了年丰一路,满面春风走进办公室,温彬把整理好的关于赵佑最近半年的工作外出情况做了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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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终究走散
近半年中,赵佑出差外省一次历时7天,在镇上坐大巴车到达云孜牧华后乘飞机前往,回来也是如此有报销票据为证。除此外包括这次他出差隔壁城市三次,上两次三天和四天,这一次久一点,出行方式自驾前往。
除开集次出差其余时间均在鲁姆那本地工作,任务出勤均是驾驶特制工程摩托车。
温彬说完问祈雨:“什么时候开始询问赵佑?”
祈雨扬起三根手指在大腿上轮着敲敲打打:“等等楼上的化验结果,现在的证据太薄弱,如果太早抛出来,他有了准备编好瞎话抵死不认就不好了。”
祈雨坐在监控前看着赵佑被晾在询问室,抱着手臂坐在椅子上不慌不忙,他手上的手机等物品被曲瑞川搜走了,他没有手机玩,两片嘴唇迅速小幅度开合,念念有词但是声音极其轻微,根本听不清他在念叨什么。和上两次相比,这次的他十分平静,情绪很稳定提及于乐也没有撕心裂肺的哭泣。
年丰他们回来后加班加点做检验直到深夜才出来了结果,而这么多个小时过去了,赵佑在询问室没有发出任何抗议质疑,中途曲瑞川给他送饭送水,他拿着就吃端过来就喝,没打听任何信息。
包思齐看他如此淡定,不忍疑惑:“他好平静啊,是不是跟他没关系啊?”
毕竟之前气焰嚣张的胡磊进到这里都慌了神……
年丰从清扫摩托车获得的样本中找到了和之前两次鉴定一致的植物残渣。赵佑公司为了方便管理摩托车的油耗,用油为石油公司专门定制的小包装汽油,这个小包装特别之处在于壶嘴是一只圈状可以拉出的软管,确保每一滴油顺利进入油箱。赵佑用于存油的矿泉水瓶显然没有这个作用,所以年丰从油箱口的边沿找到了明显的油渍,经过提取化验后和赵佑矿泉水瓶中汽油成分一样,和年丰从他们公司以提取证物名义随机抽取的一瓶小包装汽油,以及摩托车油箱中的残油成分对比有差异。
由此证明赵佑后备箱里的油曾经倒入过公司的工程摩托车,为什么要这样做?
根据他们了解到的管理制度,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赵佑将这辆车开出了工作范围,正常申请的油不够用!
门外是寂静的黑夜,远处房屋的灯光全都熄灭了,祈雨站起身抻了个懒腰拿着一沓报告指了指包思齐:“好好看监控学着点。”
他带着温彬像只骄傲的公鸡,昂着头雄赳赳走进了询问室。跟以往迂回再次询问确认案发时间去了哪里不同,祈雨这次直击要害。
“你怎么解释你从你自己的汽车里偷油存起来转头灌进工程车的行为?”
“你们想多了。”赵佑矢口否认。
“你近半年开车行驶的公里数,满打满算一千公里,你的车油耗百公里6L左右,通过加油站的记录你却在半年时间内加了将近一百五十升的油,多出来的油去哪里了?”祈雨像做算术方程式一样,把赵佑加油的频率加油的量逐次拆解。
按赵佑的加油频率,有两次他上一周四刚加满一箱油,没有任何外出任务,却在第二周一再次加满了一箱。
“鲁姆那不堵车,你驾龄多年,这辆车买了六年,无论从熟悉车况还是驾驶习惯来说你是一个老司机,你作为一个老司机是怎么让车子突然变成油老虎的?你半年前的加油频率和你的油耗完全对得上,为什么最近半年车变了?这么吃油,你又不是大户人家连报修检测都不做,为什么?”
赵佑叹了口气依然选择闭口不言。
“那你再解释解释,为什么你驾驶的摩托车上会两次查出来属于万树林特有的植物组织?你出差的分公司的项目没有一处和万树林的植被相似,你怎么解释?”
“为什么昨天我们见面后,你匆匆清洗了摩托车?但是你没有想到吧:摩托车洗的不彻底,缝里甩进去的泥浆没有清除掉。我们的采样过程全程录像要不要给你看看回忆下?”
“你是技术骨干,你的技术可以修缮也可以破坏,像你这样经验丰富的人要给设备搞点新手察觉不出来的问题很容易吧?你说对吧?”
赵佑冷笑一声依然没有回答祈雨的质问。
祈雨眼见赵佑硬的不吃他眼珠子一转那就换个软的来试试。
“前两天晚上我们去了趟万树林,绑着安全绳下到几十米的山沟里,在一个巴掌大的悬崖突岩上找到了属于于乐的血迹。”祈雨说完把手机里的照片调出来放大搁到赵佑面前。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刮着风吹得树叶哗啦哗啦响。这个地方距离上面几十米,距离下面几十米,我们法医说了这个地方磕到的是脑袋,不会立刻死要等咽气得看血什么时候流干净。”
“我那天躺在这个平台上感受了下,你别说那个地方虽然不宽躺我刚好,于乐应该也躺得下。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黑黢黢的山林里,周围有野兽的叫声,头疼血吧嗒吧嗒的往外流,喊又喊不出来……如果是我可能我也会选择一翻身下去了……”祈雨说完顿了顿,再开口嗓子暗哑低沉。
“多疼啊,你为什么不拉我一把?为什么不救我?我们那么好,你眼睁睁看着我下去了就下去了,大暴雨啊冷啊……”
温彬那晚在解剖室毛骨悚然浑身发冷的感觉再次回来了,比那天稍微好那么一点点的就是现在审讯室里的灯没有配合的闪缩,恒定的光明让他有一丝丝安全感。
祈雨一个人和死人共情了半天就快词穷了,琢磨要不然干脆给人提到二楼让年丰接着上好了。
“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是故意的!”赵佑双手捂住脸再次嚎啕大哭。
温彬和祈雨同时松了口气,温彬庆幸不用再接受精神□□,祈雨庆幸他已经没招了……
赵佑从龙东追随于乐到了鲁姆那经过最初的新鲜期之后,生活中开始被越来越多的疲惫无力感充斥。这种疲惫无力源自三方面:一方面是待惯了灯红酒绿的大城市这里太过寂寞;一方面是他的事业发展在这里几乎到了天花板,在龙东他技术提升可以跳工资更高的公司而这里除了获得一个口碑连涨工资的幅度都可以忽略不计;最后一方面来自于乐和他自己的家庭,于乐的情绪非常不稳定,他尝试了很多办法例如带于乐去K国旅行,去云孜牧华散心但是于乐的情绪依然时好时坏,而他的父母对他远走他乡大龄不婚的状况也颇多微辞。
半年前他思索既然于乐在这边过得并不痛快,不如他带着于乐一起去龙东,至少曾经于乐在龙东过得还是快乐的。但是作为边缘化已久的他要重新融入大城市的事业圈层,他需要足够的技术资本,所以他利用单独检修出勤的机会,去其他设备做手脚弄一些干扰出来,有的干扰被同事修复,有的别人束手无策只能叫他,于是他技术大拿的名声越传越远,工程车耗油问题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是事,从汽车里抽出来存好带着出去就行。
6月21日他再次去隔壁城市的项目出差,当时另一个项目正在赶最后的工期,他顺手又搞了些小问题,导致同事抢修了两天都不能解决。
6月23大家坐在一起讨论研究可能性,研讨了几个小时,中途又有同事过去现场连线还是不能解决。这中途于乐给他打过三次电话,他都没能多说匆匆挂断。
晚上项目会议结束,大概九点过他给于乐打回去,于乐哭着说不想活了,说自己一个人上了万树林最高的临苍阁,想跳崖一了百了,他让于乐等他。
赵佑给公司提出他去试着处理下故障因此拿到了工程车钥匙和燃油,他从自己车上又拿了几瓶存油放在车里出发。之后他没有前往故障点,而且借着熟悉地形的便利沿着地图上的山路开进了万树林风景区。
抵达前于乐再次给他电话,说如果十二点等不到他就跳下去,当时他已经进入了万树林一口气骑着车冲到了临苍阁。
他打开车灯照亮了凉亭,看见于乐坐在角落泪流满面,见到他就抱着他说不想活了,怕胡磊工作中违规操作最后让他背锅,与其到时候解释不清含冤不白,不如现在死了一了百了。他一直安抚着于乐,安抚了很长时间于乐逐渐平静,他以为于乐心情好些了劝说于乐和他下山。于乐起身却冲上了栏杆,于乐对着他伸出了手:“我们一起走吧,我知道你家里的压力也很大,你在这里过得也很压抑,都是我的错,但是你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也是唯一放不下的人我们一起走吧……”
他再次劝说于乐,于乐收回了手哭着说如果他贪恋人世就让他一个人走,他冲上去拽住于乐想要拉下来,但是于乐一直想拉着他往外跳。
万树林的设备平时不是他们公司主要负责,来了几年去过寥寥几次,他对临苍阁外面的环境不是记得特别清依稀记得不是悬崖。
他当时情绪激动以为不会有事,拽着于乐的手腕箍住他的腰不停摇晃叫他清醒点,谁知道失手把于乐推了出去,一阵扑簌簌后他以为于乐只是滚落了一小段,他打开手机照明下面看不到人,他喊了几句没有回应,他坐在临苍阁想着该怎么办打电话报警还是叫救援,他几次靠近边缘观察又捡了石子扔下去,毫无回应。天上再次下起了雨,他反复拨打于乐的电话没人接听,他哭着离开了现场……
回程路上,他反复拨打电话再也没有接通过。之后他回到故障设备解决了他耍手段弄的毛病然后回到单位交差……
昨天祈雨他们突然造访,赵佑心中发虚悄悄把后备箱存着的油都扔了,哪知道他从来没有记过后备箱究竟有多少瓶,所以有半瓶滚进去了都不知道,怕被其他人发现也不敢仔细查找,处理好后备箱的东西,他又以检查设备的名义将工程摩托车开出去找了个路边洗车行清洗了一遍,没想到百密一疏还是被祈雨他们抓住了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