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成说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来,文冬就,咱俩加个微信呗!以后晚上你下班没事了,我找你去喝酒撸串啊!”
“还有啊,你家在哪儿住啊?我送你回去吧!你确定回家之前不先跟我一起吃个晚饭吗?我知道有一家火锅店不错啊,要不要去尝尝?”
文冬就:“……”
那一天的最后,文冬就抗住压力硬是没给宫成留电话、加微信,也没让他送自己回家,更没跟他一起吃饭。
他想,长成宫成那个美貌程度的人,肯定过两天新鲜劲儿一过就会忘了自己,忘了那个小胡同里发生的一切,然后就不会再来骚扰自己了。
没错,文冬就当时就是这么天真的认为的。
第4章 蒸发的人
接下来的两天,宫成果然就没有再来骚扰文冬就。
就在文冬就放松了警惕,以为那一段荒唐的小插曲就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在生命里的时候,他收到了一个快递。
事情是这样的,电视台的社会组有一个新闻举报热线,电话号码是挂在电视台网站上对外公布的,任何人只要有相关的新闻线索都可以打这个电话。
这个电话是放在张谊桌子上的,平时如果有人打进来,一般都会直接说哪里哪里出了件什么事情,让记者们赶紧去看看。
可是这一天,张谊接起电话后,对方却说:“你好,我找一下文冬就。”
“……”
张谊奇怪,找文冬就你打他手机不就好了,打什么热线电话啊,真的是。
但还是拿着听筒,敲了敲文冬就工作间的隔板。
“电话,找你的。”
文冬就一脸懵的接过电话,还没来得及反应为什么平时张谊就能搞定的事情,这次却非要把电话递给自己,就本能性地对着听筒说了声“喂,你好。”
“文冬就,两天没见,想我了吗?”
电话那头充满雄性魅力动听的男声,不是宫成,又是谁!
“宫成!”文冬就握着听筒的手指渐渐收紧,“这是新闻热线电话,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那你告诉我你手机号码呀。”宫成的声音都带着笑,“我想找你,请你吃饭,又不知道你号码,只能打你们这个电话了。”
文冬就黑着脸,义正言辞地说:“如果宫先生没有新闻线索要举报的话,就请不要占用公共资源。”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我不闹你了。”宫成有点宠溺地安抚道,就好像无理取闹的那个人是文冬就一样,“最后一句话,一会儿会有快递寄到你们电视台,还是打这个电话,你记得下去拿啊!拜拜。”
说完,也不等文冬就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文冬就拿着听筒,出神地愣了几秒钟,才暗骂一声想暴躁地挂断电话,可是座机是在张谊桌子上,他想使劲撂电话也没处撂。最终只能郁闷地把听筒递给张谊,自己忍气吞声地坐下了。
“谁呀?找你还打要打热线电话。”张谊看文冬就一副吃瘪的神色,忍不住八卦起来。
“债主。”文冬就有些郁闷地低声回答。
张谊被逗乐了:“哟,能当冬就的债主,那得多大排面啊!”
可不是,排面大得很!
果然,那一天的后来,文冬就又通过举报热线接到了让自己去电视台楼下拿快递的电话。
快递来的东西,还是那件米白色的羽绒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纸袋里。还有一张手书的卡片。
“文冬就,谢礼如果你还不收,下回我就寄到你家里去了。”
“我的电话是XXX,微信也是这个,加我一下吧,不然我明天想找你还只能打那个热线电话了。”
“宫成。”
字倒是跟人一样的好看,可是怎么偏生就这么厚脸皮。文冬就双手抚过白色的衣面,一直默默腹诽宫成,在心里骂了他好多难听话。
算了吧,衣服只能收下了。文冬就最终做了决定,能买到和他原先那件一模一样的,也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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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市最大的商业帝国、纳税大户,JY集团现在的当家人是贺翔。
在1个多月以前,JY集团还是姓宫的,但是随着集团女董事宫幼南的意外身故,她的丈夫贺翔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JY集团的掌舵人。
而宫成,则是贺翔与宫幼南的独生子,JY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照理说,母亲过世,宫成又刚刚在国外读完大学,于情于理都应该回到JY集团和父亲一起主持工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幽灵一般游荡在外。
宫家的传统,所有孩子从十五、六开始都要到M国去上学,而且最终必须要上到H大的经济学、法学双学士学位。顺利毕业之后,才能回国逐步接管JY集团的董事工作。
宫成也不例外,他16岁远赴M国,今年夏天刚刚毕业,本应立刻回国入主JY集团。但宫成玩心大,不顾母亲的反对非要和一帮子同学去做背包客,搞什么间隔年,宫幼南拗不过自己这个说出做到的固执儿子,只得随他去了。
所以,当宫成得知母亲车祸去世的消息时,他正在阿尔卑斯山上滑雪。匆匆回国,却连母亲的最后一面也没能来得及见上,只能捧着冰冷的骨灰盒,将母亲安葬。
在宫幼南的葬礼上,宫成见到了贺翔和他的侄子、也是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贺子怀。
葬礼那天,宫成穿着纯黑的西装皮鞋,捧着宫幼南的骨灰盒站在队列最前端。
贺翔就站在他的身后,眼睛哭的又红又肿,整个人一直不停地喘着粗气,好像随时都要背过气去。
贺子怀则一直在贺翔身边搀扶着他,以防贺翔跌倒。贺子怀也同样双眼通红,还不时拿出纸巾擦拭着落下的泪水。
和他们两个人比起来,亲儿子宫成好像要沉稳镇定的多,全程都是冰冷着一张脸,即使在念悼词时落下泪来、声音发抖,也没有放任自己痛哭流涕、仪态尽失。
因为他记得外祖父和母亲的教诲,宫家的孩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顶天立地、君子胸怀。
因为前来悼念的人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有关系的、没关系的,都要趁着这个节骨眼上,跟宫家搞好关系。
宫成应付了一会儿繁琐的人情,便借口去洗手间躲到墓地角落里抽烟去了。
其实宫成平日里是不抽烟的,但是母亲刚过世那段时间,他开始抽了。
一根烟燃尽,宫成抽了能有那么3、4口,他按灭了烟头准备起身回去。却刚巧听见父亲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一片小林子里传出。
“我说了,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幼南刚刚下葬、尸骨未寒,这时候让我提JY集团董事位置由谁接任的问题,宫成会怎么想!集团内部那些跟着宫晟、宫幼南干到底的元老员工又会怎么想!”
宫晟,正是宫幼南的父亲、宫成的外公,白手起家创办JY集团,已经去世十几年了,但仍旧是JY集团毫无争议的灵魂核心。Z市的大领导们提起宫晟,都要给JY集团留几分薄面。
接着是贺子怀的声音。
“宫成毕业之后没有回集团工作过一天,虽说跟M国那边正在谈的物流航线是他在牵头推进,但是JY集团内部的事情他完全不熟悉,现在直接让他当董事是绝对不合适的!即使那些元老员工们有心推太子上位,股东们也是不会同意的。”
贺翔沉默着,似乎在认真忖量着贺子怀的话。
宫成却被这现实又残酷的对话狠狠敲醒,他背靠着一块墓碑才不至于站不稳。
接着,贺子怀又说:“现在最适合直接接替董事长职位的人,只有你。”
贺翔有些犹豫:“可……可是,即使有股东们的支持,宫成肯定也是不会同意的,毕竟JY集团是宫晟一手打下的江山,是宫家……”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贺子怀的声音冷淡又冷静,“宫幼南现在刚走,很多文件都无人签字……我们只需要联合股东,给他一些压力,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和经验不足以支撑他登上董事长的位置,到那个时候,为了JY集团的顺利运转,他除了自愿把位置让给你这个亲爸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选择吗?”
后来贺翔不知道还说了些什么,宫成已经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听了,但大概就是“不要在这里说那么多”“回去我们再详细谈”之类的话。
等贺翔和贺子怀从小林子里出来的时候,外面只有排列整齐的墓碑,和地面上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小的烟头。
葬礼之后,贺翔和贺子怀再也没有见过宫成,JY集团的人也没有再见过宫成,他这个人就好像突然从Z市蒸发了一样。
贺翔打电话联系他,宫成便说自己已经到了M国,继续谈物流航线的事情,短期内都无法回国。
但事实却是,宫成染了头发,收起锋芒,藏在了Z市的角落里面。城市那么大,想要藏起来不被找到,其实还真挺容易的。
宫成现在还不能回去,他知道自己一旦慌忙回去,股东那边就会把全部压力甩给他,说不定还真会像贺子怀说的那样,想尽各种办法逼他让位。
宫成现在要做的,一是加快和M国那边的沟通,早日把物流航线的事情定住,如果这单生意他谈下来了,那么将会成为他入主JY集团的重要砝码,所以这件事情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而且要快,越快越好。
二是调查母亲的死因。那起车祸所有的一切都看上去太凑巧了,甚至连车祸之后的夺位之争贺子怀和贺翔都那么快的安排上了。任宫成再不是一个疑心病重的人,突然出了这档子事,也由不得他不多考虑。
所以在跟文冬就初遇的那天夜里,其实宫成是从墓地刚看完母亲下山的。
他觉得身后有尾巴跟着,且甩了好几次也没甩掉,直觉告诉他对方很可能是贺翔和贺子怀派出来在他可能会出现之处蹲点堵他的人。为了不暴露,他才会闪身进了那条小胡同,才会看见路过一个人就赶紧抱住以便挡开追兵的目光,才会低下头亲吻以伪装成一对儿小情侣雪夜拥吻的浪漫画面。
却不成想,遇见了一个打乱他计划的文冬就。
真是恼人。
第5章 我去买辆车
文冬就他们小组因为是社会组,负责报道的新闻面很广很杂,大到Z市新开地铁线路、公共政策解读,小到小区物业不作为、闹市区打架斗殴,只要是忙得过来,根据电视台的要求,他们都得出现场采访。
但是搜集来的新闻能不能上节目,上多长时间,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有时候经济、体育那边大新闻多了,他们忙活了一整天整理的新闻视频素材可能只会被剪辑播放一分钟。有时候其他方面的新闻少了,就需要社会新闻多多补上。所以不到最后新闻播出,他们还真就不能因为新闻小就不出现场。
以前文冬就没来的时候,出现场是张谊、摄像孙哥,还有一个出镜记者,也是个女的,后期孟哥不用跟着出来,所以每次都是孙哥开车。
后来文冬就来了,张谊转成了出镜记者,开车的重任就落在了文冬就肩上。
文冬就高三暑假就拿驾照了,这些年虽然一直在外上学,也没有车,但是放假回家的时候倒是经常开车,不过开的都是家里面自动挡的车。
所以当文冬就第一次坐在电视台给他们社会组配发的、已经十几年车龄的、手动挡的、连车窗都关不严的桑塔纳的时候,那一个瞬间,文冬就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是不会开车的。
离合跟刹车究竟该如何配合才不会熄火这个问题首当其冲,文冬就之前在驾校学的就是手动挡,并且学的还不错,只是常年不开手动挡的车,前前后后用了快一个星期才适应,不会再出现等红灯的时候停在路口熄火,被后面的长串车流狂按喇叭的尴尬局面。
那个时候,张谊和孙哥就总是开玩笑说文东就的驾照是花钱买来的,要不怎么总是熄火?
这一天,他们照常开着这辆桑塔纳外出采访,文冬就开车、张谊坐副驾,孙哥抱着他的宝贝器材坐在后座。车内空间有限,孙哥抱着摄像器材很是拥挤,连腿都伸不开。
去程的时候一切顺利,回程的时候,在一个距离电视台还有很长一段路的十字路口,桑塔纳好死不死的再次光荣熄火,并且无论文冬就打了几次火,汽车都是哼唧两声沉沉衰落,再听不见一丝声响。
孙哥从后排探过头:“半年了,还熄火啊!”
文冬就知道孙哥这是又在拿他以前离合踩不好老是熄火的糗事来磕碜他,就无奈地说:“孙哥,你别磕碜我了,这次真不是我的原因,是这车出毛病了。”
“不会吧?”张谊放下一叠正在看的资料,“上个月不是刚从修车厂出来?修车的小哥说全部修好了,再开一年也不会出问题的吗!”
文冬就:“……”
孙哥:“这车十几年了,能在路上跑已经是奇迹了,随时坏路上才它该有的常态。”
张谊:“……”
文冬就小心地捏着钥匙,又满怀希望地试了一次,结果仍是不行。
“算了,我打电话叫拖车公司吧。”文冬就双手举起,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
“小文,你下去,叫我试试。”孙哥在后排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文冬就下了车,呼吸着外面清冷的空气,活动着有些僵硬的长手长脚。
孙哥在驾驶室里折腾了20多分钟,给自己急出了一身的臭汗,也没把汽车打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