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是个40多岁的中年女人,带着眼镜,姓穆。
文冬就说明来意之后,穆院长非常殷勤地拉着他的手寒暄了半天,搞得文冬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收了几回才把穆院长手里握着的、自己的手给收回来。
“哎呀,文记者,不好意思,主要是我们这小小的儿童福利院很少接待像你们这种国家级别的电视台采访,最多也就一年到底你们来一次。”穆院长爽朗地笑着,“希望文记者以后能够多多来我们院指导工作,提高我们的曝光度,这样社会上的爱心人士才能多多来关注我们福利院,孩子们才能有更好的生活条件。”
穆院长说的倒是真的,儿童福利院他们电视台几乎每年年底的时候才会来一次,报道当年的捐款情况、院内的升级改造情况,最后再号召社会力量一起关注弱势群体之类的。
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基金会,可能他们还会再晚几天才来。
“穆院长您客气了,”文冬就微微欠身,谦逊有礼,“这都是我们分内的工作,应该的。那个,一会儿对那10家企业相关领导的采访,您看采访地点是定在室内还是室外?”
“会议室吧,一般大型采访都在那里。”
把张谊和孙哥安顿好之后,文冬就联系企业代表按照约定时间前来接受采访。因为采访的本子都是前期反复对好的,基本不会出什么意外或是问题,文冬就安排好之后,就夹着平板电脑,拿起孙哥的小型摄像机到福利院的外面去拍些空镜头,方便后期孟哥剪辑、制作。
文冬就在福利院的前院拍了些热闹非凡的场景,觉得无趣,便提着摄像机、夹着平板顺着小路往后院走去。
后院不大,一左一右种着两棵又粗又大的梧桐,此时树上的叶子几乎全都掉光了,纷繁错乱的树枝在阳光下投射出斑驳的影子。
此时阳光正好,文冬就对这个景致很是满意,便拿起摄像机拍了起来。
文冬就以为院子里没人,可是当他单肩驾着摄像机一路拍摄的时候,突然听见期中一棵梧桐树后有小孩子嬉笑的声音。
文冬就好奇,就驾着摄像机朝树后走去。
映入摄像机镜头的,是四个人。两个大概6、7岁的小孩子,一男一女,坐在小板凳上正手舞足蹈的拍着手,发出欢快的笑声。
两个小孩子身后,站着一个12、3岁的少年,男孩子穿着一身虽然破旧但却很整洁的白色校服,宽宽大大的并不合身,在这个时节也显得单薄不堪。男孩子此时正负手而立,站在另外三人的身后,唇边带着隐隐的笑意。
三个孩子的对面,坐着一个身高马大的男人,他的两条大长腿弯着坐在很矮的小板凳上,正微微低着头配合两个小孩子在他的头上乱揪乱抓。灰紫色的卷发之上已经被绑了十来个五颜六色的小皮筋,一看就是被两个小孩子抓着当梳头发的模特了。
即使没有那一头抢眼的灰紫卷发,文冬就单看背影也能立刻认出这个坐在小板凳上、蜷着双腿,任由小孩子给他扎头发的人,是宫成。
小女孩天生兔唇,嘴巴有点闭不严,她笑的太开心了,一道口水顺着唇边流下。宫成不仅不嫌弃,反而抬起手,用早已备好的纸巾温柔地擦拭着女孩的口水。
第14章 文哥哥看的可还满意?
宫成侧着脸,挺阔的鼻梁在完美的面庞上落下一道阴影,深邃的眼窝含着笑,丰润微红的嘴唇微微扬起。
他整个人被笼罩在冬日和煦温暖的阳光之下,白皙透亮的肌肤甚至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宛若最纯洁善良的天使。
文冬就虽然早已跟宫成混熟,对他的外形有了最基本的免疫力,但在这一个瞬间,竟也看的呆了。
他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美”这个词用在男人身上也能那么的恰如其分。
大男孩首先看到了文冬就,他收起笑容,露出极度戒备、提防的神情,言辞不善地问:“你是谁!”
两个小孩子闻言,也收敛起了笑容,有些惊恐地看着文冬就,就好像他是扰了旁人好事的洪水猛兽一样。
宫成也随着声音回过头,他发量本就很傲人,即使是被扎了十几个手法稚嫩、歪歪扭扭的小揪揪,头顶也还剩了好多垂落的发丝。看上去帅还是帅的,美也还是美的,但总觉得好像有那么点搞笑跟可爱。
“文冬就!?”宫成显然没有做好在这种条件下见心上人的准备,下意识地去抬手想去遮挡头上幼稚的小揪揪,“你怎么来了?”
小女孩见宫成伸手去挡那些她和小伙伴费心费神的劳动成果,以为他是要把小辫子扯开,当下就急的哭了起来:“不……不要……不要去掉!”
小男孩一看小女孩哭了,自己也跟着放声大哭:“不要去掉!不要去掉!哇哇哇哇哇……”
宫成无奈,只好放下手,再顾不上在文冬就面前保持自己风流倜傥、潇洒无双的形象,一手一个抱起两个小孩子,并且分别放在自己的两条长腿上,一面轻拍他们的后背以示安抚,一面和颜悦色、面目慈祥地说:“小美、明明,乖,不哭了啊!成哥哥没有要把小辫子去掉,你们扎的特别好看,让我去掉我还舍不得呢!”
小美和明明这才在宫成的安慰之下渐渐止住了哭声。
明明还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拽了一下宫成的头顶的小辫子,笑呵呵地说:“好……好看。”
“好看好看。”宫成陪着笑脸,适时转过头对文冬就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文冬就放下摄像机,找了一处路边的石头坐着,随手把平板也放在了旁边。
大男孩本来怒目瞪着这个惹哭了小美和明明的罪魁祸首,但目光很快就被平板电脑吸引过去了。
文冬就发现大男孩的眼神一直瞄着自己的平板,便问他:“想不想玩?”
少年想了一下,点点头。
“那你坐到这儿,我让你玩。”文冬就拿起平板,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石头。
少年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没忍住想玩平板的念头,走了过去,坐在了文冬就的身边。
文冬就输入解锁密码,把平板递给了少年:“会玩吗?”
少年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文冬就很温柔地给少年演示着如何使用平板,但智能设备这种东西,孩子们天生就有一种无师自通的神奇能力,很快的,少年就把平板接过来,自己玩了起来。
小美和明明也跟着好奇起来,他们跳下宫成的大腿,跑到少年跟前,很感兴趣地扒着看起来。
文冬就为了让小美和明明看的更清楚,自己站起来,把两个孩子抱到了石头上。
于是三个孩子就凑着头饶有兴致地玩起了平板电脑。
宫成看三个孩子都玩的开心,便站起来活动着僵硬的双腿。他个子太高,坐这种矮小的板凳其实跟蹲着也差不多了,坐时间长了很容易腿麻。
文冬就看着宫成,内心涌起阵阵暖流。他之前一直以为宫成自我、率性、玩世不恭,没想到跟小孩子也能相处的这么和谐。
文冬就走过去:“腿麻了?”
宫成扶着梧桐的树干,有些郁闷地说:“恩,被当成发型模特坐了半天,可不麻了……你看我这样子,是不是挺傻的?”
文冬就看着宫成一头花花绿绿的小皮筋,想违心地说“不傻,挺可爱的”,但是自己却忍不住先笑了出来。
宫成看着文冬就乐,自己也跟着乐:“哈哈,看来果然挺傻的。”
文冬就笑了一会儿,才说:“我发现你这个人啊,还真是挺奇怪的。”
宫成挑眉,道:“什么意思?我哪里奇怪了?”
文冬就想了想:“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吧,就觉得你这个人特别不正经,不像好人,一个大男人还染发烫发,搞得花里胡哨的,说话也乱七八糟,不着调的很。但是相处下来吧,又发现其实你这人特别靠谱,说过的话都能做到,而且都能做的很好。也……挺有爱心的……反正就是你这个人的性格、人品跟你这个外形特别的不相匹配。”
宫成听了半天,被文冬就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话给逗乐了:“文哥哥,你这说了半天,到底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而且我要声明一点啊,我是天生自来卷,可没烫过头发!”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染这么浮夸的颜色?搞得跟社会盲流似的。”
宫成顿了一下,随即笑着说:“你不觉得这个颜色很衬我眼睛的颜色吗?”
文冬就此前从未仔细观察过宫成的眼睛,闻言竟然认真地看进宫成的眼眸,那是一双浅淡的琥珀色,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通透闪亮、光彩照人。
确实,是挺配的。文冬就这样想着。
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和宫成竟然已经离得这么近了,近到他的胸膛都要贴上他的。
文冬就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大步,又因为退的太快太猛而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幸好被宫成眼疾手快地一把拦腰抱住。
宫成的手臂颀长且充满力量,他圈住文冬就劲瘦的细腰,笑着说:“文哥哥看的可还满意?”
文冬就完全不习惯被一个男人搂着腰,他站直身子推开宫成,有点尴尬地说:“谁是你哥哥,说不定我比你小呢!”
宫成心道:傻瓜,你身份证号都被我调查清楚了,谁大谁小还能搞不清楚吗?
但是嘴上却道:“哦?那你多大?”
文冬就25,宫成22,按年龄来说,宫成确实是可以喊一声“文哥哥”的。
“好吧……”文冬就有点无奈,“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看你好像跟这些孩子挺熟的。”
【作者有话说:周末愉快,小婊贝们~】
第15章 我心里有点难受
宫成瞥了一眼另一棵树下正聚精会神玩平板的三个孩子,才说:“我妈以前经常来这里做义工,我在家的时候都会跟着她一起来。小美是天生兔唇,小时候发烧脑子也烧坏了,智商大概只有3岁的水平。明明是先天性心脏病,还伴随其他很多并发症,在没有找到合适心脏之前每天都要吃十几种药物才能维持正常生活。阿德……阿德有轻微的自闭症,不过这些年他一直在看病、吃药,现在虽然和陌生人交往还有点费劲,但最起码没有自残倾向了。”
宫成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就好像不想被三个孩子听到一样。
文冬就惊讶于宫成对这些孩子的熟悉,这样的了解没有成年累月的积累是不可能知道的。
宫成是一个比看上去要温暖许多的人,文冬就突然觉得,这个总是笑着的、感觉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心里,其实比谁都要善良、纯洁和美好。
“那你跟你妈妈现在也经常来吗?她今天没来吗?”
宫成的脸色沉了一下,随即淡淡地说:“我妈去世了,快两个月了。”
“不好意思,我……”文冬就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勾起了宫成的伤心事。
“没关系,”宫成耸耸肩膀,“文哥哥,我心里有点难受,你能抱抱我吗?”
“啊!?”
宫成眨着那双无比勾人的眼睛,楚楚可怜地说:“本来我都快不难受了,但是刚才你问了,我又想起我妈来了……”
这个理由简直妙到极点,作为惹事的始作俑者文冬就没有理由不去灭火。他张开双臂,轻轻环住宫成的肩膀,同时轻拍他的后背,说:“好了,别难受了,我不该问那些的,是我不好。”
宫成的个子比文冬就还要高出一点,他埋下头,把脸藏进文冬就的肩窝,细细嗅着文冬就身上干燥好闻的气息,觉得无比的舒心和安全。
宫成是真的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宫家的那一堆破事,想起了自己姥爷辛辛苦苦创建的JY集团现在还在自己的亲生父亲手里,想起了他的亲爸要和贺子怀两个人要联手把他踢走,想起了自己有家不能回的凄凉和苦衷……
宫成在这一刻是真的感觉无比疲倦和狼狈,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幸好,有文冬就抱着他,低语安慰。
“怎么了?还有什么心事?”文冬就发现宫成今天特别反常,跟往日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样子相去甚远,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提到了宫成的妈妈,而引起了他什么不愉快的回忆,心里有些担忧。
这一个瞬间,宫成突然就好想把所有的一切告诉文冬就,告诉他自己为什么有家不能回、告诉他现在连自己亲爸都在谋划整他,告诉他自己把头发染成这个颜色也是为了不让人认出来,让他亲爸和贺子怀以为他还在M国谈物流航线的事情……
可是这一切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文冬就就像冬日阳光一样无暇、透明,自己这些糟心事说出来除了会让文冬就跟着心烦还能有什么意义呢?再者,文冬就现在只把自己当做朋友,如果他知道了自己家里的事情那么复杂,还会愿意继续和他深入交往吗?他能接受一个麻烦事一箩筐的男朋友吗?
宫成越想越心烦,便打定主意暂时不说,等到他顺利签下物流航线的合同、入主JY集团,再把一切向文冬就坦白。
“没事,”宫成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文冬就身上的味道牢牢记在心里,然后放开了他,“没事了,就是想起我妈以前的事,有点难受,现在好了。”
之后,文冬就赶紧岔开话题,说了这次成立儿童福利院基金会的事情,宫成似乎对这个事情很感兴趣,问了很多,例如都有哪些企业加入基金会,初期投入资金大概是多少,基金会大致运作流程是如何的,以及未来发展规划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