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在他下乡的那些年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已经搬了出去。二哥因为正在军队服役,所以并没有见上面,但也写信告知了他这个好消息。三姐也谈了对象,已经进行到谈婚论嫁的阶段。
这次顾思清回来,两人给他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虽然多年不见,但彼此之间却没有丝毫的隔阂,其乐融融依旧是顾思清离家时的模样。
顾思清的家人知道顾思清填报的志愿是S市的学校,当初在细致了解过顾思清的规划后,他们选择尊重他的意愿。
S市不仅是经济繁华,更是也是教育大市,不管是师资还是设施配备,都处于国家领先水平,暂时的小别离和顾思清的前途比就不算啥了,反正大学以后有的是假期,当然是学习为重。
顾思清趁着全家人都在,气氛还算融洽的时候,吐露自己在下乡的过程中谈了一个对象。
这个重磅消息直接把餐桌上的人震住了,顾大哥和顾三姐对视一眼,其实在他们发现顾思清时不时自己一个人偷乐,还捧着电话聊起天来没完没了时,就猜测对方谈了对象,但是一直没点破,终于等到顾思清主动说了出来。
顾父顾母两个人神色也还算好,毕竟小儿子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不过对于那个他对象的身份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下乡的知青和当地人成婚已经是很常见的事情,虽然有一些有好的结果,但更多是不好的结束,这是这个时代特有的悲剧。
平常和小儿子通信的过程中,他们也会问相关的问题,但小儿子并没有透露些信息。没想到考上大学了,却有了恋情。
顾母捏紧筷子,斟酌了一下问道,“是知青么?还是当地的姑娘?”
顾思清也紧张,但是还是选择趁机为对象说好话,“是知青,这次高考他也考上了大学,比我分高多了,要不是想和我在同一个城市读书,他青大也读得。”
话里话外满是骄傲,沈约的分数确实达到了青大的录取线,但是为了跟他在一个城市读书,沈约还是选择了S市的学校。
县里的领导听说了这件事情,还特意为这和沈约聊过,但被沈约坚定的拒绝了,理由就是不能接受长期和恋人两地分居,而且实验在哪里都是做,青大也不缺有人才。
众人都以为沈约的恋人是以前的老同学,两人相约在大学见面,也是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哪里想到他说的人就是旁边感动的一脸要哭的顾思清。
这些顾思清就没有跟家里人去讲了。
欧,是知青,还考上了大学。那不错,不错。
知道顾思清对象是知青还是大学生,所有人心底都悄悄舒了口气,不是他们瞧不起农村人,主要是担心小儿子和对象差距越来越大后渐行渐远,这对谁都不好。
至于顾思清后面那句青大也读得的话,众人选择了忽略。
青大是所有学子梦想中的象牙塔,能上青大的学子,会为了对象选择去其他的学府?那怕不是个傻子。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讲,与爱人之间的革命友谊是珍贵,但是如果能发挥自己的才能报效祖国,短期的分离又算的了什么?他们共图的目标是为中华之崛起而奋斗,而不是耽搁于小情小爱。
顾思清哪里知道家里人的想法,他还继续炫耀他的对象,“多亏了他帮我划重点,我这次才能发挥的这么好。”
“那确实是个人才。”顾大哥拍板,“挺好的,你什么时候带她来给我们见见?”
顾思清撇撇嘴,也有些遗憾道,“本来这次回家,我就想带他回来的,但是他手头上有太多工作交接,连自己家都没有时间回,他实在是抽不开身,所以让我带了一些礼物给你们,说下次有空一定登门拜访,估计这两天快到了。”
没想到小儿子/小弟对象还是个女强人?听着挺有本事的。
饭桌上的人互相交换眼色,但到底还没有见过本人,也不好多加揣测。
顾母清咳一声,问道,“怎么能让你对象破费呢?”她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要买也是他们男方给女方买。他家经济条件不说别的,也勉强过得去,哪能让女方掏钱?
“这有什么关系?想买就给你们买了呀,你们不用担心,他有钱。”顾思清也不在意,夹了一筷子菜继续吃。
在沈约成功改造出新式拖拉机后,政府就奖励了他一大笔钱,后面陆陆续续的其他奖励更是数都数不过来。受沈约观念的影响下,顾思清也觉得钱就是数字,根本不在意。
没想到他这样说,顾母心里更在意了。
小儿子对象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他们担心小儿子以后经济压力大。小儿子对象家经济条件太好,他们还担心小儿子以后成家没地位。
所以说来说去,儿孙都是债,父母天生有操不完的心。
而且听小儿子这话里的意思,好像对方给他花钱理所应当似的,这让顾父顾母心里不舒服极了,本来长时间不见,他们并不觉得一家子的心有曾分开,时代的苦难反而让他们更加的紧密,但现在小儿子的言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却让他们感到小儿子有些陌生。
“人家再有钱那也是人家的,也不能光让你对象给你花钱,这钱必须还回去。”顾父严肃的声音响起,他重重的撂下手中的筷子,起身离桌。
顾思清眨眨眼,不明所以。
桌子上的气氛有些凝滞,顾三姐赶紧圆场,“诶,对对对,不能光让你对象花钱,到时候咱们买些礼物还回去,别让对方觉得咱家不知礼数。”说完用胳膊怼了下旁边的顾思清,冲他使了个眼色。
“欧欧。”顾思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识时务的闷下头扒饭,不再说啥。
顾母愁的叹了口气,这口气一直叹到上床休息都没看完,“唉,你说小四这对象家里是什么人呀?”听小儿子话里的意思,对方又有本事又有钱,这么优秀的姑娘怎么会看上小儿子呢?
不是她看不上自己儿子,而是她太熟悉小儿子的本性了,性格的话不说圆滑可以堪称木讷了,加上从小上面几个哥哥姐姐的照顾,性子里更是带着一些天真的。
顾父抖了抖报纸折好,将鼻梁上的老花镜摘下来放到床头柜,掀起被子躺下来,道,“想这么多做什么,到时候见见就知道了。”
顾母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清晨,顾母就知道自己这口气叹早了。
“来来来这边。好,小心点,轻拿轻放。”
顾思清吆喝着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顾大哥也捧了一堆东西进来。
“唉哟,这些是什么呀?”顾母一边开门,一边惊讶的问道。
顾大哥面无表情,道,“思清对象给他买的东西。”
顾母惊讶的捂住了嘴,“天呀,这也太多了吧。”
顾大哥呵呵一笑,这算什么,楼下还有一堆呢。
顾母在看到所有的东西都搬上来后,表情也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面嘴巴都合不上了。
这座小山一般多的礼物是怎么回事,思清对象怕不是把整个供销社都搬来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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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被人渣耽误的知青
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邻居,顾母强笑着应付完所有人,才把屋门给关上。
这下子,顾父报纸也看不下去了,神色沉郁,满脸风雨欲来。顾大哥一看亲爹神色不对,赶紧喝了口水,就以自己赶着上班为由,迅速溜了。
小弟对不住了,我先撤了。
顾思清还一无所觉的坐在沙发上喝水呢,搬了这么多趟东西可累死他了。他家在五楼,老式的职工楼哪里有电梯,都是楼梯,他上上下下跑了五六次,可不累么?
顾思清还寻思着,找个机会和他对象打电话吐槽,这哪里是他对象嘴里的那句轻飘飘的给他家人买了些礼物?这是一些么?怕是把县里的供销社搬空了吧。
顾母看着满地的礼物颇有些手足无措,而顾父则忍无可忍,刷的一下站起来,声音里满含怒火,冲顾思清道,“你跟我到书房来!”
这一嗓子吼的正在喝水的顾思清差点呛死,连连咳嗽,顾母赶紧帮他拍背顺气,满含担忧的看着他,又看看顾父。虽然顾父平常很尊重她的意见,但是顾父发火的时候,她也不敢触对方眉头。
顾父说完,就背着手气势汹汹的走进了书房。
顾思清一脸懵逼,向母亲求救。
顾母只能提供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顾思清无奈,只好灰溜溜的朝书房走去。
小的时候他调皮捣蛋,顾父一般不会说什么,都是顾母教导他,但是一旦他做的过了火,顾父就会像今天一样喊他进书房,最后不管什么原因,最后都会动家法,打的他那叫一个呲牙咧嘴。
去书房的路上,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可能是他对象买了太多礼物,太招摇了,所以老爷子才生气的。
可关他什么事呀?他也不知道沈约买了这么多东西呀,这可真是六月飞雪,他冤枉呀~
书房里。
顾父坐在他的座位上,审视的目光落在小儿子身上,看的顾思清一个哆嗦。顾父当权久了,身上的上位者的威严散开时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了的。
“你对象是做什么的?家里是做什么的?”顾父盯着小儿子的眼睛,问道。
顾思清也没了平日的随意,正危襟坐,兢兢战战的回答道,“我只知道他妈妈是医生,爸爸也是坐办公室的,不过官没您大,我对象他就是一普通知青而已,真的!”
“普通知青能有这么多钱?一个供销社都快搬家里来了,你傻还是我傻?”顾父显然不相信小儿子的说辞,拍着桌子怒吼。
这点顾思清还真是无力反驳,抓耳挠腮的解释,“他就是比较会赚钱而已。”
“说不说?!”顾父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吓得顾思清一哆嗦。
“是真的,他真的比较会赚钱。”
“投机倒把是□□行为,你们是知青,是大学生,怎么能和这个扯上关系?!”顾父想到这里,更是怒气上涌。虽然现在政策风向有所偏移,但是到底没落实下来,他不希望小儿子和这个扯上关系,事关家人的安危时,他一点风险都不想冒。
“没有,没有”顾思清连忙摆手,“您误会了,我对象他就是脑子比较聪明,他喜欢研究机械类的东西,每次他改造或者研究出来了个什么新鲜玩意儿,一旦投入生产,政府就会奖励他一大笔钱,这么多年,他还攒了挺多钱的。”
顾父对小儿子的话有些怀疑,如果这位女同志这么出色,他不应该一点没有注意到啊?但是他还是相信小儿子是不会拿政府相关的东西跟他撒谎的,于是慢慢放缓了语气,“真的?”
顾思清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的,是的。”他真没撒谎。
顾父神态柔和下来,开始套小儿子的话,“你对象叫什么名字来着?”饭桌上他们也没问清楚,就稀里糊涂结束了话题,现在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小儿子的对象叫什么。
“沈约。”顾思清抬起眼看了顾父一眼,又赶紧低下看地板。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呀?”顾父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顾思清摸摸鼻子,没敢说话。
顾父站起来,从自己座椅后面的书架上取下来一摞资料,在里面翻,翻了许久,看到了一篇材料,上面写着关于新式拖拉机的制造报告,而制造者就叫沈约。顾父看了下材料的出具地方,竟然和他小儿子是一个生产大队!
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他儿子喜欢男人!
顾父的身子晃了晃,吓得顾思清赶紧上前去扶,顾父回过神看着小儿子那张脸,手哆嗦着抬起来,指了指他,然后开始转圈找他的鸡毛掸子。
顾思清发现情况不对,赶紧窜到桌子的另一边,绕着桌子跑,躲避顾父,“爸,爸!你冷静啊,冷静啊!”
顾父气的眼珠子都红了,闻言直接开骂,“你这个臭小子,你让我冷静?我冷静个屁,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和你姓!”
顾思清绕着圈躲他老爸,也没耽误他贫回去,“爸,咱俩本来就一个姓啊!”
这话气的老爷子腿都哆嗦了,停下来扶住桌子直喘气。
顾思清想去扶他,又不敢。
“分手!你跟他给我断干净!”顾父拍着桌子吼。
这可不行。
顾思清把头一拧,梗着脖子不同意,“我不,我才不要分手。”
“你要气死我呀!”顾父喘着粗气,明显血压上升了。
顾思清咬着嘴巴,有些委屈,但依旧坚持着道,“我不分,别的都好说,就这个不可能!”
书房里的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就这样僵持着,过了好久,顾父的声音再度响起,他盯着顾思清的眼睛道,“别告诉你妈。”老婆子受不了这个刺激。
顾思清眼眶红红的,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最后,两个人出了书房,但是谁也不和谁说话了。急的顾母喊顾大哥顾三姐回来调节,但也没用,两个人都不肯开口,也说什么原因。
就这样,冷战持续到顾思清开学。走的那一天,顾思清在他爸书房前站了很久,最后咬着嘴唇默不作声的一个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