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予淡然一笑,说:“刚才我说过,当主人格思维出现混淆或者意志脆弱时,我就有机会出现。还有一种情况是主人格自愿将身体交给我。而这一次,是他自愿让我出现。”说着,森予闭上眼,“我能感受到他强烈的欲望…”
他的语气中透露着一种兴奋,紧接着缓缓睁开双眸,继续道:“这股欲望是摧毁,抹杀或者简单一点来说就是杀人。也就是说,在我出现的上一秒,他正怀着杀人的心思,且十分强烈。”
说这句话时,森予那双赤金色的眼眸正直勾勾的盯着林葳,像是猎人锁定了自己的猎物,难逃他的手心。
“人的脖颈处有个脆弱的部位,就在颈内动脉和颈外动脉的分叉处,”森予淡然说道,“当这个部位受到外力持续挤压超过两百秒,就能导致死亡。”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林葳再继续装听不懂就是自欺欺人了。
“你想杀我?”
森予嘴角微微上挑,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眸色异常明亮,似落入一抹流光,那眼神有一种摄人魂魄的力量。林葳从未见过这样的森予,心跳不由加快,震的心口隐隐作痛。这时,林葳突然想到森予的英文名叫Satan(撒旦),有时候觉得这个名字同他真的很配。
“虽然很舍不得,不过有件事我现在必须要做,这也是我今天出现的目的。”
说完,他的手已经率先掐住了林葳的脖子,力道很大,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即便如此,林葳也没慌乱,反而很淡定。能感受到森予的手很烫,被他扼住的部位下的皮肤像是被灼伤一般的痛。林葳此时大脑是空白的,清晰感受到自己脖颈处血管里的血液流动受阻,眼里仍然是森予的脸,他甚至还能听到筋脉血管挤压变形的声音。
——没关系。
林葳这样想…他不相信森予会真的杀了自己。
这次,就赌上自己的性命,反正他赌得起。
很快,林葳感觉到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猩红,更糟糕的是胸口快要炸开了,很痛苦。然而颈部的力量依旧不断收紧,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林葳已经无法看清森予此时脸上的表情。
事实上,森予此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苍白冰冷毫无血色,像是沉在暗河中的一轮冷月。回归到主人格的他,保持这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像是受到了某种诅咒,成了一座人肉雕塑。就这样被推上了绞刑架上,等待他的,将是一场绞杀。
好在这时林葳的眸光遽然一变,变得十分阴冷,似忽有所悟的样子。森予反而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眼睁睁看着林葳迅速抬起他原本放在身体一侧的手,捞起桌上的酒杯。森予知道,很快酒杯就会砸在自己头上…可他不打算做出任何防御的动作,而紧扼在林葳颈处的手早已放松了力道,只是象征性的仍然掐着林葳的脖子。
酒杯并并未像预料的那般砸在自己的头上,林葳只是只是将酒杯里的酒泼在了森予脸上。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就像一头扎进了冰天雪地里,森予终于如释重负地松开了手。他仍由脸上挂着酒渍的狼狈模样,盯着眼前的人。
“果然还是出现了。”
其实今晚的一切都是他这些天早已计划好的。刚才的“第二人格”的确是自己释放出来的,适才也不是真的要掐死林葳。他自然是将力道控制的很好,为此他做过很多次的实验。可当自己手掌真的接触到林葳柔然的脖颈的那一刻,他依旧倍感痛苦。
对森予来说,每一秒都十分漫长,其实手早已开始有颤抖地迹象。
林葳将酒杯放回桌上,低着头猛烈的咳嗽着……即便眼前的“林葳”不解释,森予也猜到了。
——他是林葳的第三人格。
同时他也知道,林葳身上的这些不同人格,都是在他无意识的情况下出现的。换句话说,林葳同那孩子,都是隐形人格,所以根本不知道身体里有其他人格的这件事情。
待林葳平复了些,森予问他:“刚才为什么不直接用酒杯击打我的头部,你应该知道,这种情况下酒是无法伤害到我的。”
林葳缓缓抬起头,他同森予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此时他双目充血,嘴唇也有些发紫。森予看在眼里,心抽搐的疼,他从未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过。可他对今晚的计划感到懊悔不已,其实想要将林葳体内的另一人格逼出,可以尝试其他方式,而不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适才自己险些杀了爱人。
林葳与森予对视上,沉声说道:“我的存在是为了保护林葳。你说的没错,刚才我的确应该拼劲全力攻击你。”
森予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动手?”
林葳回道:“身为第三人格,我存在的意义仅仅是保护他。可当我试图攻击你的时候,身体会不受控制。”
听到这里,其实森予已经知道答案了。
林葳继续解释道:“造成这一点的原因是因为林葳是主人格,在他潜意识里完全信任这个想要将他杀死的人,即便面临死亡,主人格的意识里也完全没有想要反抗的迹象。”
说着,林葳眸色倏地一冷,他冷冰冰开口:“所以你应该庆幸,我无法做出攻击你的动作,不然你已经死了。”
第104章 蛰伏八
林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头有些沉甸甸的疼,像是宿醉的后遗症。这种感觉对于他这种平时几乎滴酒不沾的人来说是少有的,更别说他昨晚根本没让几口酒下肚。
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稍微回忆下就能想起,可记忆却止步于他被森予…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森予的‘第二人格’掐住脖子,意识逐渐被强烈的窒息感侵蚀……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林葳怎么都想不起来。
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身边的位置,床单平整,丝毫没有另一个人躺过的痕迹。
这么说,昨晚自己是一个人睡的?
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发现自己昨晚精心准备的“情调”被撤走,一点痕迹都没有,只剩干净整洁的桌面。不过有一点林葳现在能证实——自己后来是被掐晕了,接着又被若无其事的“搬到”床上。
林葳胡乱的抓了把头发,
这到底什么情况!!!
余光瞥见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起来,大拇指在手机显示屏上摩挲,半晌后,林葳又把手机放回原本位置上。冷静下来,无声笑了,笑容倒是温和,如果此时面前有位姑娘,一定被林葳先生的笑容迷倒。
然而这个笑容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随即他便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实在是郁闷的狠。林葳心想:现在这种情况,他刚才竟然还想打电话给森予?
打电话过去说什么?质问他昨晚怎么不干脆把自己掐死?是想留自己一条命,好让自己同他以及他的另一人格继续纠缠?
稍微平复的心瞬间又刮过一阵风,带刀子的风,割的他思绪支离破碎的。
为了缓解这种烦躁不安,林葳索性起身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没有什么比在这种大寒天里用冰冷刺骨的水冲刷身体来的更刺激了。就好比是赤身裸体在冰天雪地下踽踽独行,全身的神经在低温的强烈刺激下被迫绷得直直的,宛如一触即发的弓铉,毛孔似被针扎得疼,全身上下每个关节都在颤抖...而此时此刻,林葳的大脑却是麻木的,也像是被冰封在了冰天之下,停止运作。
冲完澡下楼,林葳看到了桌上的早餐,不用想也知道是森予为自己准备的,就和平时一样。林葳面无表情的给自己煮了杯咖啡,然后又面无表情的往咖啡里加了糖。以前喝咖啡他都是不加糖的,自从跟森予住在一起后,他发现森予每次喝咖啡都必定会加几勺糖。
有一次在森予加完糖后,林葳端起那杯咖啡喝了一口,立刻蹙起了眉头。
森予若无其事的端起咖啡呷了一口,问:“怎么了?”
“太甜了。”说着,林葳喝了一口自己杯里的咖啡中和了一下口腔里残留的甜味,随即又继续道:“都齁嗓子了,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重。”
森予不咸不淡的回他,“是你接受糖分的能力太低。”说着,他往林葳那杯咖啡里加了点糖,份量不多。
“尝一下,”
林葳又喝了一口,仔细咂摸舌尖能感受一丝甜味,冲淡了先前的苦味,恰到好处的口感。至此,没有任何理由,林葳便养成了咖啡加糖的习惯。
咖啡散发着悠远苦涩的醇香,林葳端起喝了一口,口感却不是很好,原因固然是自己刚才放了太多的糖,光是一口就让喉咙发紧。
正当他出神之际,手机这个时候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林葳的眼神一向很毒,光是看手机前三位数立刻猜出了对面那人是谁。他装作没听见,若无其事的继续享用早餐。事实证明自己低估了那人的实力,等盘里的食物消灭殆尽,手机仍然没完没了得响个不停。
既然躲不过,那只能迎刃而上。
林葳慢条斯理得擦了擦嘴,随即拿起手机,他没有立刻说话,手机那头的人却直接开口:
“刚才我在想,要是这通电话依旧无人接听,我应该怎么做呢?”
林葳开门见山的问,“有事吗?”
“我想见你,”
“恐怕没有时间,”
林葳的语气很平淡,说完这句话,明显感受到电话那头的人笑了。
“我的人就在外面,”
林葳轻轻一晒,“所以呢?”
“所以要以何种方式见面,这个选择权…就交给你了。”
林葳冷笑,心想:交给我?那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没等他开口,手机那边又说话了。“对了,顺便告诉你,还有个人也很想见你哦。”
林葳闭上眼睛,立刻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不由自主地收紧,手机屏幕快要被他捏爆,片刻才开口:
“地址?”
“泷霆大厦,”
林葳对这个地址不是很熟悉。
“我等你。”
挂了电话,强行压抑在心头的一簇火苗像是突然淋了一桶汽油,火焰瞬间高涨,林葳终于忍不住咒骂道:
“混蛋!”
刚才打来电话的自然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岳乾。
自从那晚在酒店碰上岳乾,林葳就已经预感到他会找上门,尽管那时已经提前在心里给自己设下防线。可是当他接到岳乾这通充满未知性地电话后,林葳发现,自己依旧没有做好任何准备去见这个人。
有些人你越是不想见,他就越是无孔不入地要往你的生活里闯,搅得你一团糟还不够,最后还要像水蛭一样吸附在你身上,拼了命地甩也甩不掉。毋庸置疑,岳乾就是这样的人。
上楼换衣服的功夫林葳在心里想着应付的对策,在他印象中的岳乾阴险偏执,狠毒无情。今天要是真的就孤身一人去,怕是有去无回的命。可要是坚决不去,岳乾固然会没完没了的纠缠到死,这样一来,森予必会被牵扯进去。况且刚才岳乾提到的“那个人”,自己无论如何都是要见一面的。
正当他想得入神,手机倏地又响了,林葳不由地一怵。适才脑子里想到了森予,所有这次直觉告诉他打电话来的人就是他。等看到屏幕中显示的“陆队”两个大字,林葳才暗暗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陆队”这两个字突然迸发出神圣的光辉,从手机屏中溢出来,直接射在了林葳深邃又乌黑的眸子里上,留下一点明亮的光。
***
半小时后,林葳的车停在了泷霆大厦门口。在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的带领下,他们坐电梯到了二十层。走出电梯后,林葳随意扫了下周围环境,只有一个门,中年男人站在人脸识别器前,门“滴”的一声就开了,等走进去林葳才发现,里面被分成了不同区域,其中还包括健身娱乐的场所。
中年男人在一间办公室门口停下,他轻轻叩了叩门。
“岳总,人到了。
“进来。”
推门进去,岳乾正倚在总裁桌的最前面,林葳的视线刚好与之相撞……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阵悠扬气息浓郁的古典乐。
看到林葳的瞬间,岳乾的脸上很快便划过了一抹淡然的笑容,和煦而亲和,那种感觉就像对面站着的是与自己久别重逢的恋人。
和那日不同的是,岳乾发色发生了变化,在粲然灯光的照耀下,映出了淡淡的酒红色,深蓝色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左手握着一只酒杯,却看不出任何轻浮,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强大气场。
中年男人已悄然离开,只剩他们二人,岳乾放下手里的酒杯,朝他张开双臂。“Tesoro,saiquantomimanchi”(亲爱的,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和岳乾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林葳耳熟目染也学会了意大利语,可他并不想要跟这个男人调情。
“姚叔在哪里?”
“这么多年没见,一见面就想着别人,”,说着,岳乾摊了摊手,表情恹恹的,“小深,你这样会让我难过,,懂吗?”
林葳口中的姚叔全名叫姚志承,当年林葳从唐家逃出来后,辗转被岳乾的父亲,岳昌雄收养。林葳很聪明以及拥有很强的适应能力,岳昌雄看中了他体内隐藏的潜能,专门安排了自己的一名出色下属培养他,而这名下属正是林葳后来的师父,姚志承。可后来又被岳氏太子爷——岳乾看上,从此便从下属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宠物。
林葳深知,当年要不是姚志承,他根本不可能从岳乾那里逃出来,更别说现在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与之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