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恪惜字如金:“高铁。”
好吧,言下之意就是会准时到家。梁泽心情忽然更好了些,放下手机搅了几下锅,再拿出来,上面并没有什么新消息。
他猜吴恪在忙,本来还想问一下周六的火车是几点到,这下也问不出口了,只能揉了揉疲倦的眼睛,发出一行简短的话:“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没想到很快,却收到一句不算短的回复。
“睡觉之前记得关天然气,周六不用等我,我坐最后一班回临江的车。”
梁泽对着这句话发了很久的呆,直到锅里的枇杷膏稠得都咕嘟不动了,他才回神关火。躺回次卧的床上,枇杷的味道闻不到了,只剩齿间一点漱口水的薄荷味。
那是吴恪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接过一个绵长的吻,唾液交换,思绪翻飞,身体莫名肿胀。梁泽摇了摇头,极力摆脱这种荒唐的联想。
扯过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寝被柔软的触感却又让他想起那条内裤,和它曾包裹过的东西。
尺寸很大,这他知道,至于形状……
记不得了。从前太仓促太慌乱,没好好看过,也没来得及仔细感受,除了大什么都不记得了。
越回想越不受控制,他将头深深地埋进被子里,鼻尖嗅着棉麻的气味,右手用力敲打了两下后脑勺。
都过去了,算了,睡吧。
第17章 你辅导我
作者有话说: 本文将于后天入 v,到时会有两章更新,提前感谢大家支持~
最近聚齐饭馆的气氛很僵冷。
老板侯良不常来,陈军波那帮人沉寂了一段时间,没有再次轻举妄动。但他们并不是真老实了,只是在等时机而已。
不过这些梁泽并不是很在意,他打算再做半年,等钱攒够了就去报名酒店培训班,这样一来工作环境能好一些,二来今后的发展空间也更大。
这个想法目前还只是自己想想,等吴恪明天回来了,他还想听听吴恪的意见。
下过两场雨后,天气渐渐凉爽。
周六晚上七点多,齐斯宇又带着一帮人来饭馆。梁泽决心要为之前隐瞒自己身份的事道歉,因此趁送饮料的机会走到他们身后。
“斯宇,刚吃晚饭啊。”
齐斯宇最近事业爱情全都不太顺心,眼下两团巨大的黑眼圈,说话也有气无力,“是你啊梁泽,有事吗?”
这样的态度令梁泽误以为他还心有芥蒂,但错在自己,这个歉无论如何得道。他声音不自觉放低:“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能不能耽误你一会儿?”
“着急吗,不急等我吃完饭再说。”
这里都是吴恪一个公司的同事,当着他们的面说的确不太好。
“那好,你先吃饭吧。”
梁泽不做他想,先去忙自己的事了。没想到快要吃完的时候,齐斯宇却扬声把他叫了过去:“你们老板在吗?”
“你找他有事?”
“肯定啊,没事我找他干嘛,他在不在?”
虽然不清楚他的意图,梁泽还是点了点头:“在,我去帮你叫。”
侯良今天难得在,正在收银台后面打游戏,半晌方才慢慢悠悠地过来赔笑,“各位,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招呼不周啊?”
齐斯宇起身笑笑。
“没什么不周的。老板,叫你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我们公司就在隔壁广场 A 座,名叫浩瀚咨询。平时工作时间比较赶,很多同事不想出楼,想从你这儿订中午的工作餐,不知道你这边接不接。”
他给老板递上名片说明来意,老板听得简直喜笑颜开。梁泽站在老板身后,也是一脸意料之外。
“我们想先试一周,咱们拉个群,具体每天订多少份前一天晚上 8 点统计出来告诉你们。你们呢,先把下周的菜色定一定,两荤两素带例汤可以吧?价格今晚合计合计,这两天告诉我们就行。”
做盒饭利润丰厚,这种白捡的好事老板哪有什么不可以的?立马表示能做。留好联系方式以后齐斯宇也不耽搁,老板跟梁泽将人一路送到门口。
“对了梁泽。” 出门时他脚下一顿,回过身来像是闲聊一样说,“你掌勺,OK 吗?之前吃过你做的饭,手艺我比较信得过。”
梁泽事先根本不知情,半点准备都没有。他神情错愕,还没反应过来,侯良已经一口应下:“没问题没问题,我们自己的员工餐也是他负责,手艺棒着呢!”
齐斯宇点点头,跟同事开车走了。
侯良是什么,人精。他心如明镜,收回目光推了下梁泽的头:“可以啊,都会给饭馆拉生意了。你朋友?”
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梁泽还有些回不过神,更没有注意到旁边陈军波他们愤恨的眼神。
齐斯宇能够不计前嫌已经算很看得起他了,怎么还会突然给饭馆招揽来这么大单的生意,并且点明要他做?
“老板,刚才那张名片呢?”
“干嘛。”
“我好奇,想看看。”
梁泽拿来拍了张照,不多时躲到角落存好号码,给齐斯宇发了条短信:“斯宇你好,我是梁泽,今天的事太谢谢你了。另外…… 我是后厨帮工的事,之前不是有意瞒你们的,真的很抱歉。”
很快,回复收到,简短的一句:“小事一桩,不必感谢。”
梁泽哑然。
为了准备下周的菜单,凌晨他提前收工,到家时累得骨头都快散架。推开门的那一刻,他却愣住了。
一室静谧,玄关放着一双没来得及收起的黑色皮鞋,客厅入口贴墙搁着行李箱,箱子表面风尘仆仆。
梁泽微微一滞,马上换鞋走进去,转了一圈却不见有人。
“阿恪?”
走到卫生间外面,终于听见隐隐约约的动静。卫生间的门是开着的,灯光暖黄,一进去就看到浴室磨砂玻璃上的轮廓。
吴恪在洗澡。
准确地说,是在抹洗发露。
大约还不习惯家里有人,所以他只是关了挡水的这道门。不大不小的浴室四面挂满水蒸气,他高大的身影很模糊,后背松松地弓出弯刀一样的弧线,劲瘦的腰杆向内凹进小一块,腹股沟两边硬槽拉得极紧,贲张的荷尔蒙隔着门扑出来。
梁泽心里一颤,迅速背过身,垂下眼帘。
“阿恪。”
里面动作骤停。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明晚才到吗?”
安静片刻,吴恪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有点低沉,“工作忙完了。”
“怎么没告诉我?” 想来改签车票也不会是临时起意吧。
吴恪被问得微顿:“这种事我也要向你报备吗。”
到底这里是谁家。
“我没有这个意思,就是随便问问。” 梁泽背对着浴室没回头,不知道吴恪是在看着他还是没有,整个人如同一只煮熟的软脚虾,“你饿吗?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别忙了。” 吴恪抬手,打开花洒,热水哗啦一下淋到身体和瓷砖上,“我有点累,洗完就睡了,你方便的话帮我铺个床。”
“好的。”
梁泽垂首走到洗水台那边,想洗个手来掩饰自己的局促,结果看见脚下脏衣篓里的白衬衣、黑西裤、格纹领带,顿时更局促了。他低头打开水、挤洗手液,最后连自己冲干净泡沫没有都不晓得,镜子更是一眼都不敢看。
洗完,轻轻退出去,还把门也给关上了。
然后他靠着墙,深吸一口气。到此刻才有了实感:他跟吴恪,居然真的住到一起了。
以后他们会每天见面,吴恪洗澡的时候他可以在旁边洗手,吴恪工作的时候也许会让他把电视机声音关小一点,夜里饿了他们也许会一起吃东西……
仅仅只是想到这些,他就感觉骨头里又软又麻,人都站不直。吴恪刚才那点轻微的态度不好,一点也不值得放在心上。
好不容易定下神,他推开主卧的门,把前几天洗干净的四件套换上了。因为有轻微洁癖,所以吴恪家里是备有紫外线消毒灯的,衣服被子烘干后全都拿灯烤过,此刻闻起来是种织物的松软味道。
刚刚换好,吴恪就从浴室出来了。他打开行李箱,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充电。
梁泽跟过去,对着他蹲下的背影说:“阿恪你等我一下,我也去洗个澡,然后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吴恪停下手,回过身:“什么事不能现在说。”
梁泽是觉得衣服有油烟味,可是又不好明讲,只能另找理由搪塞:“身上出了汗,黏黏的不太舒服。”
吴恪目光轻微打量片刻,像是觉得他搞鬼,又转回头去整理行李箱。梁泽有点忐忑:“等等我行吗?我尽快。”
吴恪不温不火地嗯了声。
梁泽飞快地去洗了个澡,洗完出来,主卧房门虚掩,缝隙里透出微弱的亮光。他抬手敲了两下。
“进。”
里面只开了一盏智能的床头灯,光线柔和,灯长得像个圆形的大笔筒,里面放上手机可以充电。吴恪坐在床头拿平板看文件,视线微低。听见门开,他抬头看向梁泽,目光在梁泽的白色睡衣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淡淡移开。
梁泽走到床边,“那个……”
“我刚才是不是忘了把脏衣服拿出来。” 吴恪突然问。
梁泽怔了一下:“喔,是。我没碰,还在脏衣篓里,需要帮你放进洗衣机吗?”
“不用,待会我自己过去。什么事,说吧。”
吴恪把平板息屏,随手搁到枕边,回头见梁泽一直看着,就蹙眉问:“你想用?”
梁泽眼睛微微睁大:“嗯?”
“算了。” 见他没有明白自己的话,吴恪也不想再多作解释,只说,“你坐过来,我不想一直仰着头。”
于是梁泽走过去,挨着床坐下。
今天换的这套床单被套是丝光面的,摸上去很凉快也很滑,但颜色较深,接近绀蓝,衬得吴恪皮肤也泛起一层疲倦的青色。
梁泽满肚子话,右手压在被边,声音温温和和地开始了:“是这样的。今天晚上齐斯宇他跟几个人过来吃晚饭,应该都是你同事,不过我基本上不认识。他们——”
“说重点。”
“…… 好的。” 他声音放得更低,“就是齐斯宇他说他要从我们店里订盒饭,还指定要我做,我问了一下大概一天会有三四十份吧至少。这个事你知道吗?”
其实不是想问他知不知道,是想问自己过去卖盒饭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吴恪倦怠地半躺在床上,喉结轻微滚动:“知道。我们楼里没有食堂,大家也吃厌了便利店的东西。”
“那他怎么会想到我呢?”
吴恪原本双眼已经闭上,闻言慢慢打开,转首。梁泽直直地看着他,满眼疑惑。转回视线,他蹙起眉,掐了掐鼻梁,“当然是我提议的。”
梁泽嘴唇微微张开。
“难怪……”
原来是吴恪提议,齐斯宇才会考虑到自己,这么简单的因果关系一开始竟没想通。梁泽下巴动了动,刚想问他为什么会这样提议,又马上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愚蠢。
“老板答应给我 10%的提成,我算了算,干得好的话一个月起码有三四千。” 梁泽有点兴奋。
吴恪像没听见一样,沉默地闭目养神。梁泽抬眸,透过昏黄的灯光悄悄望着他,直到他微微侧首才敛声道:“阿恪,谢谢。”
吴恪仍然不做声。
梁泽又说:“你说我下半年去报名参加那种酒店大厨培训班怎么样,我自己是对西式面点蛮感兴趣的,张师傅也说我有天赋,可以多往这方面学一学。”
“本来我还担心学费的事,现在店里接了这个活,学费好像也不用愁了,三四个月应该就能攒下来。”
“过段时间我先打个电话咨询一下,不知道上课的酒店远不远,如果太远的话时间成本也要考虑上。但是多出来的钱可以买个小电瓶也说不定,那样的话交通问题也就解决了。”
说着说着,耳边的鼻息愈发均匀。
梁泽在床沿坐着,抬眸一看,吴恪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这趟出差回来他好像特别累,眼眶微微凹陷下去,眼底也泛起淡青。梁泽屏住呼吸靠近,一点声响都没有地凝视着他,发现他眉心多出两道浅浅的纹,下颌角的旧伤却快要看不出痕迹了。
如果可以的话,梁泽想把嘴唇贴上去,哪怕只是半秒。想在他身边睡一晚,什么都不做也行,但是如果能抱一抱,那就再好不过。
犹豫再三,梁泽伸出手,用指腹碰了碰他的喉结。谁知吴恪恰好做了个无意识的吞咽动作,梁泽心突的一跳,电光石火间迅速将手收回。
“阿恪……”
气声叫没叫醒,确定安全。他压着心跳从床边起身,研究了两分钟才找到那个灯的开关在哪,头昏脑涨地关灯离开了。
跟卧室的灯比起来,客厅的光显得有点刺眼。一出去他就感觉眩晕,在沙发扶手旁站了片刻才过去关灯。关到卫生间,忽然发现脏衣篓里那几件衣服,于是走过去拿出来。
领带是真丝的,只能干洗,衬衫跟西裤可以机洗,需要分门别类放好,这个吴恪之前提过。
将衬衫放进洗衣机前,梁泽迟疑了。
四周安静。
心底有个声音在轻轻劝说:“你喜欢就拿走好了,这不算什么,他不会知道。”
他蓦地背过身。
不行,这样太过了。可是那个声音却不依不饶:“这有什么过的?你们两个什么事没做过,以前你还自己往他身上坐,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