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腔之中先是被孜然浓烈而又霸道的香气占领,随后,小茴香和丁香、肉蔻、八角、良姜缠绵着肉类自身的鲜香一同袭来,等到这些香辛料带来的味觉刺激渐渐退潮后,酱料中最后一抹香甜从舌尖涌上心头,久久萦绕,令人沉醉。
“真甜,就像蜂蜜一样。”
风在林烁看不到的地方偷偷舔了一下嘴角,露出享受的神色。
林烁:“再问一遍,好吃么?”
风:“真香。”
下一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看到林烁似笑非笑的眼神,风恨不得一拳头打死自己。
“你听错了!我没说!不好吃!”
“……”周围想吃没得吃的人顿时狠狠瞪向风,身在福中不知福,他们恨不得把这小子拎出来打一顿。
风:“……”
小狼崽子不和自己作对的时候还挺可爱的,林烁看了风一眼,在他爆红的脸色中解围道:“行了,把嘴擦干净,来替我分肉。”
他把已经烤好的五花肉在石盘上摆出一朵漂亮的菊花,顺口问:“有生菜吗?”
“生菜?”
“就是和烤肉配在一起吃的菜叶子……”
看到部落里的人无论年纪大小,听到这话后都露出一脸嫌弃,林烁住口:“算了,你们就这样吃吧。”
和一群肉食动物谈什么荤素搭配?
“排好队,小孩子先来。”
小崽子们得到先祖允许,活蹦乱跳地冲上前,恨不得扒到林烁身上。
风嫌弃地把他们推开:“你们注意点,就他那个小身板,还不被你们压死……”
林烁看了风一眼,他闭嘴。
小崽子们见风吃瘪,嘻嘻哈哈地冲他使眼色,他们也不嫌烫,用手抓起肉呼呼了两下就往嘴里塞,顺便拍彩虹屁——
“先祖你烤的肉可真好吃,就是太少了,还不够塞牙缝。”
“我一闻见香味肚子就咕咕叫,可惜先祖把第一块肉给风了,先祖你是不是最喜欢风?”
“风有什么好?别喜欢他了,喜欢我吧,我长大以后一定比风更凶猛。”
风:“你闭嘴!你大腿还没我胳膊粗!”
和风争宠的小崽子朝他比了个鬼脸,左右手各拿一块肉,哧溜一下爬上了树,比泥鳅还滑溜。他骑在树枝上道:“先祖我现在相信你是专门给部落烤肉的了,吃了你烤的肉我觉得我能一拳打死一头三角龙。”
林烁目光向右上角一暼,任务完成度再度上升,他心中得意,顺口说道:“这算什么,我以前在部落里给其他先祖做的东西更好吃,你们想都想不到。”
“就拿这烤串来说吧,先祖们吃烤串的时候要先来十斤瘦肉串,不能沾一点肥肉在上头,再来十斤肥肉串,不能沾一点瘦肉在上头,最后再来十斤寸金软骨串,一口一个嘎嘣脆……其他什么肥瘦、肉筋、秘制烤板筋就不说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被几片五花肉馋哭的子孙后代们没见过世面,被先祖奢侈的生活羡慕哭了,不争气的泪水一下子就从嘴角流出来。
“先祖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神仙日子。”林烁把烤好的串哗啦啦往石板一放,撒上孜然粉分给大家,“来,一人一串,不够还有。”
风那串是林烁亲自递给他的,他伸出手,在风伸手去接的时候故意把手一缩,看着他的眼睛问:“现在相信我的身份没有?”
“……信信信。”风吃人嘴短,生怕林烁又要“啊”地伸手喂自己,踮起脚尖去抢。他不要面子的?
“信就好。”林烁一笑,在风复杂的心情中把肉塞到他手里,转身走了。
风:“……”就这?!
“系统,现在的任务完成度是多少?”
【310。】
“怎么还差一个人?”
【有延迟……好了。310点1、310点2、310点3……】
“……”林烁差点平地摔一跤,怎么还带小数点的?
他怨念地扭头看风。
风也说不清自己心底为什么有丁点失落,他张开嘴,用尖尖的犬齿撕下一块肉,认真咀嚼,冷不防那个自称先祖的小白脸走过来,用力拧了一把自己鼓鼓囊囊的腮帮子。
林烁:“小白眼狼。”白喂你吃了那么多好肉。
风:“???”
他见林烁再一次转身走了,跑去岩身边,状似不经意道:“岩,你不觉得这位先祖有点奇怪么?”
岩问:“哪里奇怪?”
“他又弱、又白、又没力气,一点都不像是我们部落的人。”
岩:“很正常啊,先祖是许多年前的人,他那个时候的部落肯定和我们现在不一样。”
风:“可是……”
岩:“放心吧,巫都确认过了。巫是我们部落知道的东西最多的人,他一定不会搞错的。”
岩见风还有话要说,语重心长道:“风,我知道你不服气。可先祖是我们图腾之力的源泉,是守护部落不受野兽入侵的屏障。你要像尊敬父亲一样尊敬先祖,像爱护眼珠子一样爱护他。先祖在这个时候降临我们部落,一定是看到了部落曾经遭受的苦难,特意来拯救我们的。”
狩猎队的其他人不断点头,显然很认同岩的说法,纷纷道:“有先祖的庇佑,我们一定很快就能从灾难中恢复过来,在这块土地上安居乐业。”
“是啊,感谢先祖的降临。”
“愿先祖继续保佑我们。”
风:“……”笨蛋!
他郁闷地咬了咬下唇。
难道……先祖真的是个连乌云黑棘的肉皮都刺不破的小白脸?
他崇拜了那么多年的高大、威猛、一拳一头凶兽的先祖,就这么没了吗?
“啊,到底怎么回事?”风纠结地抓了抓头发。
就在这时,巫突然从他身后冒出来,像是把风和岩刚才的对话都听在耳中。他笑眯眯道:“风啊,你和先祖接触得最多,你觉得先祖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说说你对先祖的感觉。随便说。”
风想了想,认真道:“先祖他……拿刀不行,掐人也怪像挠痒痒的,感觉我一个手指头就能打败他。”
巫:“……”谁问你这个?
“算了,我和岩谈谈,你一边玩去吧。”
巫咬了一口嘴里的串,满嘴流油道:“好吃,真好吃。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好料,我在蛮荒森林里生活了一辈子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上代、上上代、上上上代的巫肯定也没有。”
“这都是托先祖的福啊……”
风站在原地,满脑子都是先祖——他和部落里的人不一样的长相,他身上精致而古怪的衣服,他烤肉时潇洒利落的动作,他行走间胸口闪过一道光……
等等!
风突然扯住巫的衣摆。
巫和岩正说话,岩道:“巫,我按照你的话做了,让大家都不要再怀疑先祖的身份,可……风,怎么了?”
“巫,”风道:“我想起来一件事……我好像看到先祖的怀里揣着一把刀。”
“身上放刀有什么稀奇的?你不是也放了?”
“那把刀……和我之前见过的所有刀都不一样。”
“哦?”巫起了兴致:“你仔细说说,是把什么样的刀?”
第7章 主角直播的第四天
“系统,距离任务结算还有多久?”
【30秒。】
“现在的任务进度是多少?”
【310点5。】
“还差0.5。”林烁焦虑地跺了跺脚。
【游戏者不必担心,】系统道:【碰见这种情况会按照四舍五入后的数字进行结算。】
“要是再多0.1就好了。”
任务的成败事关地球的命运,即使林烁的心态一向很稳,也不免停下手中的动作,紧盯着视线右上方的任务栏。
“19秒,18秒,17秒……”
这一刻,地球上所有正在收看直播的人都不由和他一起倒数。
“一定要完成!一定要完成啊!”
“10、9、8、7……”
林烁的手忍不住放到胸口,方便起见,“小熊猫烧烤店”的围裙两侧都有大大的围兜,正面装着烧烤料、刷子、调味瓶,背面则塞了把刀,正是他先前用来砍翻系统未遂的那把。
手按在坚硬的刀背上,金属的冰冷给了林烁勇气。
他和无数人一同默数:“4、3、2、1。”
【任务完成度310.5/311,100%,恭喜游戏者完成新手任务,奖励抽奖机会×1。】
林烁长舒一口气,地球上观看直播的人将手从眼睛上拿开,睁开喜悦的双眼,不自觉流泪道:“成功了!我就知道他一定行!”
这时系统突然道:【等等!错误!任务进度倒退了,310.2、310.1,任务未完成!】
错误!错误!
视线内,原本绽放在任务面板上的金色光效变成一片血红。
林烁:“怎么回事?”
【任务结算的万分之一秒内有人降低了对你先祖身份的信任度,导致任务失败。】
“不可能,你之前明明已经宣布了任务完成!”
系统抱歉道:【万分之一秒超出了我的统计范围,未能及时纠正,现已对任务程序进行更改。我可以给予游戏者一定补偿,比如在不取消奖励的情况下执行处罚。】
林烁强迫自己从一脚踏空的失落感中冷静下来,他分析系统的话:“所以说,就在刚刚,有人对我产生了怀疑?”
【是的。】
“只要他再晚上万分之九秒怀疑我,地球就不会受到惩罚了?”
【没错。】
“……”饶是林烁涵养很好,这时候也差点忍不住开口骂人。
早不怀疑,晚不怀疑,偏偏这时候……
“是谁?”他问。
【我不能说,这违反了程序的核心设定。】系统想了想:【这样,我补偿你一个任务吧。】
【临时任务:谁是叛徒】
【任务等级:D】
【任务描述:对先祖充满了爱戴的部落内,存在着一个内心并不信任他的异端,请通过生活中的蛛丝马迹找出这个人的身份,向系统指认。】
【任务奖励:抽奖机会×1】
【任务时限:1年。】
【你看这样如何?】系统问。
“好。”
【这个任务的时间充裕,一年之内什么时候完成都行。但要注意,只能指认一次,错误的话系统会对地球执行惩罚。】
林烁打消了拿全部落的人一个一个试探的想法,目光犹疑地从风身上扫过,随后是岩、狩猎队的人、整个部落……
现在,部落里的人他谁也不相信!
“别让我把你找出来,否则……”
不知为何,开开心心吃肉的部落人突然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他们纳闷地抓抓痒,很快就将这点错觉抛之脑后。
【游戏者是否现在抽取惩罚内容?】
“等会儿。”附近的人太多,林烁怕自己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有违先祖形象的举动。
他趁众人专注吃肉,找了个空子钻到旁边的小树林里,深吸一口气,道:“抽吧。”
面前出现一个只有林烁以及地球上收看直播的人才能看见的盒子,样子就像化妆品柜台那种精致的礼盒。
在林烁说出“抽”这个字的瞬间,黑色的盒子晃了晃,从里面窜出一朵小烟花。
林烁伸手一抓,抓住烟花内藏着的纸条,念道:“我往大海排废水,我骄傲。”
“这是什么?”
【潘多拉之盒,我按照地球上的传说量身打造的,是不是很贴切?】
“没问你这个,”林烁心里已经有了一丝预料,他展开纸条,让上面的字迹可以被清晰看到:“我是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地球的传说中,潘多拉打开了装满瘟疫的盒子,从此灾难开始降临到人世间。这里面的每一张字条都载明了人类对地球所施加的灾祸,因此,惩罚也将据此产生。】
“比如……”
字条上开始浮现出一连串坐标,这些坐标像是老虎机上的方格图案一样飞速转动,最终停留在一个数字上。
【东经142.18°,北纬38.00°】
林烁飞快在心里换算:“是在东海……某岛国么?”
系统的声音突然变成无机质的:【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人类对于大海的肆意伤害,虽然他们从未承认,但我的核心程序判定人类有罪。因此我将对隐藏在人类文明下的罪恶执行惩罚。】
它道:【请游戏者抽取惩罚等级。】
林烁拨弄了一下凭空出现在面前的拉杆,坐标下,另一个像是老虎机的窗口飞速转动,停留在几个冷冰冰的文字上。
“地震,六级。”
***
“八嘎!”在这个结果出现在大屏幕上的一瞬间,一只骨瓷杯子被狠狠地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远在东海上的某座岛国,一间坐落在地下的安全屋内,中年男子脸色发青,拍着桌子道:“这一定是华国人故意的!有黑幕!”
“给我追查!把我们在华国的人都动用起来,2小时之内,挖地三尺我也要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快去!”
下属战战兢兢地领命,刚一出门,就脚步一晃,感受到地面在震动。
“真的地震了!”
他面露惊骇,回忆起刚才看到的坐标:“六级地震,震中……在浮岛。是了,那时我们将……产生的废水排到了大海里。我们从未承认过这件事,但它知道,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