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舒桥的手就摸上了他的脸,喃喃自语着:“真好看……”
“你怎么都不老呢?”
郁柏丞感受着自己脸上传来的属于舒桥的手,忍不住悄悄地蹭了蹭,“三十一岁也不算很老。”
“三十一?”舒桥眼神恍惚了,“怎么就三十一了?”
郁柏丞知道他喝醉了神志不清,也不跟他较真。
“我不信……”舒桥又打了个嗝,扯着郁柏丞的脸嘟囔着:“那你怎么跟二十一岁时一模一样?”
“你是不是偷偷保养打针了?”
郁柏丞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老老实实的给他掐脸,认真的解释道:“没打针。”
说到这里,郁柏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十年前你就见过我吗?”
上次舒桥说过他们都是A大的学生,可那时候郁柏丞已经23岁了,而十年前他才21岁,按理说他们不该认识。
“那当然。”舒桥喝多了说话嘴打瓢,“我还跟你表白过呢。”
郁柏丞的神色一下子就凝结了,“什么时候?”
“你肯定不记得了!”舒桥得意一笑,好像在说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那时我还是黄头发呢。”
十年前的事,郁柏丞根本不记得,包括舒桥所说的表白,他也毫无印象。
郁柏丞的眉头紧紧地皱起,他总觉得自己抓漏了什么,可又确实想不起来,他抓住他的手,郑重的问他:“舒桥,告诉我,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舒桥即使喝多了也不忘怼人,嗤笑着说:“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就你这种人,活人在你面前跳楼,你都、都不带眨眼,我就算告诉你,你又能记得什么?”
郁柏丞语塞。
舒桥喝多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郁柏丞,你真的没有心。”
这句话仿佛一个重锤击在郁柏丞心上,他张口想要反驳一句,又发现没什么可反驳的。
毕竟这么多年,骂他没有心的人不止舒桥一个。
舒桥轻声哭了一会儿就睡了,郁柏丞把他小心地抱进次卧盖好薄被,关上房门后就给叶扉打了个电话。
他直觉自己一定错过了很重要的信息,有关于十年前的事他的确不记得了,可有个人一定知道,那就是叶扉。
————
第二天起床,舒桥头疼的厉害,懵逼了半晌才想起自己现在在郁柏丞家,但是昨晚喝得断片,他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到郁柏丞家来的。
打开房门走出去,舒桥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探头探脑找了半天,最终只在餐厅桌上发现了一份还冒着热气的早餐。
郁柏丞好像上班去了,舒桥忍着头疼去卫生间洗漱,虽然没什么胃口吃早饭,可他还是把郁柏丞买的早饭吃完,顺便在心里吐槽那家伙也不知赶什么这么着急,这才八点就跑去上班。
工作狂。
而此时的郁柏丞的确在开车,目的地却不是他的研究所。
人生第一次,他清晨赶着出门不是为了工作。
叶扉已经在等着了,眼见那辆车越来越近,他往前走了几步。
“大嫂。”郁柏丞下车走过来。
叶扉微微点头,“吃了吗?”
“嗯。”郁柏丞点头,“我在电话里说得,你都知道了?”
叶扉犹豫片刻,“按理说我不该这么做,可是……”
“如果小桥生气,就让他来找我吧。”
说罢,他把手头的一个帆布包递了过去,“你想知道的所有事,都在里面了。”
“柏丞,我知道你并不是有意要这样,可是我希望你看完后,能明白一些东西。”
郁柏丞接过帆布包,打开后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厚厚的黑皮本子。
“那是小桥那些年最美好的回忆。”叶扉浅笑,“是我陪着他一路走过来的,所以我也最有资格为他发言。”
“偷看别人的日记不道德,不过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郁柏丞把包合上,郑重点头道:“我知道了。”
“大嫂再见。”
说完,郁柏丞回身坐上驾驶座驱车离开。
叶扉站在远处看着他渐行渐远,心头却没有觉得轻快起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第31章
‘XX年XX日,天气晴。’
‘万万没想到,我竟然告白失败了!郁柏丞那家伙是没长眼睛吗?’
‘竟然说他不喜欢染发成绩不好的学渣!他知不知道外头有多少人追我啊!’
‘给他脸了是不是,老子要再看他一眼,老子当众吃屎!’
……
‘XX年XX日,天气晴’
‘今天去重新换了个发色,虽然我还是喜欢之前的,但黑色的也不错,阿扉说我这样看起来真的很像个乖乖牌好学生。’
‘谁稀罕做乖宝宝,也就郁柏丞那种呆子肤浅,喜欢这种类型的书呆子。’
‘我才不是为了他去染发!’
……
‘阿扉跟我说,以我的成绩想要进A大很难,毕竟我们都已经高二了,很难有那么大的上升空间。’
‘而且我各科成绩除了数学都拿不出手,最多能上个C大,就算拼尽全力也不一定有结果。’
‘虽然他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我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吗?’
‘我就喜欢知难而上,区区A大有什么高不可攀的!’
……
‘英语也太他|妈的抽象了,又考了五十分,艹!’
‘不学了,为了你娘的郁柏丞不值得。’
……
‘连我姐都不相信我竟然真考上了A大,虽然美术系的分数稍低,可她一直怀疑我是不是找了枪手作弊。’
‘我看她就是这两年在外头打架打坏了脑子,我是那种会作弊的人吗?’
‘这世上就没有我做不到的事!’
……
‘今天去大学报道,郁柏丞的宿舍楼跟我竟然就隔了一个过道,运气不错。’
‘不过他好像又不记得我了,他是属金鱼的吗?’
……
‘郁柏丞是真瞎啊。’
‘喜欢他的我,也是脑子有病。’
……
‘今天有个小O跟他表白了,那家伙眼皮都不抬一下转身就走,跟个活体机器人似的。’
‘真狠心,那小O多漂亮啊,人家一个女孩子被他当众无视,都哭了。’
‘这么一对比,还是我脸皮厚。’
……
‘叶扉说,我可惜就可惜在不是个O。’
‘如果我是个O,早把他生米煮成熟饭了,还用得着这么辛苦?’
‘夏琦那混蛋天天嘲笑我,说我放着大好森林不要,非跟个千年铁树杠,自找苦吃。’
‘他懂个屁的爱情!当我不知道他暗恋我姐呢?’
……
‘偶尔也会想,假如我真的是个O就好了。’
‘又或者,郁柏丞是个B也行。’
……
‘今天是郁柏丞毕业的日子,我去看了他的毕业演讲。’
‘我的眼光就是好,那细腰长腿看着就赏心悦目。’
‘就是可惜以后不能常见了。’
……
‘最近家里气氛很紧张,我哥走在路上被仇家堵了,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他怕是浑身都能给人捅成筛子。’
‘虽然我也被捅了三刀,总算没有大事,迟早有一天,我要把那群狗|日的蟑螂全给端了。’
……
‘我让阿扉去给郁流深吹枕边风,考虑和我们联姻的事,他很犹豫。’
‘阿扉劝我,他说郁柏丞不是良配,我肯定要吃苦的。’
‘其实不用他说,他是不是良配我还不知道吗?’
‘但是吧我这人天生反骨,就爱跟叛逆的人生较劲,人活着不能图自己高兴,那还活个屁啊!’
……
‘我要结婚了,尽管这个婚姻没有一个人看好,我还挺高兴的。虽然,连我姐那钢铁硬A都躲着哭了几场。’
‘定制戒指的时候郁柏丞不怎么上心,基本就是我自己搞的,后来选的都是我喜欢的款式。’
‘阿扉跟我说,自己选的路一定要坚定地走下去,婚姻不是儿戏。’
‘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些道理难道不知道吗?’
‘我有绝对自信,最后一定会赌赢。’
————
日记写到这里就暂停了。
郁柏丞坐在办公室,一篇一篇的往下翻,一字不落。
这只是个普通的日记本,却真实的记录了舒桥从十七岁到二十四岁这七年的经历,每篇字数都很简短,可透露出来的却是他整个青春岁月的痕迹。
郁柏丞看着那些简单的文字,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他根本不记得也不知道,原来在他根本不在意的背后,舒桥这么默默地看了他十年。
那也是他不曾参与,也不知晓的十年。
他努力地回忆着婚后的时光,能想起的都是最普通的事。
舒桥回家了,舒桥做饭了,舒桥睡着了,舒桥加班了……
他能想起他的微笑,却唯独想不出他背着自己的时候,是怎样的表情。
那些日记里的一篇篇过往如同针扎在心头,郁柏丞觉得自己有种被人捏在手里的窒息感,他不敢再去看那个黑皮本。
尽管他从不是个冲动的人,可他现在很想见到舒桥。
于是,弯弯平生第一次见到自家老板翘班了。
她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那开着车绝尘而去,把实验室所有事务交给自己的人竟然是老板???
该不会是被谁魂穿了吧?
舒桥还在上班,接到前台的电话后狐疑着下楼,在公司外头见到郁柏丞时,他是懵逼的。
“你怎么来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昨晚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在他那里。
然而郁柏丞一直不说话,顶着七月份的烈日直勾勾的一直盯着他看,直看得舒桥心里发毛,暗道这家伙是不是脑子又被驴踢了。
刚要开口再说话,郁柏丞忽然上前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往前带,吓了舒桥一跳:“我还在上班!”
“我有话对你说。”郁柏丞头也不回,“你给老板请假。”
舒桥无奈极了,“这公司也不是我开的,三天两天请假,老板不得开除我。”
“我的钱都给你。”郁柏丞毫不犹豫的说,“你愿意把公司买下来都行。”
舒桥无语,“别说得好像就你有钱。”
他一边吐槽一边被郁柏丞塞进车里,还是不知道这家伙要干什么,看他那严肃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他那偷家逃跑的小娇妻呢。
郁柏丞开着车一路狂奔,最后停在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废弃公园附近。
“说吧,到底怎么了?”舒桥无奈看他。
车里静悄悄的,舒桥耐心的等着他开口,郁柏丞似乎是下了决定,转头问他:“你……”
“我都知道了。”
舒桥一头雾水:“知道什么?”
“叶扉把你的日记给我看过了。”
他的话一出,舒桥嘴边的笑渐渐地凉了下来,“你看了?”
“嗯。”郁柏丞点头。
他有很多话想问舒桥,可又不知从哪问起。
他从来不擅长处理感情上的事,这个严肃凝重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他在兴师问罪。
舒桥神色平静,淡淡的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郁柏丞拧眉看他,语气平静:“为什么不告诉我?”
舒桥气笑了:“告诉你什么?”
“十年前我满心欢喜的给你告白,你知道你说什么吗?”
“你说你不喜欢我这样的,你讨厌不正经的人。”
郁柏丞皱眉想了很久很久,完全没有关于这件事的丁点记忆,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过这种话。
舒桥冷冷的看着他,继续道:“你当然不记得了,毕竟给你表白的人那么多。”
“对不起。”郁柏丞半晌才开口,“我为我以前的无礼行为道歉。”
舒桥嗤笑,“道歉?”
“郁柏丞,你为什么要道歉?”
“理论上说,你什么也没做错,我从没逼你回应我。”
郁柏丞喉头发紧,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现在僵硬的气氛,可他真的嘴拙,说什么都仿佛错了。
“我……我一直都让你伤心失望,是不是?”
人生第一次,郁柏丞终于读懂了舒桥。
舒桥本来没觉得什么,可这句话似乎是一个开关,打开了他内心深处被关死了的闸门。
他并不想在郁柏丞面前像个弱者那样被动,可眼泪真的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这也是他首次清醒的时候在郁柏丞面前落泪。
郁柏丞手忙脚乱的抽出纸巾递给他,不住的说:“对不起。”
舒桥握住他的手,抬头狠狠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郁柏丞,告诉我。”
“看到我哭,你是什么心情?”
“是觉得心烦,疑惑,茫然,还是……”
“无动于衷?”
郁柏丞怔怔的看着他。
舒桥长得好看极了,好看的人哭起来都是好看的,他们先天就有颜值优势,郁柏丞面对他的质问,目光去只顾着在他的泪眼上徘徊。
他久久不说话,舒桥的心也凉了,他苦笑着摇头:
“我忘了,你是没有心的。”
“没有心的人,又怎么会在乎我哭没哭。”
郁柏丞抬手,拿着纸巾替他擦干眼泪,又一次的说: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