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蹈覆辙[现代耽美]——BY:南北渡舟

作者:南北渡舟  录入:08-24

  我听到自己的腿踢在病床挡板上发出的响声,但却无法控制分毫。疼痛和连续不断的咳让我呼吸艰难,我捶着自己的胸口,如同快要溺弊一样汲取着空气。
  疼到无法承受的时候,我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将那一声声的痛呼悉数堵回喉口。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和自己较劲,也许……我从很早以前就用开始用愚蠢的方式惩罚自己。
  陆召回来第一时间按了呼叫铃,跟着就是一圈人围着我,有人压着我的腿,有人在给我注射止痛针,有人给我套上了呼吸机。我听到自己在痛苦里小声呓语,“走开……”
  也听到陆召一遍遍安抚我:“忍一忍,很快就不难受了。”
  “你骗人……陆召,你骗人……”越来越昏沉的意识,让我来不及思考,话就已经说出了口。
  陆召凑过来与我额头相抵,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呼出的气带着明显的颤抖。
  因为这一场变故,我又在医院里多待了这么几天。陆召将我看得更紧,那架势几乎要跟我一起住在病房里,他才肯安心。
  我觉得有点嘲讽,当初我出车祸,半张身体都埋土里了,陆召没出现,只用一条“我们分手”将我打发了。现在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却还如履薄冰一般。
  珍而重之。
  但在我眼里,一切都已经晚了。我和他之间的裂缝再无法修补,因为我没有第二双腿,可以那么肆无忌惮地奔向他。
  “起火点就在502,连着烧了一片,你家现在也一塌糊涂,你出院之后先跟我回去住,等重新装修完了再回去。”席子给我递了片苹果,我摇头婉拒。
  “不了,我还是回家。”我嗓子还没好透,说话依旧带着沙沙的音色。
  “倔尼玛呢?你家客厅墙面都他妈烧黑了,我买的那张沙发都燎了一半,窗玻璃爆了好几扇,你回?你怎么回?你往哪儿住?”
  “卧室没事,可以住。”
  席子被我气得要疯,指着我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时,陆召也来了,他凝视着我说:“你跟我回去住。”
  我置若罔闻。
  “我知道你的顾虑,”陆召的声音没太多的情绪,“我都已经准备过了,所以你可以放心跟我回去。”
  我冷笑一声,再抬眼时,眼里应该存着几分凉薄之意,“你知道我不会跟你回去,又何必做这么多?”
  席子瞪眼看向我。
  陆召深吸一口气:“修然,你现在身体没好,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回去。”
  “怎么?陆总这就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了?”我偏头咳了两声,“就因为我是个残废,所以连回个家都要□□涉?”
  “裴修然!”陆召瞬间被我撩起了火气,“现在是你闹脾气的时候吗?你就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一勾嘴角,“哦,对不起,陆总,我没有心。让你一片真心错付,真是不好意思了。”
  陆召一手撑在墙上,呼吸有些急促,盯着我的眼几乎要将我吸进去。
  我看着他泛白的唇看了一会儿才移开眼神,言语依旧如冰般刺向他,“陆总救命之恩我也没什么还的,轻了还不足,重了我又还不起。所以我想了想,不如全都一笔勾销如何?陆总觉得亏欠我的,就用这一次的抵了,而我欠陆……”
  “裴修然!你想得美!”陆召一拳砸在墙面上,咬牙切齿地看了我一眼后,转身出了病房。
  我呼出一口带颤的气,原本挺直的腰背一下就卸了力,歪倒下去。席子站在一旁,用难以描述的表情看着我,“裴修然,过分了啊……”他说,“你这他妈真有点过分了!”
  我将脸掩在被子里咳了个惊天动地。
  “裴修然,怎么说这次也是陆召不顾命跑进去救的你。又为你前前后后做了这么多,你刚才说的什么狗屁话?那是人话吗?你他妈脑子没毛病吧你?”席子是个性情中人,指着我喷也在我的预料之内。
  我掐着喉咙,顶着一张被咳呛红的脸,勉强发出声音:“他在发烧。”
  席子明显一愣,“什么?”
  “陆召,在、发烧。”
  以前的陆召比我容易生病,但他每次自己都不甚在意,甚至好几次都不知道自己烧到了三十□□度。所以在他生病的时候,我做出的反应往往比他自己还快。
  他发烧时,原本就浅淡的唇色会变得尤为惨白。因为头疼的缘故,他的表情会显得愈发的烦躁。他会频繁地用指关节抵住胀痛的太阳穴来缓解。
  生病的时候,他也总是会跟我保持距离。据他说,他的确是怕过给我,我一旦被他传染,遭殃的又是他。我生病时比平时粘人百倍,他烦我。
  我不知道原来过了这么多年,我依旧能靠着他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判断出他的状态。呵——真好笑。
  可想来也是,他受了伤,又一直为了看顾我没有好好休息过。公司还有成堆的事要处理,对赌协议并不是签完就完事了,后续才是硬仗。
  陆召也是人,一个再强也会累,精力也会耗尽的人。发烧就是最好的证明,这是在提醒他自己,他的身体已到了一个临界值。
  他可以不管不顾,我不可以。
  没有人有必要为了我这样。
  “那你也不用把话说成那样……”席子语气明显软了下来,“我虽然不喜欢陆召,但你刚那番话,我听了都觉得你混账。”
  席子拉了张椅子坐下,“老实说,我以前真不觉得陆召有多……有多喜欢你吧。感觉就是玩儿。他一家大业大的阔少爷,跟你有什么搞头。后来又那样对你,我真觉得他是个纯傻逼。我就他妈的唾弃他。”
  他叹了口气,“但这回吧……我觉得我的确有点看走眼了。人……人家确实是把你当颗真心捧着的,不然做不到这份上。”
  “所以呢……”我反问。
  席子被我问得一噎,“你特娘的……是不是脑子被火燎坏了?裴修然,我们可不兴狼心狗肺那套啊……”
  我又笑了一声,颤颤巍巍地支着自己坐起来,“席子,我的命是命,那陆召呢?”
  “陆召的命就不算命吗?”
  “这一次有幸活下来,那下一次呢?陆召就该为了我不顾他自己么?”
  “我不过是拖着一副残躯苟活,说白了,就算这次我死了,也许对我而言是种解脱。”
  “但陆召凭什么要困缚在我这里?他是陆召,他不是裴修然啊……”
  席子盯着我看了许久,也许是他终于理解了我的做法,又或者他仅仅是觉得我和陆召的事让他很蛋疼,于是垂下头无奈地笑了一声,“草。”
  蹦完脏字他又说:“我算懂了。你们俩从以前开始,就是一个压根不爱自己,一个爱对方比爱自己多。现在还踏马是这个尿性。”
  “我啊,”他笑起来,“觉得你俩真是天生一对。真艹。”


第18章 共情
  和我预料的一样,那天之后陆召便没来过医院。我那些话字字凿心,即便当时说得冷酷无情,回想起来也会觉得自己残忍。
  我那是把陆召的真心放在脚下踏得粉碎,还试图轻描淡写地将一切过往感情揭过,就好似我们所有的“曾经”都不值一提。
  等我咳嗽好一些,席子才舍得把我的手机还给我。开机后,手机不间断地震了两分多钟,我收到了上百条的微信,还有将近五十几条的短信提醒。
  提醒我在我关机期间,有个号码一直在尝试联系我。
  我点了短信里的号码,屏幕暗了一下跳转到通话界面,王定安的名字明晃晃地跳了出来……
  我不知为何做贼心虚似地心猛然一跳,还没来得及挂,对面就已经接了起来:“修然?”
  “嗯,是我……”
  王定安和往常表现得不太一样,沉默了几秒后,语气严肃地问我:“你在哪儿?”他似是知道我要骗他,将嗓音沉得更低,“不准骗我!”
  我叹出一口气,报出了医院地址。
  他来的很快,沾惹着一身秋天的凉意推门而入。也许是走得急,还有些微喘。王定安黑着一张脸眼神将我扫了个遍,神色愈发的难看起来,“怎么回事?”
  “出了点意外……”他瞪着我一眨不眨,我只得又补充了一句,“我住的那幢楼着了火。但我没事。”
  “你这叫没事?”他反问,“没事你能失联八天?没事你会躺在这儿?没事你腿上会……”他忽然止住了话音,把头偏转向了另一边。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仅能看见他因紧咬而鼓起的腮帮。
  他的胸口起伏得愈发厉害,垂在身侧的手也捏成了拳,用力到有些发抖,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我因为一直躺着,腿很是浮肿,所以席子出去买饭之前给我在膝下垫了枕头,这样也能缓解我腰上的压力。他还将室内温度调高了些,掀掉了我腿上的被子,不再让厚重的被子压着我两条不怎么样的腿,回头再整出压疮来,就更麻烦了。
  应该是我无意间腿又小幅度痉挛过,裤腿有些上移,才露出了腿上成片的淤青。
  由于下肢血液循环差,我腿上的皮肤是病态的惨白,淤青就显得愈发的夸张,好像摔得有多严重似的。
  我撑着病床的扶手坐起来一些,佝偻着去整理自己的裤腿,“真没事,只是看着严重。”也不知为什么,明明躺着的是我,但总感觉王定安比我还委屈点。
  他听见响动抬眼看我,长出一口气后走过来把咳得摇摇晃晃的我扶着躺回去,“别乱动。”说着去到床尾,抬着黑沉沉的眸子问我,“我能帮你么?”
  我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败给了他的眼神,小幅度地点了小头。看他拿着我略显松垮的脚腕,我却感觉事不关己,找不到这个动作与我自己一星半点的关联。
  哪怕他那么小心翼翼地查看我腿上的伤,那么轻柔地将我的裤腿捋平,重新替我将腿放在软枕上,我都仿佛一个局外人般仅仅是看着,再不能感受更多。
  王定安搬了椅子,坐定到我身边,也不看我就垂着头坐着。隔了半晌才闷闷地开口,“刚才不是要凶你……一想到你那个时候有多危险,我……”他咬着唇顿了顿,“再听你这么风轻云淡地用三两句话敷衍我,我就有点生气……不,是很生气……”
  他略略抬头两道英眉紧紧皱起,带着满脸幽怨看着我,问:“裴修然,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还有另外一个人会担心你啊?”连说话的调子都委屈得有些拖沓。
  我不禁哑言。
  曾几何时,我也这样问过陆召,那是我唯一一次对着陆召发脾气,也是唯一一次对着陆召说分手。
  那回,陆召突然说有事要回国一周。当时我们才在一起几个月,我还处于患得患失的阶段里。隔着十二个小时时差,为了和他多说几句话,我每天晚上硬撑到凌晨两三点才睡。
  好不容易熬完了这一场短暂的“异地恋”,本以为马上就能见到心心念念的爱人……
  我却没能接到陆召的机。
  我反反复复地确认陆召发来的航班信息,又几次三番跟机场工作人员核实。我在到达大厅等了一班又一班飞机,接了一波又一波人,就是没有陆召。
  陆召的手机也都是关机状态。
  我打到航空公司查询登机人员名单,被告知我无权获悉。我又去找到机场里的信息台,求他们帮忙查询,他们也同样机械式地回答我,我无权获悉,除非通过警方。
  我又报了警,然而陆召失踪没有超过24小时,没法受理。我非陆召的直系亲属,我甚至压根就没有权利报这个警……
  我那个时候英语远没有现在那么好,因为心急语言组织能力更是差到说不出整句来。以至于在这个和警方、航空公司和地勤周旋的过程中,我几次都被对方无情地警告……
  他们把我当疯子。
  而我也觉得自己就是疯了,对陆召的担心让我没有了思考的能力,我把自己缩在角落里,远远看着到达大厅的出口。我如同流浪汉一般,过着不知日夜的日子,除了吃喝拉撒,其他时间都守在那,一动不动。
  我就那样守了三天,拨了几百个电话给陆召。
  第四天的晚上最后一班从陆召那个城市飞往这里的飞机落地,我也终于见到了那个让我疯了四天的人。
  陆召见到我整个人都僵了一下,愣了几秒才跑过来,一把揽住我因脱力而下坠的身子,“修然?”
  我推开他,自己撑着膝盖勉强站着,“陆召,你去哪里了?”我声音很哑,哑到几乎无声。
  “我临时有事,在国内多耽误了几天。”陆召的右侧眉骨上有明道明显的伤口,他的双手手背掌骨凸起的地方,也全都绽裂,覆着薄薄一层血痂。
  “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为什么关机?”我梗着脖子抬眼用极为狠厉的眼神看他。
  他沉默以对,没有给我任何的解释,“修然,我们先回去。”他想过来扶我,我却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拳。
  “你做什么?”他捂着发痛的胃,皱眉低声问我。
  “陆召,你他妈是不是从来没想过,我,”我恶狠狠地指着自己,因为眩晕,往后倒退了一步才站稳,“我裴修然这个傻逼,会因为担心你在机场守了整整四天?!”
  “……”他动作一顿。
  “呵,也是,”我冷笑一声,“我裴修然算是个什么东西,能被你陆召放在心上?哪怕你肯跟我在一起,也最多就是对我这个舔狗的同情没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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